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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孤文卯真正的疑虑所在是「一百六十八」这个似有意而为之的数字,虽说乍一看无几分可与其联系,可一番细思,也能想到些许。
“这院亭是什么时候修的?”
李思梦听了之后欣慰地点了一下头,如文卯料想,道“那冷脸哥哥走之后,夏桀就派人修了这院亭,还废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呢。”
温孤文卯习以为常地呼出一口气,不再停留,一边走着一边打趣道“你怎么老是一口一个哥哥?勾引人家没成?”
“你放屁!”李思梦立马骂了回去,脸色突然不好了,“我那时候还和安年在一起了!”
“安年?”温孤文卯应着点了点头,道了声歉,“是那个爷们儿?”
“嗯。”
李思梦停在原地,再仰头向昏黑的夜空,似有心上人的模样,脸上洋溢出一丝苦笑。
今夜晚风唱挽歌,不见辰星一颗颗。
活死人之躯的子民陆陆续续地在空旷的国土中游离,一如行尸走肉,迟缓的姿体像是被分裂的肉块缝合在一起。
仅有两分夜光的照临下,气氛渲染得格外诡异。
文卯在身后轻拍了拍李思梦的肩膀,道“先回吧。”
“啊?”李思梦才从悲伤的氛围中出来,下意识抽泣了一声,“走吧。”
踩踏在稍微反出一丝光亮的青石板路,二人同回了那间竹屋……
不知怎地,无论怎么在外晃荡都会有体力,但回了家之后就浑身难受,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许是这一亩三分地能让自己舒坦些吧?
李思梦轻车熟路地点了根明烛,又匆忙地烫了杯茶一饮而尽,疲软地撑在竹桌上歇息,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打呼声……
温孤文卯被这一幕看得发愣,轻声唤了几句“姑奶奶”都无人应答,暗下叹息了一声,抱着李思梦放到了床上,又把被褥给她盖上。
大概是猛地一动弹做了噩梦,文卯刚回竹椅上坐着,李思梦瞬间就惊醒了,左瞧瞧右看看,问道“你给我弄过来的吗?”
“嗯。”文卯喝着茶点了点头。
“还挺细心的嘛!”李思梦往墙上靠了靠,把被子掩到了胸前,“不过我不习惯躺着睡的。”
“哦。”他又给自己烫了杯茶饮下,问道“有没有吃的?给我垫巴两口。”
李思梦叹了口气,抿紧了嘴角,道“修士都以天地精气为食,你不辟谷的吗?”
“唉~”文卯长叹一声,身子滑了下来,后背硌着竹椅,一幅萎靡不振的模样,呻吟道“饿啊……”
“饿啊……”
“饿啊……”
重复个没完没了,李思梦也架不住他磨蹭,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是把床铺下的那包点心拿出来给他。
温孤文卯「噌」地站了起来,立马接过了点心,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我就说嘛,刚进来就觉得有好味儿。”他囫囵吞枣地咽下了好几块,舔着臼齿里的碎末回味,道“不好吃啊。”
“你个要饭的还嫌什么馊?!”
文卯满不在乎地吃下了另外几块,又询问道“话说回来,你男人那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还死外面了?”
一听温孤文卯提及安年的事情,李思梦的表情更加阴沉了,比之在街上的时候还要严重,雪白的眼眶当即起了红晕,微弱的烛光下若隐若现着两三点亮光。
孱弱的呼吸声过了几轮,讲道“他喜欢剑,学的也是剑,后来那哥哥来之后还教过他几剑,再后来就是听他说了古剑大斩「秋水关」的事,安年就去了。”
讲到此处便戛然而止,后事不用料想也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只是这事有些凑巧,本以为遇见的东竹、西竹不过是碰巧,可再看来就不是如此了。
倘若那爷们儿是死在了「边境」的话,如何出现在「尸林」之中?
文卯轻叹道“罢了,懒得想。”他拽过来另一张椅子搭住腿,就躺了下去。
“你等一下。”李思梦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把衣服裹紧了些就先出去了,文卯瘫在椅子上也没看出来个一二。
只是听着外面「滋咯滋咯」地响了好几声,又「咣当」一下不知道撞上了什么,李思梦喊道“出来搬一下!”
“啊?”文卯打了个哈欠,刚迈两步到了门前就看见她抱着一张床板往屋子里撞,“诶?!”
李思梦催促道“诶什么!帮帮忙!”
“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地把床板架进了屋里,「当」一声就砸在了竹板上,李思梦赶紧蹲下来看了眼,确认没砸穿才松了口气。
她又在那个竹柜里搬出来一套被褥扔在床上,嘱咐道“自己铺。”文卯三下五除二就铺好了褥子,只是有不少都拥在了一起,平一块凸一块。
他依旧没个正模样地躺在上面,闭上眼就准备睡下了……
可过了良久,文卯仍未入眠,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姑奶奶,就是一个姑娘和一个男郎私定终身,可是却很久都遇不见,再假如那姑娘又有了新欢,这种情况下,那个男郎再出现的话,还能有机会吗?”
“噗……”李思梦忍不住笑了出来,肚子都有些疼,“你就说你自己不就得了……哈哈。”
“不是……”文卯仍旧不承认。
李思梦也不揪着这一茬,想了想,同他说道“假如你俩真私定终身了,那就别瞎想了,你这是赤裸裸的不信任,明显辜负人家姑娘的心意了。”
“也是……”
一番话醍醐灌顶,文卯松了口气,不过三息就睡着了……
待次日一晓,文卯早早地起来了,拽开门的声响吵醒了李思梦,“哈……你现在就去吗?”
“好事计早不计晚。”
他在日光的映照下抻了个懒腰,迈出门去,已见不到晚时那些游离的「活死人」,明辉的大道上仅有文卯一人。
国土边缘的城墙上隐隐可见升起的红日拉出文卯的一道斜影,昨夜还苍劲妖艳的院亭已经入秋凋谢。
过了「卯」时了。
文卯一跬一步向那座书香亭阁,红墙黄瓦明晃晃地直刺眼睛,厅门大敞四开,他想都未想地便迈了进去,一眼就瞅见了在左侧那一堂长廊等候的常风。
他满怀笑意地颔首,道“来了?”
“来了。”文卯随手摘下一朵花塞进嘴里,嚼着就到了常风身后,问道“先生,我去哪边儿?”
“先别急,等一下。”常风把他拉到了身旁同自己一起等着,文卯无平常那般吊儿郎当,站得笔直。
常风一笑,道“用不着这么拘谨,随心就好。”
“还是得有点儿规矩的嘛。”文卯打趣道。
候了差不多有三刻,陆陆续续进了不少听堂的人,无一例外,全是去了「右道」
常风能察觉到文卯的疑惑,与他解释道“棋子色分「黑」与「白」,立意分「绝子」与「拙子」,「拙子」之能还须观棋手之局,而「绝子」,自棋盘上落下第一子时便有了一颗。
两类「色」两类道头,两种「子」两种用法,自然不可同用,还须因材施教。”
文卯拱手问道“那边也是您亲自教吗?”
“今日起就不是了。”这句话让文卯愣了一下,常风又解释道“「右道」已成,现如今也应该塑「左道」了。”
二人相识一笑,继续在「左道」等候着……
还未见到有人迈入院中,文卯就觉察道一股极其浓郁的「杀气」,是一条极致单纯的「杀道」
常风挑了下嘴角,拉着文卯迎出去,一衫黑袍映入眼帘,他低着的头忽然昂起,正与文卯对视。
「杀气」与「邪气」首次相遇,可谓一见如故,那人一笑,挥着手,喊道“你是温孤文卯吗?我听常先生提起了!”
见其态度缓和,文卯快下了两步檐阶,回道“是我,你是?”
“我叫温羣!那个「群」字不好看,给它颠了一下,可别记错!”温羣一边说着一边在空中比划着这个「羣」字。
“姓温吗?”文卯调侃道,“那也算是本家人了吧?”
温羣也打趣道“哈哈!本家人!当然算!”他也快跑了两步,直接和文卯勾肩搭背在一起,一时间亲密得有些过了,常风都未曾想到。
“入室吧。”三人一同沿着「左道」去了屋子里,似早有布置,屋内刚好三副桌椅。
温羣把台下的两幅桌椅拼到一块,继续打趣道“文卯,你是不是得尊称我一声师兄啊?”
“啊?”文卯一愣,尬笑了笑,又道了声师兄。
“哈哈!”
“咳咳!”常风二指扣了扣桌子,两个人随即安静下来,“今日三堂课——何者邪?何者魅?何者邪魅?”
温羣瞬间站了起来,顺势把文卯也揪了起来,指着他说道“这就叫邪!”文卯尴尬地挠了挠头,压根没想到这师兄是个话唠子。
“不是跟你打趣,好好想想,明日告诉我。”常风留下一句话就先去了「右道」。
见常先生出去,温羣两只脚直接把桌子蹬了出去,全然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样,又问道“文卯,你是本地人吗?”
温孤文卯点头应道“邪州本地的。”
“还挺好的嘛!”温羣追问道,“具体是哪里的?”
“我是大僵一脉的。”
温羣并没有表现出寻常人的鄙夷,只是自报家门道“我是智雅知州的。”
“智雅知州?”文卯被怔在了原地,自己记得很清晰,师父说过,孔家、李家、温家、韩家,此四家属知州大雅堂府,皆是书香门第。
“哈哈哈哈!”温羣仍旧大大咧咧地笑着,说道“就是那个温家,只不过已经被摒名了。”
文卯不解道“为什么?”
疑问的话音落下,室内一股凶悍的天道炁蕴涌出,温羣手中凝聚着一道无比纯粹的「杀戮法则」
血红色的天道炁蕴沸腾如焰火,屋子里遍布血腥的红光。
温羣随手将其攥灭,道“他们说我温家一个书香门第出了个疯子,毁了名声,家主也耐不住压力,只能除名示众了。”他的语调懒散,听不出来一丝一毫的伤感,连抱怨都没有,似已然习以为常。
温孤文卯理解不了他的心情,但是能同情他的遭遇,相较于自己这种没有家的人,温羣这种有家不能回的不会比自己的经历要好。
温羣无所谓地拍了下手,问道“常先生说的那几个问题是啥来着?”
「何者邪」
「何者魅」
「何者邪魅」
温羣问道“你怎么看?”
“邪为性,魅为形,邪魅一词当属褒贬皆可议。强者称作邪魅是因为太过强大,恶者称作邪魅是因为太过毒辣,凡者称作邪魅是因为心术不正。”文卯把当时的老瞎子说的话转告出口,只是沾边而不对版。
“对不上啊……”温羣坐着椅子来回晃荡,动脑子的事情显然不适合自己,只能寄托到这个师弟身上了。
二人就这么相视无言……
异口同声道“你不会?”
「福鼎地」——
柳轻芸将慕容伶收作关门弟子,引室习道。
“盟主,您收我的话,会不会……”即便慕容伶再想习得丹道,可她也不想给柳轻芸添麻烦,但是哪里有什么双全法呢?
柳轻芸像照顾孩子一般,抚住她的双肩,轻声道“天丹盟只有两个标准——天赋/心性,你哪一个都过关了,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这是你自己争来的。”她笑着推了下慕容伶的嘴角,也露出一幅笑脸。
「长生谷」——
那白衣男子姗姗来迟,傅慎已等候了他许久,早煮下的清茶已经凉了。
“老鬼,难得啊。”
傅慎把两盏冷茶浇在地上,重新烫了两杯,道“有什么难得?”
“很久没来你这地方坐了。”他将怀中的白狐放下,跟着那只花猫在谷上扑腾了起来……
「书香亭阁」——
室内的两人几乎绞尽脑汁,依旧没有半分头绪,倘若问的是邪为何者、魅为何者、邪魅为何者的话还好说,偏是颠倒了位置,全然没有思绪所在。
温羣也想到了这件事,问道“也就是说,常先生提出的这三个问题与咱们所想的那种,并不相对应?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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