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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诚追着管家出去了,两人前后脚抵达报馆,在主编的办公室里僵持不下。
“刘伯,我哥只是说的气话,你把这条消息登出去,以后我们兄弟俩和好如初,你就里外不是人了。”池诚威胁道。
管家也有同样的顾虑,脸上不由露出难色。
主编拿起电话说道:“这样吧,我给大帅打个电话问问清楚。”
“您打,您打,我等着您的消息。”管家暗松了一口气。
池诚满怀期待地看向话筒。
电话接通了,池冥斩钉截铁地说道:“登吧,我从来不开玩笑。以后我是我,池诚是池诚,他的烂摊子我一概不负责收拾。”
“好的,我明白了,明天我们就把消息发出去。”主编毕恭毕敬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抬起头,冲池诚无奈地耸肩。
池诚眼前一花,竟觉得天旋地转。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就是私自与庄流云解除了婚约吗?大哥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他不是喜欢庄流云吗?他应该高兴才对!
池诚想不明白,于是浑浑噩噩地离开报社,走到外面。
天空开始飘雪,来往的行人顶着寒风往各自的目的地奔跑。拉黄包车的师傅连连摇铃,希望能多揽几桩生意。
路旁的咖啡馆里传来钢琴演奏的声音,二楼的雅间敞开一扇窗户,有人站在窗边挥舞手臂大喊:“二少,二少,快上来陪我们玩两把牌!”
二少?哪家的二少?
池诚顺着喊声看过去,这才发现那人竟是自己的好友。
二少是他的标签,也是他全部价值所在。如果这些人知道他不再是池府的二少,还会跟他玩吗?还会在大冷的天敞开窗户,热情地邀请他吗?
池诚虽然狂妄,却也明明白白地知道――不会的。这些人之所以围绕在他身边仅仅是因为他姓池,而上海最有权势的男人是他大哥。
明天之后,当池冥否认了他池家二少的身份,这些人又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呢?他们还会笑得如此真诚吗?
眼前这张笑脸在恍惚中变得扭曲狰狞。池诚连忙收回视线,狼狈地跑远了。
那人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全是莫名其妙。
池诚冒着大雪回到家,翻箱倒柜地收拾值钱的东西。什么名牌手表、貂绒大衣、钻石袖扣、宝石领带夹,全都被他扫进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
他把自己的卧室搜了好几遍,确定一个铜板都没落下才抬着沉重的箱子匆匆走下楼。
路过庄流云的小院时,他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抱着一只胖乎乎的小猫,蹲坐在院门口仰头看天。
他嘴巴大张着,伸出舌头,试图接住天空中掉落的雪花。
这原本是一幅很可爱的画面,却激起了池诚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恶意。他知道少年是庄流云的弟弟。
如今自己被赶了出去,这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却占据了自己的位置。他身上穿的貂绒大衣,手上戴的钻石腕表,脚下蹬的牛皮鞋,还有微微露出一截的绸缎领口,无不昭示着这一套行头有多么昂贵。
为了讨好庄流云,池冥还真是大方!
池诚越想心情越激愤,却勉强挤出一抹笑,拖着箱子走到少年跟前,指着对面的院子说道:“小傻子,里面有好玩的东西,你想进去看看吗?”
“哪里来的傻逼?”庄理收回凉丝丝的舌头。
“在他眼里你才是傻逼。”7480狗胆包天地回了一句。
庄理:“……”
池诚继续诱哄:“小傻子,去吧,去找你池冥哥哥玩,他就在里面。门口那两个人若是拦你,你就去抢他们手里的枪。枪响的时候像放炮一样,可有趣了。”
庄理深深看了池诚一眼,然后把小橘顶在脑袋上,朝隔壁的院子走去。
池诚抬着箱子飞快远遁,唯恐管家不准他带走这些贵重物品。
他只是心血来潮多说一句罢了,小傻子去也好,不去也罢,都与他没有关系。他在乎的不是结果,而是宣泄怒气的过程。他知道自己的诱导有可能致使这个小傻子被枪打死,但那又怎样?
他自己又没动手。
庄理并未闯进池冥的院子,而是把小橘放在地上,推了推它的屁股。
小橘也与林姨娘一样,拥有在府内畅通无阻的特权,所以它越过两名警卫员,呲溜一声钻了进去。
两名警卫员好笑地看着庄理。
庄理顺着早上林姨娘来的方向慢慢朝前走。无需询问仆役他也知道,在这条路上,一定有一个院子是林姨娘的居所。
五分钟后,他看见了一个种满花树,挂着两盏红灯笼,显得十分有烟火气的院子。一个小丫头提着一盆炭火匆匆跑进院门,嘴里嚷嚷着好冷好冷。
庄理并未走进去,而是折断一枝梅花,拿在手里一上一下地甩,并绕着院子慢慢溜达了一圈。
绕到院子后墙的时候,他遇见一名花匠正在寒风中修建梅花的枝杈。
花匠已经五十多岁了,体格非常瘦弱,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衣,棉衣的袖口破了几个洞,露出一些泛黄的棉絮。由此可见他的家境很穷苦。
雪越下越大,他却没打伞,修剪完枝杈便用麻绳一圈一圈缠绕树干。
他手指头已经冻得红肿,却全然没有停下来歇口气的意思。
墙内传来一个女人吟诵佛经的声音。这声音是缥缈的,也是宁静的,为这寒冷冬日增添了几分祥和之气。
花匠就伴着这袅袅梵音不停忙碌,而庄理也蹲在雪地里,捧着脸颊,用乌溜溜的眼珠好奇地看着男人。
男人停下缠绕麻绳的动作,诚惶诚恐地弯腰行礼:“小少爷好,雪下得这么大,您赶紧去屋里躲躲吧?屋里暖和。”
庄理乌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上的麻绳,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男人早已从下人口中了解到少年的身份和他的特殊之处,便叹了一口气,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庄理在脑海中轻笑:“有意思。”
7480上下打量花匠,问道:“哪里有意思?”
“念经的人有意思,听经的人也有意思。”
7480眼里直冒蚊香,再次问道:“主人,他们到底哪里有意思?”
“小少爷蹲在地里淋雪,仆人却不管不问,只顾手头的工作,这还不算有意思吗?嘘!认真听。”庄理抱住双腿,把下颌磕在膝盖上,脑袋歪了歪,目光渐渐放空。
花匠时不时瞥他两眼,见他开始发呆,便又摇了摇头。
一刻钟后,池冥举着一把伞大步走过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焦急。
看见小橘跑进书房,他立刻意识到小宝也在附近,出去找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
看见脑袋上顶着一层雪花,像只鹌鹑一般缩在墙角的少年,他立刻飞奔过去。
正好庄理也听完了经,正准备站起来。他没料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屁股抬起来的时候膝盖跟不上,竟一头栽进了雪地里,把自己当成一棵树给种了。
小橘跑过去,用爪子扒拉他的后脑勺,嘴里喵呜喵呜地叫着。
7480:“噗嗤!”
池冥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把少年拔出来,裹进自己敞开的大衣,抱去了书房。
他错了,他就不该把小宝安置在隔壁院子。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时时刻刻把小宝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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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庄理头上裹着一条白色毛巾,身上穿着一件巨大棉衣,老老实实坐在池冥怀里喝热牛奶。
池冥正在翻看一份文件,另一只手臂却紧紧箍住少年纤细的腰。
小橘躺在地上懒洋洋地甩着尾巴。
庄理放下喝空的杯子,抓起一支笔和一张纸,埋头书写。
池冥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一眼,看清纸上的内容却着实吃了一惊。
“小宝,你写的是什么?”
一串一串繁复的花纹在少年的笔下延展,看上去漂亮极了。
池冥盯着这些花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意识到,这些不是什么毫无意义的涂鸦,而是梵文。他曾在林姨娘的某本佛经里看见过这种文字。
“小宝,你懂梵文?”池冥轻轻揉着少年的脑袋,尚未意识到这些神秘字符代表着什么。
7480也好奇地问道:“主人你写的是什么?这些字看上去好复杂呀!”
“我在默写林姨娘刚才念的佛经。”
他的大脑是一台运算力十分强悍的计算机,听过的话会像录音一般保存在记忆库里。
他一字不漏地写完这段佛经,然后拿出一张空白的纸,把佛经翻译成拉丁文,又把每一个拉丁文单词的首字母列出来,组成一串毫无意义的字符。
他盯着这串字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池冥也看着这串字符,表情由茫然渐渐变成若有所思,又从若有所思转为惊骇:“这是一份用密码书写的情报对吗?”
他话音刚落,庄理已经计算出了破解这种密码的方法,用拉丁文把情报内容还原出来:【……据悉,C已与北方军阀K达成抗日共识,并将于XX处会军。C从美国人手里购买到一批军火,这批军火的运送路线是……儿子被C赶出家门,速给儿子安排住处。】
7480看不懂拉丁文,但它却知道,这些文字一定是有意义的。
于是它追问道:“主人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知道这些字符能拼出这段话?”
“这是用凯撒挪移式密码书写的情报,破解它的钥匙只有25把,我一把一把尝试,很快就能拼写出正确的内容。”
庄理没有进一步解释什么是凯撒挪移式密码,反正说的再多7480这个小智障也听不懂。
他沉吟道:“这个女人传递情报的方式非常复杂,先用凯撒挪移法将明文改写成密文,然后再取每一个密文的首字母,对应拉丁文带有同样首字母的单词,翻译成梵文,再组合成经文。
“这种加工过程等同于把五谷杂粮做成酒糟,发酵之后蒸馏出酒精。你绝对无法通过一杯透明的液体看出它的原材料。
“要完整接收这个女人传送的情报,中间人必须精通梵文与拉丁文,并且拥有超强的记忆力,能在听见经文的同时把它完完整整记在脑子里,回去之后再默写出来,进行转译。
“我猜想,放眼整个华国,具备上述能力的人不超过十个。而池冥身边更是没有这样的人才,所以林姨娘始终没被任何人抓住。”
庄理把这份拉丁语情报翻译成中文,递给池冥,并圈出最后一句话,写道:【你弟弟不是你弟弟,是花匠的儿子。】
7480:“!!!”艹啊!它是不是又断片了!为什么池诚会变成花匠的儿子?
池冥:“……”这份情报的重点似乎不是这个。4710420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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