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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若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着南宫霖却又看不到一丝的笑意。
“你说……重新来?”
南宫霖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自然不算。”
游若丝吃惊的张大了双眼,不解的道:“方才你的剑已经停在了我的喉咙上。”
南宫霖点头道:“是。”
游若丝接着道:“你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杀了我。”
南宫霖又道:“是。”
游若丝道:“那难道不是你赢了?”
南宫霖却摇摇头:“不是。”
游若丝呆了半晌,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江湖上都说我’鬼王’游若丝是个疯子,没想到弃剑阁的人,却比我还要疯。”
南宫霖向后退了两步,端坐在了地上,然后再次认真的说道:“因为你刚才本可以躲过我这一剑,可不知为何,你慢了一步。也许你身上有伤,也许你方才与然叔已交过手,真气不继,但不管怎样,这不是我胜了你。”
南宫霖顿了一顿,又认认真真的继续说道:“如果你真气充盈,躲过了那一剑,你身上没被我刺中一剑,可我却已经挂了彩,狼狈不堪了。”
游若丝定定看向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他的白衣已破,脸上带伤,但他的双眸却仍是炯炯有神,清澈无比。
游若丝仰天大笑,不由得称赞道:“好,好一个弃剑阁,看来世家的人,果然非同凡响,之前倒是显得我浅薄了。”
游若丝便也席地而坐,调息起来,南宫霖到了门口,叫周九然准备了一些酒菜,待游若丝运功调息之后,酒饱饭足,两人再行比试。
过了一个时辰,游若丝与南宫霖吃过了饭菜,游若丝站起身来,觉得身体已无大碍,便对着南宫霖道:“南宫公子,可以继续了。”
南宫霖点头示意,再次行至一侧,拱手而立。
游若丝看着南宫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喜,他开口说道:“南宫公子,我的武功现如今虽已大不如前,但你也应该知道,血莲后人本属天山一脉,天山武功,杂而不乱,’鬼印决’更是其绝学之一,现如今我定要全力施为,小心了。”
南宫霖微微颔首,以示感谢,却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前辈说自己武功大不如前,却是何意?”
游若丝淡然一笑,衣襟内那楚天云所写的信笺却好似暖暖发热,他低声道:“也没什么,我的徒弟受了重伤,为了救他,我把自己的内力传给了他。”
南宫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游若丝打断了南宫霖,道:“不要说什么其他的话了,我所做之事,本就是我的意愿,与任何人无关。南宫公子,小心了!”
南宫霖本不想与游若丝再战,可转瞬间,游若丝再次有如天边红云,雾气的边缘已然看不出轮廓,“诡丝”也向着南宫离直刺而来。
南宫霖拔剑相应,“诡丝”如同游若丝的手脚一般,甚是灵活,两人转瞬之间竟已连过数招,十二剑关之前,满是叮叮当当的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以快打快,兔起鹘落,白色与血色的身影闪转腾挪,每一式都极尽凶险。南宫霖的剑法凌厉无俦,而游若丝的身法又诡异无比,两人一时间斗了旗鼓相当。
南宫霖第一次有了酣畅淋漓的感觉。
眼前这个人,不是江湖上令人闻风色变的“鬼王”,而是与他伯仲之间的对手,他突然身形一滞,手里的剑陡地慢了下来。
奇怪的是,游若丝却好似忌惮着什么一般,向后退了两步。
南宫霖给人的感觉变了。
不再凌厉,不再刚猛,仿如变成了三月微风,你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却又似乎存在于任何地方。
游若丝的脸上惊喜交加,半带赞赏半带惊异的说道:“好一个弃剑阁的’无象剑法’!”
南宫霖在与游若丝的交手中,悟到了弃剑阁的真谛。
无。
他的执着,他的桀骜,在这一瞬间化为虚无,他的剑法不再是剑法,他的剑也不再是剑。
他的每一剑都好似与这十二剑关融为一体,游若丝每接一剑,都有如被这周遭的一切攻击一般。
每一剑都是千剑万剑。
游若丝的“诡丝”逐渐不再灵活,他的血雾也在逐渐的淡弱,游若丝仅凭着他那诡谲的身法,在南宫霖的长剑前左支右绌。
游若丝已然露了败像。
游若丝死死咬住了牙关,这一辈子,他从未如此的狼狈过。
可他不会输!
他不能输!
他要闯进弃剑阁,指着那个南宫铁,质问他为何不相信楚天云!
就连他这个江湖上的魔头都如此相信楚天云,那为何所谓的世家正派不相信!
他的双目红赤更甚,血泪不停的滴落下来,他那状若疯虎的模样令人胆寒。
鬼印决再一次吞噬了他的神志。
游若丝招式变得怪异,此时的他不再是人,而是真正的变成了可怖的天灾,嗜血的凶兽,南宫霖的长剑不断划过他的身体,却也只是造成了细小的伤痕。
他的红衣更红更烈。
南宫霖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不想杀了游若丝,可眼前的这个人已然接近疯狂,他只攻不守,似乎要同归于尽一般。
虚无与天灾的碰撞,充斥着十二剑关之内。
此时的局面,竟有些反转之势。
南宫霖开始以守为主,而游若丝却开始疯狂的反扑。
南宫霖第一次退了。
游若丝的嘴角咧开,露出了残忍而危险的笑容。
陡地,游若丝看到了南宫霖的双目。
在那一瞬间,游若丝仿如回归了神智,那双眸就好似楚天云的双眸,只不过眼神里却略带着三分的悲哀。
游若丝的左手已然抓向了南宫霖的肩头。
南宫霖只得将长剑横转,逼迫游若丝收手。
游若丝那恶鬼般的笑容消失不见了,他猛然想起了师父曾对他说的话。
“鬼印决的武功,乃是鬼神莫测,其真气如飞鸿印雪,化自身气血为鬼神之态,以印我血莲之神妙。”
“鬼印决与其他武功不同的是,习得鬼印决的人,受伤越重,功力越深,只是一旦被鬼印决控制了你自己,便会沦为鬼印决的奴隶,到时候,便是鬼印决在使用你,而不是你在使用鬼印决。”
我此时的样子又怎会是神鬼之姿?
游若丝竭尽全力,发出了一声尖锐又愤怒的大吼!
这愤怒,却不是对南宫霖,而是对于自己!
我绝不会让鬼印决控制于我!
绝不会!
游若丝平生第一次将鬼印决生生压制了下去,血雾瞬间消弭于无形,他的左手也在南宫霖的肩头停了下来。
可南宫霖的长剑已然难以收住,霎时间,南宫霖的肩头血光四溅,游若丝的左手竟被齐齐的斩断下来。
南宫霖惊呼一声,他本不想伤害游若丝,更未想到游若丝竟会突然收手,但游若丝见南宫霖慌张的模样,却向后掠去,退到了一丈之外,伸手拦下了正要上前的南宫霖。
游若丝虽然被断了一只手,脸色惨白,但却一副傲然之像,此时的他,终于真正的将“鬼印决”收为己用了。
他,便是鬼神。
游若丝脑海里浮现出冷阳的模样:我倒是要告诉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儿,“鬼印决”的真正奥秘。
“胜负未分,为何收手?”
游若丝看向南宫霖,一脸平静的说着,那只断手好似与他毫无关系。
不待南宫霖回答,他那只断手处流出的鲜血好似静止了一般,凝聚在了手腕的伤口处,慢慢的依稀变成了手掌的模样。
游若丝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断腕处生出的新手,认真对南宫霖说道:“此时的我,已然到达了’鬼印决’的最高境界,但我左手已断,因此下一击便是胜负之分了,南宫公子,万千小心。”
南宫霖点了点头,此时的游若丝绝不是在说谎,因为他的气息也变了。
不再是如灾厄般的梦魇,而是守法护道的鬼神。
强烈的压迫感让南宫霖的额头上了沁出了冷汗。
游若丝肩头一抖,“诡丝”从他的袖子里散落在了地上,然后,他缓缓举起了他的“左手”。
这一次,他竟不再使用武器,而是以血肉之躯,对抗南宫家的长剑。
南宫霖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剑温柔的刺了出去。
他要先出手了。
因为他觉得如果再不出手,他就会被这种恐惧与压迫摧毁。
这一剑,他用尽了全力,却又温柔的小心翼翼。
剑风所激起的真气将十二剑关前的空气扭曲起来,可南宫霖的双眸中却是星星点点的怜惜。
他怕这一剑,会杀掉游若丝。
但是此时的游若丝有如鬼神,傲视万物,睥睨众生,倘若南宫霖不出这一剑,也许他便会被眼前这个人完完全全的摧毁掉。
长剑划过游若丝胸前,紧接着便如磐石般定在了那里。
这一剑,就好似本就生长在那里,等着游若丝撞在上面。
游若丝感觉这一剑在吸引着自己向它冲去。
避无可避。
游若丝也没有避,他反而身形一动,向那柄剑疾冲了过去。
就好似被火焰吸引的飞蛾,明知要受伤,也要接近那噬人的烈焰。
可就在那一刹间,游若丝那只血红色的“手”动了。
手上的血雾将那长剑紧紧的包裹了起来,就好像游若丝将那柄长剑拥在了怀里。此时的飞蛾,竟是如此的巨大,点点炎芯,在他那温暖的怀中消失不见。
鬼神之躯,亦可怒目,亦可慈悲
转瞬间,弃剑阁铸出的利刃便摧枯拉朽般碎裂成了遍地的碎片。
南宫霖觉得虎口一震,待他反应过来时,游若丝指尖的血雾已然搭上了他的胸口。
此时,南宫霖的长剑不过剩下了一个剑柄。
游若丝却是长身而立,脸上也是笑意盈盈。
那并不是胜利后的喜悦,却好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之后的成功。
南宫霖败了。
败的心服口服。
南宫霖哈哈一笑,将那剑柄向向空中一掷,淡然道:“我败了。”
游若丝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突然觉得胸口一疼,一股尖锐的真气顺着丹田向着胸口蔓延。
这股真气有如尖锥,刺向了游若丝的四肢百骸,不待游若丝运气与之抗衡,便已在游若丝的周身穴道游走了一番。
南宫霖见游若丝神情有异,正要走上前去,却见游若丝陡地发出了一声有如野兽般的低吼,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他那血红色的衣服瞬间便被染得更红,断腕处的血手也变成了汩汩流淌的鲜血。
游若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旋即瘫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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