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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养性不是汉人。”熊廷弼摇了摇头,可面带笑容,也不想去纠正明军将士的喊叫。
何可纲笑了笑,说道:“将士们看着名字象汉人,便误会成汉奸了。”
冯大铁有些不太痛快,本来是想在壕沟外结阵,与建奴骑兵较量一下,但熊廷弼否决了他的提议。
“给建虏些希望。”熊廷弼看了冯大铁一眼,缓缓说道:“到真正决战的时候,再让他们绝望。骑兵对战,咱们有飞骑;步兵对骑兵,他们依然不是对手。”
冯大铁躬身道:“是,大人,您想得长远。”
熊廷弼转头望着远处退去的建奴,微眯了下眼睛,沉声下令道:“命令全军,做好决战准备,明日凌晨便是决战之时。”
海城陷落,进攻惨败,正是建奴军心士气低落之时。或许老奴已有退兵至辽阳,再倚城而战的心思。
所以,打铁要趁热,用火箭奇袭轰击,再全军发动猛攻,胜算很大。
锦衣卫千户曹正华走上将台,躬身施礼,笑着汇报道:“经略大人,广宁至耀州的信号塔建立完毕。”
说着,他呈上一份密封的稿件,“这是从广宁发来的第一份情报。”
熊廷弼拿过稿件,拆开看了看,脸现讶色,说道:“昨天发来的,今日便到了?”
曹正华笑着点头,说道:“这还是从耀州飞马送到的,等这边的信号塔建成,当天即能传达。”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按照进度,至辽东镇江堡的信号塔也将在这几日内完工。人员已经配齐,完工即可通信。”
“好,好。”熊廷弼连声赞着,用力挥了下拳头,“待我军明日大胜,立即给辽西发信,奇兵便可直捣辽阳。”
科技的进步,并不只限于武器装备的提升,通讯速度的加快,也是致胜的关键因素。
以辽南为指挥中心,连通辽西、辽东的信号塔系统建立完毕,意味着明军各部的反应速度提升数倍不止。
而建奴,还是要依靠快马,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或是烽火等手段,已经完全落后。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而快速的通讯和反应速度,绝对是致胜的关键因素。
……………….
天气越发变凉,虽说不上寒冷,但初冬的气息已经弥漫辽东大地。
站在赫图阿拉的城头上,杜度面色严峻,望着东面。
在他的视线中,女真人拖家带口,凄惶地向城池赶来。看他们的样子,看他们惊慌的脚步,便知道是狼狈的逃难。
杜度所部遭到伏击后,只剩下几百人马,哪敢再深入追击,只得暂时后退。
但形势的变化之快,令杜度措手不及。
四个千骑队,一个被全歼,一个损失过半,另外两个也在与明军的数次交战中伤亡不小。
如果只是这样,杜度把部队集结起来,觉得还能支撑。
但明军毛承禄的混成协由满浦渡江,杀入建州,如风卷残云般横扫建州东部,连下青山沟、太平哨、沙尖子、桓仁等乡镇,并向赫图阿拉城逼进。
这可不是袭击骚扰了,而是攻城掠地的正式进攻。再有刘兴祚和孔有德的数千骑兵助阵,建州已经没有能够抵挡这支一万数千明军的力量。
无奈之下,杜度率军撤回赫图阿拉,一边加固城防,一边给阿济格送信,让他撤守鸦鹘关,回防赫图阿拉。
在鸦鹘关设防,目的是挡住明军进入建州攻击赫图阿拉。现在,明军已经从侧后突破,鸦鹘关的防御已经没有了意义。
当然,杜度也知道,鸦鹘关撤防,关前的明军势必挺进,对赫图阿拉形成夹击之势。
但双方的实力对比就是这样,再怎么苦心筹谋,也变不出人马来,只能是不断收缩,苦撑待变了。
“贝勒爷。”亲兵队长一直在皱眉看着入城的逃难女真人,此时上前建议道:“城中人口增加,粮草恐怕——”
杜度苦笑了一下,说道:“先让他们休息一下,然后再让他们向别处避难。”
别处?哪里呢,辽沈,还是北面的苦寒之地?
亲兵队长张了张嘴巴,终于是没有问出来。
“汗王率大军与明军决战,必能取胜。”杜度象是自我安慰般地喃喃说道:“大军再来增援,辽东明军也能击败。”
没办法,现在既不想求援报信,以免扰了主力与明军的决战,也只能咬牙死撑,多撑一时是一时了。
停顿了一下,杜度咬牙说道:“不愿走的,不论男女,都发放武器,上城助战。”
“是。”亲兵队长知道赫图阿拉不能弃守,现在已是死中求活,与城池共存亡的时候了。
杜度把目光重新投向城外,却只是扫了一眼逃难进城的女真人,就又把目光放远,极目远眺。
他放出了一个千人队,既是提前警戒,又能接应帮助一下逃难的族人。可他到底还是担心,人马再经不起大的损失了。
………………….
烟火升腾,一片房屋刚被几个明军点着,又冲上来另一队明军,赶忙地扑火施救。
毛承禄骑马赶到,气得脸都青了,指着几个纵火犯骂道:“傻呀,是不是傻?这以后都是咱们的地盘,咱们的房屋,你们就一把火给烧啦?”
小旗长挠着头,辩解道:“将军,咱们以前不是这么干的嘛?”
“那是以前。”毛承禄大步走过来,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小旗长的脸上,“以前是袭扰,袭扰就是抢掠破坏。现在是要占领,光复,懂不懂?”
“懂了。”小旗长赶忙点头,招呼着几个从犯,“别傻愣着,赶紧救火,这可是咱们的房子。”
毛承禄翻着眼睛,也很无奈。他带着人马数次偷袭建州,烧杀抢掠是干得熟了。现在,要长久地占领,很多将士的思想还没转换过来。
重新上马,毛承禄继续在镇中巡视。当时的镇,也就相当于后世的村。有二三百户,在辽东已经是不小了。
建州卫?!以后不会再有了。
毛承禄微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赫图阿拉,狗屁的龙兴之地,看爷爷给夷为平地。
“毛将军。”远处奔来数人,当先者乃是建州卫指挥使纳拉忠明,向着毛承禄远远地就拱手招呼。
毛承禄拱手还礼,虽然心中不是甚喜,但父帅交代过,这是万岁安排的,必有深意,不可对其无礼。
“指挥使大人。”毛承禄看了看纳拉忠明身后的几个真夷,都是姓叶赫纳拉的,笑道:“又招了不少族人?”
纳拉忠明点了点头,说道:“叶赫纳拉部与建虏仇深似海,闻信而来者络绎不绝。待攻打赫图阿拉城,叶赫必为先登,破城灭奴。”
“好,好。”毛承禄连连颌首称赞,说道:“某还要与你商议,是全军进逼赫图阿拉,还是分兵一部北上取通化?”
纳拉忠明想了想,说道:“依某之见,还是全军进逼建虏老巢为好。攻下赫图阿拉,再北上取萨尔浒,就断了辽沈建虏的退路。”
“至于通化——”纳拉忠明摇了摇头,说道:“只有少数建虏,攻之倒是不难。说不定,他们已经闻风而逃。”
毛承禄思索了一下,说道:“甚好。休息一夜,咱们便向赫图阿拉进兵。”
……………………….
战马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奔腾向前,马刀寒光闪闪染血而还。
二十人的横排,三排推过之后,几十个建奴已经横尸遍地,只剩几匹无主的战马在嘶鸣乱跑。
女真人差不多都会骑马,也是亦兵亦民的体系。
但兵与民的差距还是很大,逃难的这数百女真人被飞骑阻截,除了少数逃进深山老林的,其余的下场已经注定。
杜度收拢人马之后,就已经没有能够与明军抗衡的建虏正规部队。而飞骑和枪骑这数千混编部队足以纵横扫荡,无人能挡。
以小股渗透进来的明军也逐渐会合,形成了数千人的大部队,与骑兵会合,缓缓压向赫图阿拉。
“又有马肉吃啦!”孔有德也不知是喜是愁,慨叹着,把手里的雪茄掐灭收好。
随身都带着干粮,以战养战也还算成功,唯独这烟草没处可买,只好省着点抽。
刘兴祚看孔有德那样儿,建议道:“某看有士兵抽烟袋,还能用纸自己卷,带的两盒烟叶子能抽好久呢!”
孔有德赶忙摆手,说道:“咱是军官,哪能和小兵一样,没面子啊!”
刘兴祚呵呵一笑,说道:“某不好烟草,却喜欢烧刀子,够辣,够劲,喝下去身子象烧着似的痛快。”
“烧刀子是好。”孔有德点头赞同,笑道:“金州起了酒厂,是京城一家老字号过来开办的,以后喝起来倒是方便了。就是这烟厂,平辽之后也建一个才好。”
“有酒厂,烟厂也不会落下。”刘兴祚停顿了一下,用问询的口吻说道:“孔兄,你看咱们是等一等混成协,还是——”
孔有德沉吟了一下,说道:“派人去知会一声,咱们行动再慢点,争取在赫图阿拉城下会合可好?”
刘兴祚点了点头,说道:“这样最为稳妥。若是我军单独行动,而建奴阿济格和杜度合兵,打起来没有十足的把握。”
“飞骑训练不易,还是谨慎使用为好。”孔有德看了看后面的步兵,“步兵嘛,最多两三个月便能练成。”
刘兴祚笑道:“别小看步兵,若是结阵,连飞骑也不敢轻易冲击。而且,就是因为步兵训练得快,火力又猛,建虏的灭亡才指日可待。兵力优势,这是建虏怎么也无法改变的。”
“也是。”孔有德点了点头,说道:“从倚城防守到野外列阵,还真是步兵建功,一下一下打掉了建虏的锐气。”
刘兴祚张了张嘴,本来想说自己在建虏那边了解的情况,可觉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嘿嘿,又有马肉吃了。”望着厮杀过的战场,旗官又摸了摸腰间的“水壶”,咧开嘴笑了起来。
传令兵就在身旁,笑着打趣道:“长官,赏钱足够买酒了吧?”
“上哪买呀?”旗官翻了翻眼睛,鄙夷道:“你说建虏呆的这穷乡僻壤的,连卖酒的店铺都没有。”
传令兵说道:“长官,扫荡村屯的时候,也搜到一些酒的。”
“淡而无味。”旗官摇头,表示看不上眼,摸着腰间的“水壶”叹惜道:“等灭了建虏,我就去金州住着,挨着那个酒厂。就是不喝,闻到那味儿,也舒服得紧。”
“酒厂以后会招人吧?”传令兵笑着提醒。
旗官眼睛一亮,咧开大嘴笑道:“那俺就报名,工钱多少都无所谓。在酒厂里,什么酒头,什么二锅,想喝啥喝啥。哈哈哈,想起来就高兴。”
这时,有骑兵在队前跑过,让各队派人去分马肉。
传令兵立刻兴高采烈,招呼了两个兄弟,屁颠屁颠地跑去拿肉。
这小子,一听吃肉就乐得跟什么似的。希望咱们都能好好活着,打完仗可劲儿地吃肉喝酒。
旗官望着几个年轻人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眼睛。
……………………
开原城。
城头已经换了旗帜,明蒙联军经过并不算激烈的战斗,光复了此城。
琐诺木杜棱也是老奸巨滑,一面动员部众向莽古济和女真将领表示要抵抗到底,与城共存亡;另一面却秘派使者,与明蒙联军联络,约定时间开城纳降。
就这样,明蒙联军抵达城下后,琐诺木杜棱派人打开了西门,联军蜂拥而入。敖汉部部众也反戈一击,与联军攻杀女真兵将。
城中的女真兵马只有一千多人,这还是加上了莽古济的家奴,根本就抵挡不住联军和敖汉部的夹击,除少数人逃出外,全部被击杀。
说起来,城外的开原牧地被联军抢了一把,这是敖汉部的损失。
但从长远来看,没随着建虏这条破船一起沉没,还能得到明国的庇护,琐诺木杜棱也是算计得清楚。
建虏或许会反攻,但那是将来的事情,可能性也不大。
但眼前的灾祸却是避过了,琐诺木杜棱认为本部肯定不是明蒙联军的对手,科尔沁部的奥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大明王师,是仁义之师,怎能象建虏那帮禽兽般戕害妇孺。”马乘飞一脸正气,伸手指了指关押起来的哈达公主,说道:“先押送回去,给她公正的审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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