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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宾主尽欢,一行人方才起身行辞。
临走时,席间一直未曾说过话的姜小姐突然抬头觑了平安一眼,眸色怯怯,水光盈盈,朱唇微动了动,似有话要讲,可瞧了眼身旁之人,又垂下了头,隐去神色。
回程途中,沈重黎忽拽着她与众人分离开。
夜色正寂,凉风拂过他身上的酒气,于她鼻尖氤氲。
平安蹙了蹙眉,到底不敢反抗,边跟上他步伐,边柔声询问“大人可是有话要同我讲?”
沈重黎停了下来,墨玉似的眼眸直盯着她,不同于往常的冰冷,目光炽烈而复杂,痴痴一句“殿下,帮我。”
平安不解其意,正欲反驳他口中那“殿下”的称呼,只见他直接抓起她右手,借助她手使力拍了自己一掌,然后迅速转头,将喝进去的酒水全数吐了出来。
再回过头来,神色又恢复平常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般。
“你席间可有喝酒?”他问。
平安摇了摇头,“我不会饮酒。”
说罢,她又装傻充愣道“难道那酒水有问题?”
沈重黎看着她,眼中没什么情绪,可细瞧又觉深不见底。
他未置可否,道了句“姑娘若是聪明,就应知不该管的事不要管的道理。”
一番话下来,多少含着些警告意味,令平安歇了探听的心思。
……
入了夜,原本僻静的院落愈发沉寂,渐渐的连蟋蟀虫鸣也销声匿迹。
屋内,昏黄的烛火摇曳将熄,伴着一道沉雷而下,仰躺在桌案上的四足玄乌猛然惊醒。
一睁开眼,它连忙往床榻方向望了去,却见榻上被褥整齐,榻上之人已不见踪影。
玄乌心头微颤,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它紧张地叫唤了两声“姑娘”,可一室静寂,无人应答。
妆台前的窗户大开,不断有夜风卷入,风中似挟裹着一丝香气,那味道奇特,时浅时浓,像是能惑人心绪,只闻着便叫人异常焦躁不安。
玄乌忐忑起来,振翅欲飞,不料又是一道轰轰雷鸣乍响,奄奄一息的火光终究灭了,与此同时,外间忽地传来了“吱呀”的推门声。
它颤巍巍地回头看去,只见一抹纤细的人影于黑暗中徐徐走了进来,瞧着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玄乌不敢动弹,试探问道“姑,姑娘,是你吗?”
那人却不答,直到走近了,一张由红色胭脂遮盖过的面容于昏暗的天光下清楚显现,才勾唇一笑,“是我。”
看着她的笑容,玄乌没由的觉着有一丝古怪,但又说不出怪在何处,纳闷道“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我一醒来瞧不见你还以为你丢下我独自逃走了。”
她笑意更深,“我啊,去赏月了。”
外头电闪雷鸣,黑云早将夜空笼罩了去,莫说月亮,便连颗星子都难瞧见,玄乌越发疑惑,再看眼前之人,在窗外闪电的短暂映照之下,明明分外熟悉面孔,竟逐渐陌生起来,很快,变换成了另一个样貌。
玄乌仓皇后退,“你不是姑娘,你是谁?”
“我就是你的姑娘啊,你忘了吗,我说过不会丢下你不管。”
玄乌连连摇头,“你不是,你把姑娘藏哪儿去了,你究竟是谁?”
那人神色一凝,再开口,男女声混杂,带着迫人的威严道“四足玄乌,你难道忘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了吗?你可还记得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玄乌闻言一怔,小巧的身躯不住颤抖起来,“我没忘,我没有忘,我没……”
惊恐的辩解间,它面前的场景突然开始模糊不定,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叫喊
“乌鸦,醒醒……”
玄乌再次惊醒,睁眼正对上平安担忧的目光,怔怔道“姑娘,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平安停住摇晃它的手,“我瞧你似乎是梦魇了,一直说着梦话,只好将你叫醒。”
从姜府回来,她初一踏进屋子,便闻到一室异香,那香气与日间所闻的相似,直让她觉着不妙,紧接着听到小家伙痛苦的梦呓,她忙去把窗户合了上。
许是还未从噩梦中缓过神来,玄乌仍痴愣的半晌不曾说话。
平安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一个梦罢了,不妨事。”
“姑娘,”它喃喃开口,“若以后你要离开,定要先与我说一声。”
听了它这话,平安不禁莞尔,刚下山那会儿,她倒是嫌它聒噪,可惜甩也甩不掉,这会儿都被它跟习惯了,怎么还担心上这事了。
“放心,我答应过你,不会弃你不顾了。”
闻言,玄乌感动不已,呜咽着似要哭出声来,用鸟头使劲蹭了蹭她掌心,道“我就晓得姑娘待我最好了。”
精怪鲜少落泪,说是哭,它也只是嘴上声响大,眼里倒是半滴水没流出来。
平安见状,嘴角微抽,心里虽腹诽着,面上却是极其配合,同它将一出情深义厚的戏给演全了。
须臾后,玄乌呜咽够了,一人一鸟刚平复了下心情,忽而,窗外突兀地响起一道道凄厉的猛禽嘶吼声,那声音震耳,犹如长空裂帛,骇人非常。
听到此番响动,玄乌瑟缩起来,只觉先前梦里的威压之感好似又起,一时令它难以喘息。
看到它的异状,平安豁然想起白日里它口中所说的九头妖兽,心下不由一沉。
妖兽之间偶尔互生感知,以声音威慑同族,玄乌虽妖力浅弱,却非普通妖兽,能叫它畏惧的并不多见。
好在啼吼只响了一阵,很快平息,消匿于电闪雷鸣之间。
玄乌解脱出来,方想起询问她夜宴情况。
平安锁着眉,只道“我并未感觉到妖邪之气。”
“那不就说明姜昆没有问题?”
“错了,”她唇角微扬,“没有妖气才有问题。”
明明城中一直在闹妖,就连大街上都能探查到微弱的妖气,偏偏就那城主府,干净得如同一片净土,反倒引人生疑。
何况,今晚的那酒水分明不简单,瞧沈重黎的举动,应该是看出什么来了。
玄乌好奇不已,直问她哪儿有问题,她却不答,只神秘一笑道“很快就能知道了。”
说罢,转身上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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