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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渔坊虽然也是为了解决即墨缺粮问题而建,然而毕竟此事需缓缓而行,难以在短时间内完全解决粮食问题。
如今墨渔坊建造不到半个月,一切都还处于雏形当中。建造墨渔坊所需的木材来自牢山,自白沙河进入胶州湾运抵红岛,其中路程与难度都不小。幸而此时的人们为了生活,劳作的积极性迸发,效率较高,如今墨渔坊坊市初步的规划已经建立,不仅有独立的住宅区,还有商贸区、工业区、娱乐区等各个区域。
薛子墨的设想,不仅想要将墨渔坊建成一个海上捕渔坊市,更是想要打造成一个以渔业为中心,集娱乐、生活、商业贸易为一体的渔业商贸小镇,他要让墨渔坊成为今后遍销各地的海鲜城。
此次薛子墨也是因为义军之事,当时对陆莳又有莫名的好感,便突发奇想地有了如此一个方案。远海航行,在这个时代并不容易,远海风暴肆虐,极易发生海难,轮船倾覆。且远海航行若是没有参照物,容易偏离航线迷失方向,最终葬身大海之中。
故而此时的海上航船,也多是沿着海岸线而行,且规模不大,风险依然不小。指南针此时已经有了,不过此时的指南针还略显粗糙,精度也不高,而且使用携带不便。什么水浮法、碗唇旋定法,指甲旋定法和缕悬法,都不是实用的指南针使用方法,自然也就无法普及在航海中。
而这指南针却难不住薛子墨,薛子墨还可以制作出望远镜,用于海上航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盛船匠那里见到的几艘舰船模型,增强了薛子墨的信心。薛子墨相信,只要不是运气背到极点,遇上极端天气,就没有成功不了的可能。
如今接下去的六七月份,是海上吹东南风的季节,且海上台风天反而没有入秋时节的多,是较为适合海上运输的时节。
唯一的难点,就是没有远海的航线,需要有人去冒险开辟一条航线。原本若是没有开山赵起义之事,薛子墨未必会想到海上运粮之法,哪怕想到了,他也未必会选择,他不想让即墨的百姓去冒险,而且如果只是即墨的百姓缺粮,墨渔坊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完全可以解决粮食问题。
而今义军二十多万大军缺粮,今后也许更多,如此数量的粮食,薛子墨自然无法靠墨渔坊来解决,而海上运粮,就是最好的最有可能解决此问题的方法。
义军如今与金人作战,非胜即败,一旦战败,那便是灭亡。他们抱着赴死的心去杀出一条生路来,如今有一个只要敢于冒险,就能够让胜利的机会大大增加,让他们看到更多生存的希望,他们如何不会拼死一搏呢?只有全力以赴之人,此事的成功性更大,薛子墨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父亲,您叫我?”薛子墨原本正在厨房,与厨娘秋婶商量着中午烧几个好菜,不想钱管事这时候过来,告知父亲叫他,于是便匆匆来见薛慎。
“坐吧,墨儿,你我虽为父子,平日里却相处甚少,是为父有愧。”薛慎道。
“父亲为何有此一说,你生我养我,不曾让我忍饥挨饿,让我免受外面乱世纷乱之苦,已经做到了天下大部分父亲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能说有愧于我呢?”薛子墨诚恳地道。虽然他穿越至今,与薛慎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到半年,但薛子墨的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毕竟是薛慎亲手养大的,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墨儿你如今已年方十六,业已成年,为父对你却知之甚少,平日里忙于公务,少了对你的关心,为父有如何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薛慎道,“不过,为父这些日子以来,知晓了你的所作所为,包括墨渔坊之事,你都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为父甚为欣慰,能有我墨儿如此,为父也无愧于祖宗了。”
“你小时候,一出生便体弱多病,你娘离去后,你便一直由秋婶代为照顾,家中下人不多,秋婶将你养大,她便是你的半个娘亲。原以为你这一生都疾病缠身,为父便想着如此的话,便照顾你一生。不曾料到,正月里的那一场大大病过后,却使你仿若变了一个人,你开设盆子菜,养家禽,学格物,……原本只是觉得亏欠与你,你想要在家中学格物,养家禽种菜,都随你胡闹去了,但你不仅想法百出,更是利用这些让家中伙食变好,身体也健康健壮起来,为父为此欣慰不已。”
“你如今已然成年了,有喜欢的人,为父也是开心的,桃子本身是一个好姑娘,为父也不是那种只看身份的迂腐之人,我儿喜欢,自然为父也是支持的……”
此时,书房外却恰好经过了一个人,正是端着茶水的桃子,是钱管事吩咐让送的茶水。她正要敲门进入,却听到了如此这般言语,一时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整个白皙的脸颊也渐渐浮上了一层红晕,恰如一颗成熟的水蜜桃一般水嫩可人。她听着书房中的谈话,整个人也不知不觉间定在了门外,一时间羞于进入。
“父亲,我……”
薛慎阻止了他想要说的话:“你长这么大,一直都不知道你的母亲长什么样,去了哪里,为父也从来都未曾与你说起,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也是时候知道一些真相了……”
薛慎就在一片缅怀的心情中,娓娓道来,坐在一旁的薛子墨,听得也是惊讶不已:
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祖父还健在,薛慎还是即墨的一个官二代,是即墨的一个翩翩才子,而祖父那时候是即墨的知县。
那些年,整个山东处于战乱时期,各地流民山匪四起,加上女真人与宋人开战,山东各地被征召入伍的百姓多不胜数,整个山东百姓妻离子散,难民遍野。即墨虽然要好一些,却也并不太平。
除了要应付女真人一次又一次的粮食剥削,即墨百姓忍受饥饿的同时,还要随时抵御附近的山匪劫掠。直到有一天,有一支海上商队来到即墨,来了十多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少女,年方十五六。其人性格爽朗,须发飘扬,星目剑眉,英气逼人。
那时还是即墨才子的薛慎,恰巧遇见了这位少女。薛慎当时在城中给一群贫苦少年教书认字,少女见了,便带着其随从停了下来,与其攀谈。她的那些随从各个身上气势逼人,身强体健,一见就是一群有武艺在身之人。当时只觉得这少女来历不凡,其后一段时日,即墨城外来了一大批山匪偷袭即墨城,正当即墨城一处城门被攻破,城中百姓要遭殃之时,从中杀出了十多个强悍的人来,其中一个还是一个少女,正是薛慎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
这十多人竟然仅凭一己之力将山匪杀出城外,那一番血战,杀得两三千人的山匪闻风丧胆,被十多人带着一千多的守军打得丢盔卸甲,狼狈而逃。
这一幕被薛慎看在眼里,自此便对此女念念不忘,在知道其住处后,多次上门拜访,久而久之,两人暗生情愫,并私定了终身。
正当两人想要禀报长辈,结成连理的时候,却收到了一个噩耗。原来是当时的女真人王爷完颜突速,想要笼络汉人,又看重当时薛慎的才学,便将自己的爱女赐婚于薛慎,以此来缔结关系。
王爷嫁女,自然不能做妾,更不能娶第二个女人,得知这一消息后,薛慎两人简直如晴天霹雳。祖父得知这一消息后,也是气愤且无可奈何,对于屈身于金人的统治下,他们没有反抗的权力。
祖父在薛慎娶王爷之女完颜兰可后,不久后就悲愤离世而去。原本想要诏薛慎到济南府当一个太平驸马爷,也被薛慎以要守孝三年的借口留在了即墨,继承了祖父的即墨知县之职。
薛子墨的母亲无法进薛家大门,只能在外与薛慎偷偷相聚,几年后,薛子墨的母亲生下一子,取名子墨。同年,一支牢山匪徒悍然攻城,即墨城遭到洗劫,当时薛慎顾及薛子墨的母亲安慰,匆匆带着一群家卫前去守护,不料城中守兵不堪一战,被匪人攻到府上。在生死存亡之间,那个领头的匪人对薛子墨的母亲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像是在说什么人死了,当时薛子墨的母亲眼中顿时流露出一副满怀深仇大恨的眼神。匪人说完后,便带着手下人离去了,而母亲的那些随从,也在不久之后,赶回了府邸。
此后不久,薛子墨的母亲留下一封书信,便不辞而别,连薛慎也未曾见过最后一面。即使是当年跟随薛子墨母亲一道而来的十多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在信中告知他们要好好追随于薛慎,看护好她的儿子。
一年后,完颜兰可生孕,难产而死,胎中幼儿亦不幸丧生,葬于郊外。薛慎之后便一心投入公事之中,对家中幼子也疏于照顾。
这便是薛子墨的早年身世了,薛子墨听完,不禁叹了口气,父亲的遭遇实属不幸,相爱之人不能长相厮守,离奇失踪,更不能让其光明正大过门,这是一个男人的痛,同时更加好奇起那离去的未曾谋面的母亲来。
“父亲,那也就是说,我原本还有一个亡故的妹妹。”薛子墨问道。
“不,其实今天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妹妹没有身死,她还活着。”薛慎叹了口气,道。
“还……还活着,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母女双亡了么?”薛子墨不可置信地道。
薛慎沉吟了良久,才道:“我原本也以为她们母女已经亡故,都已经给下葬了,然而事实却告诉我,你的妹妹,她确实还活着。”
“一个月前,我好奇于你在家中的所作所为,便与你的侍女桃子询问有关于你的事,那时候,我已经钱图之口知晓你与桃子的情意。为父不是看重身份地位之人,然而对方必须是身世清白之人,便询问了她有关身世的事情。她告诉我,她是由她父亲在龙山打猎时捡的,而你的妹妹和姨娘,就是葬于龙山……”
“等等~父亲你是说,桃子,她便是,曾经已经亡故的,我的亲妹妹,你的,亲生,女儿?”薛子墨听到此刻,恍然大悟,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薛慎点了点头,薛子墨再次说道:“可……可即使是在龙山捡到的,又怎么就能够证明,桃子就是当年已经亡故的妹妹?”
“那就要说起一对玉佩了,你姨娘完颜兰可嫁入薛家时,曾随有一对玉佩。这对玉佩由京白玉雕琢而成,有着王府的特殊标记,当时你父亲我和兰可各一块,兰可母女死后,我便将她的一块随身下葬了。而今,这块玉佩就在桃子的手中……”
“哐当”一声,门外传来瓷碗打碎的声音,惊醒了震惊于真相中的薛子墨,打开房门一看,却是在低头捡碎瓷片的桃子。
见是薛子墨开门出来,桃子慌张地不知所措,连忙站起道:“公子,我……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请……请你惩罚,我刚过来,什……什么都没有听到。”
说完,又连忙蹲下捡瓷片。薛子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此时他的心乱如麻,一时之间失去了组织言语的能力。
蹲下身子和桃子一起默默地捡拾地上的碎瓷片,两人相顾无言,四目不敢相接,纷纷频频躲闪。桃子赶忙端着收拾停当的碎瓷片,转身跑开了去,留下薛子墨愣愣地站立在房门口发着呆。
薛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道:“墨儿,为父对不起你,拆散了你和桃子,但自当为父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一直苦于不知如何与你们坦白,如今却不得不早日告知你真相了。为父担心你对桃子的感情越陷越深,甚至酿成大祸,悔之晚矣……”
薛子墨对于后面薛慎所说之话记不清了,他此时想着这四个多月以来,从第一次见到桃子,至渐渐地喜欢上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今才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对其产生了不可描述之情。如今两人关系骤变,一时之间难以面对事实真相。
薛子墨从来不是玩弄感情之人,对于男女之情,无论是在后世,还是现今,都是朦朦胧胧的状态,抱持着憧憬之心,一朝之变,犹如晴天霹雳,喜欢的人变成自己的亲妹妹,换做谁都是难以轻易接受的吧。
看着薛子墨呆傻的样子,薛慎忽然扬起右手,猛地给了薛子墨一个耳光,将薛子墨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子墨,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她既然是你的亲妹妹,就要勇于接受事实,今日为父叫你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相商。”
薛子墨深呼吸一口气道:“父亲请讲。”
“今日一早,那陆莳便来请辞离去,早上钱叔说你去见他了,可是谈了些什么?”
薛子墨在椅子上坐定,道:“是,孩儿正要与父亲禀报,孩儿与他说,义军如果想要胜利,首先要解决粮草问题,没有粮草,连据城而守的能力都没有,更不可能持久作战。而山东之地粮食匮乏,唯有从南人那里借粮,才可以解决粮草之困。路上运粮艰难,路途遥远,且难以避过女真大军的监守。但山东濒临黄海,若是能够从海上走,便能避过金人的耳目,粮草之困立解。”
“想要避过金人在海上的耳目,必定需要远离海岸线航行,困难丛丛,然而困难虽大,却并非不可行,况且我有一法可以降低困难,到时经海上将南人的粮食运往山东,义军的粮草便充足了。”
薛慎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我们前人早已发明了一种可以辨明方向之物,名曰罗盘,其可以指南北,方向一明,即使远离海岸线,也不容易迷失方形。罗盘之物制造并不困难,只需要磁石,便可以轻易制造,到时船上携带罗盘,可辩方位。”
“其二,今日孩儿发现有一种方法可以做出让常人看清数倍于前之物,只要有它,十里之外,依然清晰犹然在眼前。若是装配于船上,令水手用其观察,定能看清数十里之外的景物,对于海上航行,帮助甚大。而义军日前必定缺粮严重,军情紧急,他们必定为了这一线生机,而干冒风险,去开辟南下的海上航线。他日一旦与南边的海上航线成熟,我即墨便可与宋朝商人往来,壮大我即墨,令即墨百姓过上更加富足的生活。”
薛慎听完,点了点头,道:“你这两个法子,确实不错,这都是你那个格物实验室里弄出来的?”
“正是,格物博大精深,这些都是我们的先辈首先发现的,我只是将其进行深入研究归纳,以及应用罢了。”
“可想要在远海航行,要抵御海上的风暴,我们墨渔坊造出的海船,能经受住风暴的侵蚀吗?”薛慎道。
“父亲,墨渔坊的海船,我不认为适合用于此处,不过我们可以另外造一艘巨舰,用于此番南行开辟航线之用。此船必须造工精益,用料上层,而且能经受住惊涛骇浪的袭击,如此方可担当得起此番任务。至于运粮回来的海船,可以由宋朝人打造,他们人多,必定可以短时间内打造几艘合格的大船的。我们此番必定需要动作迅速,南下借粮,海上运粮最佳时间就在今后的两三个月……”
“可如此之船何人能造,我即墨虽然有人会造船,可这些人却没有能够造你所说的的海船……”
“父亲,此事你不必担心,我日前认识一老人家,他有着惊人的造船工艺,若是能请动他出马,那海船想要造出不难,只在于时间问题。只是有一难处,我试曾与他相谈,得知他不肯轻易出山,若我所猜不错,他另有所求……”
书房中,薛子墨详细分析了盛搏涛的抱负与想法,并与薛慎分析了海上运粮的具体操作事项,父子俩相谈甚欢,一时间忘记了之前的不快。
父子俩是在书房中吃的午饭,回到自己住处时已经是下午,薛子墨走在路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如何面对桃子,与她说起身世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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