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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到底敢不敢办她?
当然敢!
主母有什么不敢的?
傅蓉微心里清楚,一旦此事捅到了张氏面前,即使她巧言令色,也免不了一顿苦头。
最好的计策就是彻底瞒下来,叫张氏的耳报神把嘴巴闭上。
陈嬷嬷是张氏身边的老人了,忠心不用多说,她年纪大又油头,不比小姑娘单纯好骗,此刻,她一双老眼盯着傅蓉微:“三姑娘果然有些小聪明,牙尖嘴利,但您可能失算了,引路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夫人示下的。”
傅蓉微暗自笑了。
若是这点小事都能失算。
她傅蓉微的坟头草都能跑马了。
傅蓉微一副苦恼的样子:“陈嬷嬷你怎听不明白呢!是不是夫人示下重要么?”
陈嬷嬷昂首:“当然,我们是得了夫人的令才这么干的,此事夫人全部知情……”
傅蓉微点点头:“嗯——到时候姜夫人若问起此事,总要有一个人挨板子的,难不成夫人会当着姜家的面,将此事认在自己身上,赏自己二十板子?”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
陈嬷嬷心里咯噔一下。
是了,说到底,这事是她们办出了差错,才纵得姜公子满园子乱窜。
侯夫人怎可能有错呢?
当然是手底下的奴才事不力了!
傅蓉微将自己被拽乱了的衣衫重新整好,隐隐见目的答道了,又温吞道:“二姐姐自己端量吧,傅家姑娘的名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若是还认定我私会外男,便与母亲说。我就在云兰苑里,哪也跑不了。”
说罢,扔下她们几个人面面相觑,自己回云兰苑了。
傅蓉微脸上的掌印越肿越红,十分明显地印在脸上。
一回到云兰苑,花吟婉见了这情景,忙牵着她的手问怎么了,是不是张氏又找她的麻烦了?
傅蓉微摇头说不是,道只是姐妹间闹别扭。
花吟婉才放下心,让钟嬷嬷去拿鸡蛋给傅蓉微滚滚脸,疑惑道:“怎么姐妹们能闹到打脸的地步,发生什么了?”
傅蓉微想到了好玩的事儿,笑了笑:“她们抢男人呢!”
花吟婉:“姜家那位公子?”
傅蓉微点头。
花吟婉警觉道:“那她们打你做什么?你也想抢?”
傅蓉微听了这话一愣,笑得眉眼弯弯:“我抢她作甚呢,别担心我,姨娘,我晓得自己的身份,不敢去有非分之想。”
花吟婉心里怪不是滋味:“别胡说八道,你也是正经平阳侯的女儿,庶出又怎样,门户在呢,只是你将来啊,一定要当正妻,千万别妾奔,别像了姨娘我……”
傅蓉微一边揉着脸,一边抽手轻拍姨娘的背。
钟嬷嬷去端了些清凉的药膏回来,见这样一幕,笑道:“咱们姑娘真是长大了,人内敛了,也懂得为姨娘分忧了。”
傅蓉微扯唇笑了笑。
万事没有绝对,她今日只是暂时把那老太婆给唬住了,若是她当真一腔忠心为主,将事情回禀给张氏,傅蓉微晚上还得遭殃,睡柴房恐都是轻的,戒板一定会落在她身上。
傅蓉微在院子里做了半日的绣工,直到晚上掌灯十分,也未听雅音堂里传来动静,心里绷着的弦才松快了些。
侯府里这情势,真是逼着人不得不往上爬啊。
钟嬷嬷伺候着她沐浴,拧干了头发,捧了个汤婆子给她暖手。
傅蓉微闻到了被褥刚晒过的气息,云兰苑里总能将她的起居打理的妥妥帖贴。
花吟婉睡前披着衣裳又来瞧了瞧她的脸,见消得差不多了,才放心给她掖了掖被角。
傅蓉微裹在柔软的衾被里,等到夜深万籁俱静,才浅眠了过去,一会睡着,一会醒着,似乎一个接一个的梦在缠着她,不肯放过她。她梦到了好多人,上一世死的凄凉的花姨娘,郁郁而终的钟嬷嬷,记不清面容的亲爹……临驾崩前强撑着口气向她交代政务的皇帝,还有漫天的箭雨,血雨……鼻子眼里都灌满了难闻的腥味。
好似听到了雨点急促敲打着窗棂。
竟然敲出了战鼓的节奏。
一直敲一直敲。
傅蓉微终于被敲醒了,恍惚间在想,今日明明是个晴天啊,老天爷这雨怎么说来就来。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
月正升至她的小窗前,透过明纸,洒了一地的光辉。
雨点敲敲敲,敲敲敲。
傅蓉微盯着那地上的浅淡银辉,足足呆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猛地反应过来。
今日就是个大晴夜!
哪来的雨点?
什么玩意在敲敲敲?
傅蓉微披上长衫,踩着鞋子,走到窗前伸手一推。
姜煦坐在她窗外的玉兰书树上,一条腿支起来踩在树桠上,手肘撑着膝盖。
傅蓉微怕惊着花吟婉,压低了声音道:“你怎来了?你敲了多久?”
姜煦:“我说了,晚些时候来找你,给你送个郎中。”
他歪了歪头,探下来瞧她,是看见了她脸颊上的红肿。
傅蓉微向里侧了下身。
将半张脸藏在阴影中。
傅蓉微本没把他那句话往心上放,毕竟这是她的家务事,姜煦办起来不容易。
不成想,他真的去做了。
傅蓉微:“郎中?在哪呢?”
姜煦道:“明日,他就会到你们府上长住,你爹收了他当府医,姓赵,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我与他交代过了,请他多关照你。不过,他不能常住的,约莫只暂住一个月,你的病若是需常年调理,回头得想其他办法。”
傅蓉微觉得自己应该给他磕个头。
她抬起双手,贴在前额上,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
姜煦早侧开了身子,眼望着天,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傅蓉微:“姜少将军于我有大恩,日后必报。”
姜煦转过脸望着她,说:“不用,郎中你既已有了,就别把你大姐姐嫁给我了。”
傅蓉微低头笑了笑,原来,他是怕着这桩事呢。
姜煦深夜潜进侯府里只为交代这么一句话,向傅蓉微拱手告辞后,身形飘飘然登上了屋顶,他夜里刻意换上了黑袍,很快与浓夜融为一体。
傅蓉微合上窗,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嘴角,她今天笑的太多了。
对着花吟婉和钟嬷嬷,是为了不让她们心里牵挂。
对着张氏母女,是不想过早的撕破脸,再恶心也维持着虚假的亲近。
在姜煦面前,她笑了两回。
不是笑给他看的,是笑给自己知道的。
傅蓉微躺回枕上,潜眠了二三个时辰,天蒙蒙亮时,花吟婉又催着她去雅音堂请安,傅蓉微任由她给自己套上衣裳,到花园子里转悠去了。
主动给张氏请安是不可能的。
张氏见了她也觉得晦气。
傅蓉微在梅花亭里呆了会,将昨日完成一半的绢画,继续又描了几笔,本打算等临近晌午时分,到府医那儿打听一二,她琢磨着,那位姓赵的郎中,最迟半日也该到了。
顺便等一等蓉珠。
蓉珠昨日与她的约定,无论能不能办成,都该给个交代。
傅蓉微一边作画一边等,青绿色的千里江山图,轮廓大致勾勒完成。
到了时辰,蓉珠果真来了。
而且身后跟了一位提着药箱的老先生。
蓉微有那么一瞬间对她刮目相看。
傅蓉微站在亭前,等蓉珠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上来,此番她的底气足,站在傅蓉微面前,腰杆都挺直了。
蓉珠道:“三妹妹,你要的郎中我给你请来了。”
傅蓉微向那老先生福了一礼:“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慈眉善目的老先生冲她拱了拱手:“老朽姓赵,不是什么正经郎中,粗通医术而已,今日刚投奔到府上,在此小住一月,姑娘又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
姓赵,今日刚到府,在此小住一个月。
傅蓉微怎么听着像是昨日里姜煦交代给她的那个人呢?
蓉珠浑然不知。
她心里仍在窃喜,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她正愁无处找可靠的郎中,碰巧今日府里直接送上门一个。
玩的好一手借花献佛。
傅蓉微心里叹了口气,想也罢了。
彼此都没有拿出十分的诚心,她也不好意思再去占大姐姐的便宜。
赵郎中摆出脉诊在石桌上,请傅蓉微伸手,搭了帕子,左右各切脉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只见他老人家神色凝重,眉眼低垂,半天一句话也不说。
傅蓉微上辈子在宫中受宠时,十几个太医随身伺候这,她一见医者这副表情,就知有事。
倒是令人意外。
傅蓉微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不会有问题,至少现在不会。
她主动开口问:“赵先生,如何?”
赵郎中受了姜煦的嘱托,特别关照于她,不会隐瞒,有一说一:“姑娘前段日子服食过药物么?”
傅蓉微所能记起的前段日子,只有昨天,再往前,就得往上辈子去追溯了。她脑子里藏的东西太多,不是不记得,而是要花费好一段时间去仔细回想。
赵郎中见她的表情艰难,便提醒了一句:“寒凉之物。”
傅蓉微摇头,仍旧没有头绪。
赵郎中又问了她一些症状,比如头晕,脚步虚浮,腹中坠胀难忍……
傅蓉微托着脑袋仔细思索,她每天的膳食,都是跟着花吟婉在自己的院子里开灶,从不假借他人之手。她也很少在府中的其他地方吃东西,所以,如果吃食有问题,那么食材一定就在云兰苑里。
傅蓉微不介意蓉珠在场,毕竟他们算是暂时的盟友。傅蓉微请赵郎中往云兰苑里一叙,蓉珠却不肯跟着,硬要在外面亭子里等。
停在云兰苑的门外,傅蓉微转身向赵郎中福礼:“我知晓先生是受人所托,才特意关照于我,小女子不胜感激。”
赵郎中点头笑了:“好说,都好说。”
傅蓉微又道:“我姨娘她应是有心疾,很严重,易猝发,此前从未瞧过郎中,我心里实在有些焦急。赵先生,我的病症可以先放一放,还请先生以我姨娘的身体为重,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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