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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齐王都没想到小小的一桩闹鬼案, 最后竟牵扯出朝廷严命追查的劫银大案。
他们这边刚审问完高枫,庄九歌派人送来的碎银子也到了,拿去钱庄一验, 果然是纯度高达百分之百的官银。
庄甜儿已然是板上钉钉的案犯。
如果不是庄理明察秋毫,谁能想到这笔六十万两的巨款最终竟会落入一个农家女手中?派去查案的钦差打死也猜不到这其中的内情。
隔上几月, 等风声过去,这桩案子就真的成了悬案。
利用这六十万两银子开路,庄甜儿便能一步一步爬上她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难怪她要毁了庄理和庄九歌的前程,却完全不怕连累自己, 却原来她早已经有了另外的出路。
“好曲折离奇的案情, 这个庄甜儿不简单啊!”看完卷宗,饶是见多识广的侍卫统领都忍不住咋舌。
一个时辰之后, 齐王已经率领一队人马入了深山, 在高枫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个山洞。
洞口堵了几块石头和一堆藤蔓, 又有老虎和狗熊经常出没, 并没有人敢来。落了满地的枯枝败叶是天然的掩体, 即便有人走过也不会留下痕迹。
进入山洞之后,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极恶心的腐臭味儿,点燃火把一看,洞内竟满满当当堆了四十多具半腐烂的尸体,全都是胸口被.插了一刀,一击毙命。绕过尸体才能看见几十口大箱子。
有的箱子被人打开过,有的箱子还贴着封条。
众侍卫连忙把带来的烈酒浇淋在布巾上掩住口鼻, 这才没被尸体的腐臭味熏晕。
庄理已经快晕了,原本红润的脸庞此刻比纸还白。
齐王心疼他,再三叫他出去,他却连连摇头拒绝, 硬撑着不肯走。
齐王无法,只好给他蒙了两层布巾,又牢牢牵着他的手。
两人越走越慢,落在了最后面。
庄理这才拽了拽爱人的胳膊,小声说道:“你低头。”
“嗯?你怎么了?”齐王连忙低头。
庄理扯掉自己的蒙面巾,又扯掉齐王的蒙面巾,踮起脚尖飞快偷了一个满带酒香的吻,然后把自己的蒙面巾戴回去,平静地说道:“我现在好多了。”
齐王愣住了。
庄理帮他把蒙面巾拉回去。
齐王却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哑声道:“我也有些晕,你说怎么办?”
庄理忍俊不禁,只好抱住爱人的脑袋,继续接吻,唇舌的交缠带出浓浓的酒香,竟把周围的恐怖与腥臭完全隔绝在外。
无论落入何种境地,似乎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不好的事也能变成很美的回忆。
两人隐入黑暗,肆无忌惮地亲吻着彼此,直至前方传来呼唤王爷的声音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还晕吗?”齐王把小先生抱入怀中,柔声询问。
“还晕,”庄理低笑着说道:“被你亲晕了。”
齐王也笑了,目中全是浓浓的餍足。
两人手牵着手走入火把照亮的范围,看见了全部敞开的几十口大箱子。很明显,在他们偷偷亲热的时候,侍卫统领已经点算过这笔银子。
“少了多少?”齐王沉声询问。
“少了两千两。”侍卫统领看向五花大绑的高枫。
高枫立刻跪下澄清:“王爷,我真的没动过这笔银子!我敢向天发誓!你们不信可以去我家搜!我平时最为谨慎小心,风声没过,我一两银子都不敢花。你们信我!”
“那便是庄甜儿拿的。她艺高人胆大,偷偷拿走两千两并不稀奇。”庄理分析道。
侍卫统领立刻点头附和:“为了买命,她已经散出去一千两,手里应该还藏有一千两,直接去她家搜便是了。”
“那便去搜。”齐王果断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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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庄甜儿正在帮云长荣包扎伤口。
她原本打算带上娘亲和剩下的一千两银子偷偷离开落霞村,却没料走到半路竟遇见了躺倒在草丛里的齐王世子。
世子满身都是摔伤,两只胳膊还脱臼了,穿着草鞋的双足被藤蔓和草叶割得鲜血淋漓。
庄甜儿连忙跑上去救人,仔细问过才知道,齐王世子进山打猎,不慎落入悬崖,差点摔死。他的侍卫找不到他,只好赶回京城搬救兵。
庄甜儿觉得这个故事有些奇怪,堂堂世子爷,遇险之后怎么会没有侍卫封山苦寻?但她打死也猜不到齐王世子并不是真的齐王世子,更想不到这个人会被齐王撵出家门。
所以她信了云长荣的说辞,并打消了连夜带着娘亲逃走的念头。
一则:她走后,那六十万两银子还留在原地,恐会被人发现,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二则:她不甘心像个丧家之犬一般逃走。这辈子她一定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也一定要让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只要治好齐王世子的伤,把人安安全全送回王府,那就是大功一件!有了世子救命恩人的名头,自己还需要逃跑吗?
在这霸州城,乃至于京城,谁敢欺负我?这样想着,庄甜儿连忙把齐王世子扶起来,带回家治疗。
云长荣隐瞒了自己的身世。
他唯恐自己袒露实情后庄甜儿不愿施救,这才编造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所幸庄甜儿只是个农家女,没什么见识,竟真的相信了。
云长荣准备在庄甜儿家住下,养好伤再偷偷离开。他好歹当了十几年世子,认识的朋友不少,或许有人会愿意帮助他夺回曾经的一切。从尊贵非凡到低贱如泥,这样的落差他真的接受不了。
庄甜儿把云长荣扶回了家。秦氏则绕到屋后,把背篓里的银子重新埋回地下。
自己带着女儿大半夜逃家,丈夫知道之后一定会暴跳如雷吧?公公婆婆会不会休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秦氏忧心忡忡地推开院门,却听见亮着烛火的屋里传来丈夫高兴的说话声。
此前对女儿避如蛇蝎的婆婆竟亲自端着一盆热水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看见儿媳妇,她笑容一敛,盘问道:“甜儿说你在后山帮世子采止血的药,药呢?”
秦氏连忙从背篓里拿出几株新鲜的草药,双手的泥泞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掩盖了过去。
庄老太太催促道:“还不洗干净捣碎,给世子爷敷上?”
“我这就去洗。”秦氏拿着草药走进厨房,一屁股坐在灶膛边的凳子上,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她太紧张了,脑袋都是晕的。
庄甜儿就在此时走进厨房,一边熬粥一边低语:“娘,看见了吗?只要我们还有价值,爹和奶就会对我们好。哪怕他们明知道我们半夜出门是想逃跑,他们也不敢冲我们撒气。”
秦氏疑惑道:“就因为我们救了世子?”
“是啊,就因为我们救了世子。只要把世子送回王府,我们便是齐王的大恩人。有了这层关系,村里人遇见我们都得低头!娘,你别怕,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庄甜儿信誓旦旦地说道。
秦氏摇摇头,语气有些低落:“娘不想过好日子,娘只想过安稳日子。”
庄甜儿嗤笑道:“没有权势,你所谓的安稳日子只是妄想。”
话落,她盯着咕咚冒泡的粥水,陷入了沉思。她知道,最大的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把握住,从今往后自己必然能一飞冲天。
齐王世子她是一定要抓住的,但怎么抓呢?
她很清楚,对于王孙公子来说,娶一个农家女做正妻不啻于天方夜谭。但是,如果这个农家女可以带来六十万两的嫁妆呢?谁能抵挡这个诱惑?公主出嫁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排场吧?
思及此,庄甜儿眼中不免划过一道精光。
另一头,庄老大和庄老太太也躲在杂房里嘀咕:“老大,你说甜儿到底是不是邪祟?”
“管她是什么,只要能给咱家带来好处,咱就认她。她还是有些运气的,进山一趟竟然把齐王世子给救回来了。”
“二宝还说世子爷暴毙了呢。”
“呸!他一个黄毛小子竟然也敢非议王府的事。等世子爷治好伤,我亲自把人送回去,见到王爷,我一定要在王爷跟前好好告庄九歌一状!他这是在咒世子爷呢!”
“老二一家太狠心了,说走就走,根本不管我和老头子。这件事你也要在王爷跟前好好说道说道。你问问王爷不孝顺父母是什么罪。”
“放心吧娘,我一定帮你和爹讨回公道。”庄老大拍着胸口保证。
母子俩正畅想未来,院外却响起一连串的马蹄声和跑步声,紧接着,一群举着火把、牵着猎犬,提着大刀的官兵气势汹汹地走进庄家,高声喊道:“庄甜儿在何处?”
庄老大和庄老太太连忙从杂房里跑出来。
装聋作哑的庄老头推开窗户偷偷摸摸往外看。
庄甜儿料想这群人是来找世子爷的,便淡定地走出去,回道:“我就是庄甜儿。”
“抓人!”打头的官兵一声令下,庄甜儿就被反剪双手,摁在地上。
庄甜儿惊慌失措地喊道:“你们干什么抓我?我犯了何事?世子爷就在屋里,我救了他,我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
“什么世子爷不世子爷?我们齐王府从来没有过世子爷。”侍卫统领从人群后方走出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
“不对,你们世子不是摔下山崖了吗?我救了他,他在屋里,真的,你们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庄甜儿还在挣扎。
“进屋去搜!”侍卫统领挥挥手,一群官兵就冲进了屋里。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庄老大和庄老太太立刻就放心了,被压在地上的庄甜儿也暗松了一口气。看见活生生的世子爷,这些人就会放了她。
哪料片刻之后,这群官兵竟把伤痕累累的云长荣拖了出来,随意扔在地上,然后又跑进屋,把暖炕、墙壁、地砖都给拆了。很明显,他们要找的根本不是世子爷,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更奇怪的是,看见世子爷,这群官兵竟没有一个人行礼,反倒露出厌恶鄙夷的神情。
云长荣也不呵斥他们,更不表明身份,反倒把头埋得低低的,像是无脸见人。
这是什么情况?庄甜儿懵了。
侍卫统领盯着云长荣的发顶,冷笑道:“往后,倘若我听说谁打着王府世子的旗号招摇撞骗,我定然会把这人抓去大牢关押到死,你明白了吗?”
云长荣低着头一声不吭。
侍卫统领忽然提高音量,无比威严地呵斥:“你听见了吗?”
迫于威压,云长荣不得不抬起头,咬着牙关屈辱至极地回应:“听见了。”
“与朝廷官员说话的规矩你不懂吗?”侍卫统领竟然还不放过他。
云长荣憋着一口气,哑声说道:“草民听见了。”
侍卫统领这才冷哼一声,看向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庄家。
听见云长荣自称草民,剧烈挣扎的庄甜儿一瞬间就瘫软了下去。她隐约意识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这些人既然不是来找世子的,又是来找什么的呢?
她猛然睁大眼,露出极致恐惧的表情。
这些银子并未搅碎,还是完整的,底座刻着官银的字样,是确凿的证据。
与此同时,整个落霞村的村民都被官兵抓来,搜出了白天从庄家拿走的碎银。
两堆银子码放在一起,恰好是那丢失的两千两。
侍卫统领大手一挥,庄甜儿便被一名官兵拎起来,戴上沉重的枷锁和脚铐,像死狗一般拖出小院。庄老大、秦氏、庄老太太、庄老头,甚至连年方十岁的庄海生都被戴上镣铐,串成一串儿,押上了囚车。
落霞村的村民也都被官兵用绳子绑了,带去衙门审问。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咒骂庄甜儿。她被套上了邪祟、贱人、野鬼的称号,还有人跑到囚车旁,冲她吐口水。
很难想象在不久之前,庄甜儿还是落霞村的福星,被所有人赞颂与喜欢。她的人生转变得太快了,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不顾迎面吐来的口水,挤到囚笼边,嗓音嘶哑地问:“银子不是我劫的,我只是捡到而已,朝廷应该不会重判我吧?”
骑马走在囚车旁侧的侍卫统领冷笑道:“你的确是偶然捡到的,但那之后,你却设局私吞了这笔银子,你犯的罪与劫银无异,判你一个凌迟处死都不算冤。”
听见这话,庄甜儿一屁股跌坐在囚车里,牙龈不知不觉被咬碎,流了满口鲜血。
怎么又是凌迟处死?难道她重生一次竟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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