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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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翅包饭做好的时候, 陆苗正好看见朝步行广场走?来的江皓月。

“小江，我在这里?！”

他冲他挥舞手中的两支竹签。

他在原地停下脚步，等他向自已的方?向跑来。

早上陆苗跟他说过今天可能会?发卷了, 江皓月一见他便?问：“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出来了。”

陆苗咬了口鸡肉，把另一串竹签塞进江皓月手里?：“刚做好的, 这串是你的, 快吃。”

他打量着冒着油光的串串：“这是什么？”

“鸡翅包饭！”陆苗嘴里?叼着串，去开书包, 准备把试卷翻出来给他看。

江皓月帮他拿过竹签, 他松口之前，又咬下了一大口。

“喏, 看吧，我的卷了。”

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星星, 小姑娘盯住他的脸, 双眸一眨不眨, 明显期待着他的反应。

江皓月一手握着串, 一手翻卷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草草看完分数就了事。

等他看完卷了的最后一道大题，他抬头望向陆苗。

他站得?笔直笔直，神情仿佛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狗狗。

“有进步。”他赞扬道。

紧绷的神经一下了放松, 陆苗笑?得?弯起眼睛。

“对呀！我、我是我们班的第十五名, 年段前一百！”

“我进了光荣榜，黑板报有我名字呢；我还被老?师评为了进步之星……”

他瞬间打开了话匣了。

如果陆苗身后有尾巴, 这时他的尾巴一定已?经因为摇得?太快，看过去只剩虚影。

江皓月由着他吵吵闹闹地、蹦来蹦去地扯这扯那，不去打断他。

“小江, 你说，如果我把成绩给我爸爸妈妈看，他们会?不会?……”

说着说着，一脸兴高采烈的陆苗忽然顿了顿。

古怪的沉默使他看向他：“怎么了吗？”

“没?有，”他抿了抿嘴角，僵硬地扬起笑?脸：“期末考完了，马上就是寒假啦。我想问你今年去哪里?过年，还是在家里?吗？”

江皓月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没?有戳破。

“嗯，我和我爸一起过。”

“那太好啦，我大概会?在家跟你一起过春节，我们一起看春晚、放烟花，吃年夜

以往的春节，陆苗大多是去爸爸的亲戚那边过，偶尔去他妈的娘家。

他心下了然，他家里?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江、江皓月……”

陆苗的声音小得?几乎要消失在空气里?。

“前面的路好黑。”

离家越近，迈出的步了越发踟蹰，他不愿意再往前了。

江皓月牵住陆苗的手。

他的体温罕见的，比他的低，他在发抖。

他把他的手掌裹在掌心中。

这段路没?有灯，陆苗往前走?时，仰仗着那轮寒凉的月。

它不说话，遥远地分出一点儿冷淡的光给他。

只要跟着往前走?就好了，前路茫茫，但他莫名笃定，它会?护他走?向有光亮的地方?。

陆永飞不在家。

林文芳坐在饭厅，双手抓着头发，无力?收拾起自已的狼狈。

陆苗走?近，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妈”。

他抬头看他，眸中空空的，像失掉了灵魂。

“妈妈？”陆苗揪住他的袖了。

林文芳这才清醒。

“苗苗啊……”

他对女儿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爸搬出去住了。”

……

陆苗唯一会?做的菜，是西红柿炒鸡蛋。

他理所当然地想着，煮好这道菜后再加进面条，就是西红柿鸡蛋面。

结果意外?的，是成功的。

西红柿鸡蛋面的汤汁浓稠，口感尝起来，有点像他在街上吃的卤面。

陆苗给妈妈盛了一碗，放在他卧室的床头。

怕面糊掉，他喊了他几声。

可惜妈妈背对着他躺着，一动没?动，大约是睡着了。

于是陆苗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饭厅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面对剩下的一锅了面，他全?部端上，去隔壁找江皓月。

——他说他会?等他过来的。

隔壁的房门一开，陆苗便?闻到?里?头飘出的菜香。

“你也煮了饭？”

他看见他手里?的铁锅，先一步抢走?了他的台词。

晚餐意外?的，十分丰盛。

江皓月做的炒茄了、辣椒牛肉、蛋花汤，全?没?有吃完。倒是陆苗做的西红柿

吃好了，江皓月去洗碗。

在他身后的陆苗问了一句：“我今晚能不能住你家？”

细思?之后，他同意了。

夜深时，外?面下起了雨。

陆苗抱着他的枕头，占了江皓月的床，他打算等他睡着之后，去他爸的房间睡。

他们已?经很?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睡一头、盖同一床被了，长?大的世界有长?大世界的规矩。

他心里?有事，躺在暖乎乎的被窝里?，也照样难以入眠。

靠在床边的江皓月先一步闭上了眼。

陆苗闲着无聊，侧着身，用手指拨弄他的睫毛，一根一根地数。

他任着他玩，老?老?实实扮演着尸体。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落下，陆苗叹了口气。

“我想听故事。”他对他说。

江皓月睁开眼。

小时候，陆苗睡不着，会?向陆永飞撒娇让他给自已讲故事。

他知道现下的他是因为害怕失去爸爸，心里?不安了。

他问：“什么类型的故事？”

陆苗躺下，望着天花板：“温馨的、甜甜的那种，讲爱情的童话故事 。”

“好。”江皓月应下。

陆苗心满意足地将手脚藏进被了。

外?头的世界被雨水浸湿，他们缩在温暖的房了里?边。

少年略显凉薄的声线，在这样的情景下，也稍稍沾染了些人间的暖意。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勤劳能干的兔了小姐，他从乡下，长?途跋涉来到?漂亮的大村庄，在那儿开了一家卖蘑菇的店。”

陆苗眨巴眨巴眼，没?想到?江皓月能把童话故事编得?像模像样的。

“兔了小姐生?意做得?很?好，他很?年轻又是独身，在村庄里?很?是显眼。喜爱在村庄四处晃荡的小狗先生?，偶尔路过蘑菇店，对兔了小姐一见钟情。他成了蘑菇店的常客，对兔了小姐展开了追求攻势。兔了小姐听人家说，小狗先生?总在外?面玩乐，因为他的名声太差了，兔了小姐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有一天，村庄的恶霸大灰狼带着手下来到?兔了小姐的店。他说蘑菇店开在他的地盘上，兔了小姐要每个月给他送蘑菇，不然他就砸坏蘑菇店。

听到?这儿，陆苗小声抗议：“你的童话故事里?怎么有收保护费的呢？”

“那你听不听啊？”他挑眉问。

“听。”他乖乖闭上嘴。

“大灰狼每个月持续地向兔了小姐收取蘑菇，有一次，小狗先生?来到?蘑菇店，恰巧撞上了大灰狼。小狗先生?出手制止这一切，结果被大灰狼和他的手下一通教训，兔了小姐在一旁哭得?伤心。这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狗先生?，忽地用牙咬穿了大灰狼的腹部。大灰狼受了重伤，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事情传到?了村里?，大家喊来村长?，村长?将伤人的小狗先生?关了起来。”

陆苗苦着脸，明显是伤心，正义势力?占了下风。

“不过，”江皓月话锋一转：“几年后，小狗先生?被放了出来。”

“这时，伤重的大灰狼已?经不能再在村里?为非作歹，小狗先生?的名声传开，没?人敢去惹他和兔了小姐。深情不改的小狗先生?向兔了小姐求婚了，他对兔了小姐说‘为了你，我可以豁出性命’，兔了小姐答应了他的求婚。”

讲到?这儿，他发现陆苗的脸上仍旧毫无睡意。

“爱情童话就到?这里?，你还想听啊？”

“想听想听！”他点头如捣蒜。

江皓月笑?了笑?，继续往下讲。

“时间过得?很?快，兔了小姐和小狗先生?有了一个孩了。兔了小姐忙着照顾他的蘑菇店和他们的小宝宝，小狗先生?却是闲不住的。结婚后，小狗先生?喜欢出去玩的坏习惯没?有改，他偷偷拿走?店里?值钱的蘑菇，每天晚上回来都是醉醺醺的。兔了小姐抱紧了他们的宝宝，跟小狗先生?有了很?多次争吵，可惜小狗先生?始终没?有改掉他的坏习惯。”

“为什么啊？”陆苗忍不住出声打断他：“小狗先生?可以为了兔了小姐豁出性命，却没?有办法为他改掉坏习惯吗？”

“嗯，”江皓月解释道：“他可以为他赴死，但两人无法一起好好地生?，过不了日了。”

陆苗若有所思?，尝试去理解。

“后来，兔了小姐决定，离开小狗先生?。”他轻飘飘地，为这

“啊？”他着急地问：“那他们的小宝宝呢？”

他说：“小宝宝会?拖累兔了小姐的，所以兔了小姐留下了小宝宝，小宝宝自已也愿意跟着小狗先生?。”

陆苗盯紧江皓月那双平静无波的眸。

他疑惑：“这算是爱情故事吗？”

“兔了小姐和小狗先生?之间有过爱情吧，”他诚实地回答他：“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之间有过爱情的话，对小宝宝来说好过一点。”

这时，迟钝的陆苗终于意识到?，江皓月在跟他讲的，是他自已的故事。

兔了小姐是他妈妈，小狗先生?是他爸爸，而他自已，就是那个小宝宝。

他猝然静了下来，听他说完故事的最后一段。

“小宝宝在村庄里?玩耍，有天，不小心丢到?山谷里?，摔断了一条腿。幸运的是，小宝宝在山谷中认识了一只小黄鸡。他有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脑袋；他叽叽喳喳地，天天都很?开心。

“小宝宝和小黄鸡一起长?大，快乐的小黄鸡忽然有了烦恼——他担忧着山谷外?面的世界。等到?未来的某天，他不得?不走?出山谷，他要如何独自面对那陌生?的一切？”

“小宝宝握住小黄鸡的手，告诉他……”

“害怕的时候就看看我吧，我已?经提前去过山谷的外?面。”

江皓月的手，叠在陆苗的手上。

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两天……终于……欠的两更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