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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捧杀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蒯越却是对着外面隐秘的打了个手势,当即就有人应在人群中厉声喊道:“如此判决,简直可笑至极!”
“昏官误国误民,当诛!”
“证据确凿却如此判决,昏官必是收了贿赂!”
……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站在门口围观的百姓,纷纷被激起了心中的愤怒,七嘴八舌的声讨着诸葛亮。
面对百姓们的口诛笔伐,以及县令的厉声斥责,诸葛亮却始终非常平静。
反倒是在府衙旁听的许仪见状,不由猛然起身,手握刀柄走到门口,目光凶厉的盯着众人,沉声喝道:“治中如此断案,自有其道理,尔等若心中不服,可提出质疑!”
“若还有人胆敢出言诽谤朝廷官吏,且看我许仪手中刀利否!”
许仪这位二代之名,早就传遍了整个襄阳,那些躲在人群中拱火之人,看到了杀气腾腾的许仪以后,纷纷隐藏了自己的踪迹。
至于其他跟风讨伐诸葛亮的百姓,也不敢继续叫骂。
府衙之内,最恼恼怒者莫过于之前审理此案的县令。
他猛然起身,指着诸葛亮厉声喝道:“被告、人证、物证俱在,汝怎可如此断案?”
诸葛亮看着县令,道:“阁下莫要着急,且听吾细细道来。”
他走到了府衙门口,看着外面仍旧义愤填膺的百姓,毫不畏惧的与众人对视,随后说道:“此案所谓的四条能够给邹午定罪的证据,在本官看来,皆站不住脚。”
眼看众人又有了些许骚动,诸葛亮抬手在空中虚按,道:“诸位莫要多言,且听本官解释缘由。”
众人闻言,这才没有继续骚乱,而是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诸葛亮,想要看看诸葛亮如何解释。
诸葛亮朗声说道:“在本官看来,此案最得力的证据,反倒是是被害人王氏的亲口述说。”
“然孤证不立,若仅此一条,根本不能给邹午定罪。”
诸葛亮话音刚落,县令当即沉声说道:“案发现场有过火烧痕迹,能够证明双方曾经发生过剧烈冲突,二人也都没有否认。”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被害人王氏内心不愿,邹午却强行与之发生关系吗?”
诸葛亮转头看向县令,道:“本官建议阁下先去看看律法对于强奸的定义。所谓强奸,是指使用暴力、威胁或其他手段,强行与被害人进行发生关系。”
“也就是说,只有证明二人在发生关系的时候违背了王氏意愿,强奸的指控才会生效。”
“可此前已经证实,无论是屋内有过火烧痕迹,亦或是王氏被强行拖拽进入屋内,都只能表明在事发以后,王氏表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这里需要注意,事后反悔并不意味着能够代表事前不愿意,因此这两个所谓的有力证据,只能被列为参考性证据,而不可以成为决定性证据。”
县令有些恼羞成怒,道:“那么王氏手臂上的淤青,难道还不能证明事发时王氏曾经激烈反抗吗?”
诸葛亮说道:“不排除有这种假设。”
“但此前我曾经询问过王氏,二人在事后发生过争执,王氏趁着邹午灭火之际逃出府中,而后大呼“强奸”、“救命”,最后被冲出来的邹午强行拖入屋内。”
“本官还问过目击证人,对方也能证实这点。”
说到这里,诸葛亮不再理会县令,而是看向那些在门外窃窃私语的百姓们,道:“本官做个假设,如果邹午并未强奸王氏,王氏却跑出去以后大呼“强奸”、“救命”等词汇,会不会引得邹午方寸大乱,继而冲出去将之强行拖拽至屋内?”
“而王氏左右大臂以及右手腕的淤青,皆符合被拉着双臂强行拖拽进屋所产生的伤痕,所以也不能当做是二人发生关系时王氏反抗的证据。”
众人闻言,皆面露沉思之色。
无论哪个时代,都没有人愿意背上强奸的名声,如果有人跑出去大声呼叫污蔑自己强奸,自己使用的手段或许会更加激进。
在这种情况下,王氏双臂出现淤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县令却是有些急了,喝道:“这只是你的猜测,怎能因此就判邹午无罪?”
诸葛亮沉声道:“律法对于刑事案件的证据链要求极其严格,只要案子存在疑虑,并且嫌疑人没有认罪,就不能给其定罪,这就是所谓的疑罪从无。”
“邹午在县衙之内已经被严刑拷打过,却始终没有承认自己强奸的事实,再加上这些所谓的证据都发生在事后,也有着合理的解释。”
“那就证明,至少以现有的证据链,根本不能判处邹午犯下强奸罪。”
“阁下身为一县之首,难道连这点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
县令被诸葛亮怼得哑口无言。
蒯越将诸葛亮表现尽收眼底,不由暗自感叹这个年轻人对于律法的精通,所行所为的确是按照规定而来,根本挑不出毛病。
事实上,那位县令当时判决邹午犯下了强奸罪,也的确有失偏颇。
话虽如此,蒯越却不会坐视诸葛亮完满解决此案。
既然从律法与规则上无法让诸葛亮露出破绽,那就通过舆论手段激起民愤,令诸葛亮名声扫地,也能达成蒯越的既定目的。
他起身走到诸葛亮身前,道:“治中的推断看似合情合理,却唯独没有考虑人性。”
他转身指着正跪在地上掩面哭泣的王氏,道:“被强奸本就是难以启齿之事,就算闹到官府,无论邹午是否会被定罪,王氏此生都有了难以抹掉的污点。”
“试问一下,若非王氏的确遭到了强暴,受到了难以磨灭的伤害,又怎么会冒着自毁名节的危险,却仍旧执意要将罪犯绳之以法呢?”
蒯越这番道德绑架的言论,果真得到了大家的共情。
围观百姓当即纷纷声援王氏,道:“是极是极,若非王氏的确受到了天大屈辱,又怎会自毁名节?”
面对再次反转的舆论,诸葛亮却是不慌不忙。
能够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能够击败舆论的也只有舆论。
等到门外百姓正把情绪推到顶峰之际,诸葛亮却是猛然提高了声音,喝道:“本官想请问一下诸位,民间订婚意味着什么?”
仅仅一句话,就让情绪激昂的百姓们安静了下来。
诸葛亮走到一位老妪身前,问道:“媪媪能否为本官解惑?”
妇人迟疑半晌,随后说道:“按照民间俗礼,订婚也就意味着女方已经成了男方未过门的妻子,基本上已经算是男方的人了。”
诸葛亮继续问道:“就算男方此时强行与女方发生关系,媪媪认为,女方会不会深感耻辱,而后前去报官告自己未婚夫强奸?”
这一次,妇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摇头道:“不会。”
她可是过来人,这辈子也看了不少东西,特别是在普通家庭,订婚尚未完婚发生关系者也不在少数。
且婚约已定,两人早晚是夫妻,女方太过也没道理。
其余围观百姓这个时候,也都猛然回过神来,看向王氏的眼神都充满了质疑。
蒯越心下一沉,没想到诸葛亮思维如此敏捷,当即再次站了出来,道:“治中此举未免有些偷换概念了吧,无论有没有订婚,只要是违背了王氏意愿与之发生关系,都构成强奸罪,休要拿约定成俗的道理做掩护。”
诸葛亮却是反问道:“别驾既有异议,就拿出明确能够给邹午定罪的证据啊。”
“若果真有,本官绝不多言,必然会当众宣判邹午有罪!”
蒯越无言以对。
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开头那一幕,在没有新的更有利证据出现的情况下,以上那些所谓的证据可谓是漏洞百出,根本禁不起推敲。
好在蒯越并非好相与之辈,心念急转之间就已经想到了对策,当即说道:“按照律法来讲,的确是孤证不立。”
“然既有王氏控告邹午强奸在先,又有那么多佐证。”
“最为重要的是,王氏手臂上的伤痕,的确有可能是在被强暴时反抗所留下。”
“有了如此多的证据相互论证,治中也不能如此轻易就判邹午无罪吧。”
蒯越的这句话,再次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div class="contentadv"> 诸葛亮却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蒯越之言,而是走到了王氏身前,问道:“汝是否确定,手臂上的淤青乃是被邹午强暴时反抗所留下?”
王氏重重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诸葛亮继续问道:“那么是否说明,汝在被邹午强暴之时曾经有过反抗,而且能够在手臂上留下淤青,想必反抗也比较激烈,是也不是?”
王氏眼神有些飘忽,不过仍旧点头称是。
诸葛亮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而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能否配合一下,将案发经过还原一下?”
王氏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配合?”
诸葛亮招来了一个差役,在其耳边低语了一阵,当即使得那人满脸震惊。
诸葛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汝且放心,这么做都是为了破案,事成以后重重有赏。”
差役闻言大喜,急忙应诺。
诸葛指着这个差役,对王氏说道:“汝且将此人当做是那晚强暴你的邹午,把当时发生的事情经过重演一下,如此也能让本官更加直观的了解此案。”
王氏面露犹豫之色,问道:“就演一下吗?”
诸葛亮笑道:“的确是演,只要伱果真被人强暴,本官绝对会还你一个清白。”
王氏深吸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而后对着那名差役说道:“来吧。”
差役闻言,开始还有些不敢上前,但是被诸葛亮鼓励以后,当即咬牙将王氏扑倒在地,就开始解对方衣服。
王氏最初还认为对方只是走走过场,也非常配合的被对方脱掉了外衣。
不过让王氏惊骇的是,差役在脱掉其外衣以后,根本没有停止动作,而是想要把她里面穿的衣服也全部脱掉。
王氏惊骇欲绝,口中大喊大叫,拼死反抗。
差役仍不罢休,用力撕扯着王氏内衣,就算把衣服撕烂了一些,却仍旧被王氏死死护住。
“救命,救命,救命啊!”
王氏凄厉的惨叫在府衙之内回荡着,众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当即全都义愤填膺,对着诸葛亮口诛笔伐。
“啊!”
就在此时,眼看衣服被撕烂了许多,已经露出些许肌肤的王氏,当即狂性大发,直接伸手在差役左脸留下了四道血淋淋的挠痕。
差役大怒,扬起了自己的右手,就准备给王氏一个教训。
“住手!”
关键时刻,诸葛亮的声音传了过来,让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差役头脑清醒了过来,急忙起身捂着自己的左脸退了下去。
王氏惊吓过度,哭哭啼啼的把自己裹在衣服里面。
“简直放肆至极,公堂之上岂容你纵人行凶,欺辱妇女?”
县令勃然大怒,指着诸葛亮厉声呵斥。
围观百姓也都义愤填膺,为王氏打抱不平,纷纷出言指责诸葛亮。
面对千夫所指,诸葛亮却是不为所动,反而朗声道:“诸位且看,府衙内身强力壮的差役,莫说是对王氏施暴,就算想要脱掉其衣物都如此困难。”
他走到王氏身旁,指着其已经被外衣裹住了的内衣,道:“事情只进行到了一半,王氏衣物就已经有了撕裂痕迹,且差役脸上被挠了四道伤口。”
“若本官没有及时制止,差役那个巴掌肯定就打了下去,彼时王氏脸上也必然会留下伤痕。”
他环顾众人,沉声说道:“本官为了审理此案,把刺史府内最近几年所有关于强奸的卷宗都调了出来,看完卷宗以后发现一个共性。”
“凡是强奸案,要么使用相对温和的手段,下药或者让女性醉酒,在对方失去意识与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强行与之发生关系。”
“要么就是手持武器以死亡做威胁,恐吓被害者配合,最终完成强奸事实。”
“对女性伤害最大者乃是第三种,也就是在女性极力反抗的情况下。此类案件女性大都伤痕累累,严重者身体甚至会有多处骨折,在大腿内侧肯定会有淤青,下面亦有撕裂伤。罪犯会把女性打到失去反抗能力,再对其施行侵犯。”
“本案之中,王氏声称自己在事发之时曾经极力反抗,最后却只有左右大臂、右手腕有淤青,衣服既无撕裂,大腿内侧又无伤痕。”
“请问一下,在这种情况下,邹午有没有可能完成侵犯?”
诸葛亮话音落下,众人尽皆惊叹。
直到此时,他们才知晓诸葛亮刚才荒唐举动的含义。
许多过来人也不由沉思起来。
他们自忖,若是在女方清醒却又不愿意的情况下,莫说是拼死反抗,就算不怎么配合,每次在自己打算做事的时候扭动一下,男人都不太可能成功。
三两次下来,男人成了软脚虾,也就会逐渐失去兴致。
后世不就有句俗话嘛——神仙难草打滚批。
这么看来,王氏声称自己奋力反抗,衣物既无撕裂,身上亦无伤痕,的确有很大疑点。
事实上,此类案件在明朝就有记载。
明朝宏志年间的官员鲁永清,就用诸葛亮此法断案,最后让诬告男子强奸的妇人乖乖认罪。
后世的某部电影之中,张宗昌智断冤奸案,大致也是参考了此例。
“诸葛治中果然英明神武!”
“此案的确颇有蹊跷,王氏所言的确有许多漏洞。”
……
舆论再次反转,百姓们不仅不再痛骂诸葛亮,反而纷纷称赞其断案如神。
蒯越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暗道:“既然此案难不住诸葛亮,那就将之闹大,案子牵连下去,经手此案的所有官吏都会受罚。”
这件案子的确漏洞百出,本来邹午不至于被定罪。
只可惜,当初经受此案的官吏判断失误,先将邹午关了那么长时间,并且还违规用刑。
若最终不能给其定罪,邹午再上告的话,那么该县上下与此案有关之人,都会遭受处罚。
县令正是知晓这点,才会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仍旧硬着头皮给其定罪,不过判刑较轻,只要对方认罪,那么此事就能揭过去。
他却没想到,邹午性格如此刚烈,被严刑拷打都拒不认罪。
他更没想到,其母居然跑到襄阳打算敲响登闻鼓。
若非县令在地方只手遮天,得到消息以后急忙派人追赶邹午母亲,并且在关键时候将之拦了下来,事情可就真的闹大了。
饶是如此,县令此时也感觉有些战战兢兢。
可以想象,一旦诸葛亮宣判邹午无罪,那么阻拦邹午母亲敲响登闻鼓的官吏,以及与此案相关的所有官吏,都会因此被追责。
责任最大者,就是县令本人了。
蒯越却不顾及县令死活,继续想到:“我再上表刺史,盛赞诸葛亮断案入神,让其复查襄阳境内这些年有争议的案件。”
“有几个案子,可是牵扯到天大关系。”
“我倒想要看看,诸葛亮是否每次都能够轻易脱身!”
蒯越可是知道,有时候捧杀比一味的打压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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