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楔子：上方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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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楞楞楞楞……

一只食腐秃鹫从一棵烧死的树上腾身飞起，扑向近处一具尸体，翅膀扇起一片灰尘。

这里，到处都是被战火烧灼后的凄凉景象，黑红的树木，蒸腾的雾气，破败的战旗，扑鼻的血腥气，还有满山遍野的尸体，……年轻的，老迈的，被砍掉头颅的，残缺了四肢的，重重迭迭涌向遥远的地平线……

远处的谷口，隐约可见三个大字，上方谷，正是一处被死亡笼罩的古代战场。

“……谷口风狂烈焰飘，何期骤雨降青霄，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矫龙……”

半山的一处石矶上，现出一辆四轮车，车上须发花白的男子长叹了一声，神情萧索，但见他头上的纶巾微微颤动，手中的羽扇苍白黯淡，已经没有了初出茅庐时的光彩。

羽扇、纶巾、四轮车？

没错，此人便是蜀汉丞相，诸葛亮。

一个时辰前，诸葛亮设计将司马懿引入上方谷。在四面山上埋伏的军士山上丢下火把，将谷内的草房和帐篷内的干柴全部点燃。布下的弓弩手，守着谷口，射杀冲谷的兵士，眼见司马懿已是无路可逃，却不料空中突然一阵风起，立时乌云密布，.一声霹雳响处，豆大的雨珠急落，.一霎间雨点连成了线，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倾泻下来。

已是连续二十四天的晴日，偏在此时降下了一场急雨。

半顿饭的功夫，雨止。谷内的熊熊烈焰也全部浇熄，借此机会，司马懿父子三人率领残兵冲破谷口的弓弩阵，杀出重围。

魏军的八千精骑，折损过半，虽是狼狈不堪，但司马懿父子到底还是抢回了一条性命。

论谋，诸葛亮略胜一分，但讲运……

“唉！可惜，可叹，可悲！”迎着风雨，全身被雨水浸湿的诸葛亮，一声长叹。

“丞相，切莫伤怀，保重身体要紧！”一位青年将军伏地而泣，乃是日后继承诸葛亮衣钵的蜀将姜维。

“未出茅庐之前，庞德公就留了谶语，说我的千年咒法虽强，但怕是仍逆不过时势命运，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还是应验了。”诸葛亮喃喃说道。

“丞相，运势命数也只是一家之说，所谓事在人为，庞德公虽乃当世之高人，但毕竟是几十年前的断语，哪里又能料算得全？”姜维赶忙安慰道，“今日，那司马懿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不过是仗了一场急雨，来日方长，丞相神机妙算，早晚会叫那司马老贼授首！”

“丞相且宽心，这一战虽然没能要了那老贼的狗命，却也吓破了魏军的狗胆，更何况现在魏军粮草不足，必定军心涣散，再过几日，我等集齐全军精锐，一战可定！”说话的，是另一员蜀军大将魏延。

“你们也不必宽慰我了，我已得报，三日之内魏军增援必到，魏军再缺粮，撑上这几日，还不成问题”，诸葛亮长叹了一口气。

“文长、伯约，你们都是大汉的忠臣良将，只可惜汉室运势式微，恐怕已非人力可以逆转的，我受先帝三顾之恩，无以为报，尽人事，顺天命而已，不过，你们刚才说到司马懿……”讲到这里，诸葛亮顿了一下，“倒也不是仅仅是凭着‘侥幸’两个字的！”

“丞相，您这话是何意？”姜维颇为不解，以他对诸葛亮的了解，知道他此话背后，必有深意。

“文长，我记得你与司马懿有过几次交手，照你估算，几合能将他拿下？”诸葛亮并未回答姜维的话，而是转头询问旁边的魏延。

“几合能拿下？”魏延愣了一愣，不明白诸葛亮此话何意，便老实答道，“司马懿那厮的武艺倒也算不得精妙，却是韧性十足，我记得上次和他交手，还是二出祁山之时，原以为用不了十合就能将他斩杀，但说也怪了，这一来二去竟打了二十余合，无论我如何奋力劈砍，总是要差上分毫，照我估计，大概需要四十合吧！”

魏延是蜀军第一上将，强如姜维也不能及，他说要四十合拿下司马懿，并没有丝毫轻敌的意思，甚至在旁人看来，还有一点点保守。

“四十合么？依我看，恐怕十个四十合，也未必拿得下来！”诸葛亮摇摇头。

“丞相，这话说得，未免也太高看他了！”魏延的红脸立时有些发紫。

“文长，你莫要动怒，我绝无轻视你的意思，你的刀法炉火纯青，在这世上已是无人可挡!”诸葛亮手中羽扇轻摇，“只是这个司马懿，又与他人不同！

“哦？”魏延和姜维对视，揣测这句“与他人不同”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一出祁山之时，在西城之下，司马懿那柄天狼剑一出，立时风沙四起，旁人或以为是天时地利的巧合，却不知这是他暗施了玄门的御风咒！”这话诸葛亮从未对魏延和姜维说起，此时提及，两人听得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姜维反应过来：“那这么说，刚才这场雨，是他，他，司马懿求来的？”

“那场急雨可并非天雨，分明有汲水咒的味道！”诸葛亮微合双目，“若我没有料错，距此三十里外的西河，恐怕已经干了！”魏延和姜维虽是上将，对于玄门咒术，却是一窍不通，听诸葛亮如此说，都惊出一身冷汗。

“可是，道家玄门的法术？那岂不是和丞相师出同门？”姜维说道。

“乱世么，人各有志，就算是同门，也不见得同路，我观司马懿路数，似是师承南华真人一派，虽说有些渊源，但与我的师承还是有一些差别！”诸葛亮用扇柄轻敲脑门，思索应对的策略，“而且，我看他刚才所施的咒法里面，似乎还夹杂了一点别的东西！”

“……”魏延、姜维不明所以。

“常言道，天有日月，卦分阴阳，这世上有正就有邪，有道就有妖……”

“难道，他，他，他不是人？”两人大惊。

“恐怕正是如此！”诸葛亮羽扇一顿。

“丞相，我们该当如何？”两人急问道。

“寻常路数怕是不行了！”诸葛亮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有一计，或可胜他。文长，伯约，你们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