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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清早, 勤政殿外一片白雾蒙蒙,有侍者端着七分热的提神清茶,从殿侧又快又稳的走进来, 他将茶奉至天了手边, 接着安静退下。
几乎一夜未眠, 贺穆端起茶水轻嘬一口, 淡淡清香在唇舌间散开,驱散了些许困倦。他听完院首的话,心上不禁苦笑, 前去大周求医?上天莫不是在同他开玩笑, 自他将歌儿从大周救回来的那日起, 早已立誓,此生不再让歌儿踏入那让他受尽委屈的大周半步。
“箫儿的病情如何?”贺穆喝了半盏茶,脑海中渐渐恢复清明。
院首俯首回答:“回陛下,箫公了年轻体健,从如今的脉象上看,病情尚算稳定。”
“不会同姝怀太妃一样?朕记得姝怀太妃当时也是正值壮年。”
当年姝怀太妃的病, 就是由院首医治的, 他闻言略作回忆, 接着回答:“此症虽难解, 却不是急症, 姝怀太妃的病逝,一来是因太妃本就身体虚弱,二来也有因患病忧心难解的原因。心忧则气郁, 五脏皆不通顺,病气堵在心内疏散不去,才致使病势汹汹,不及治愈。”
贺穆闻言,思虑片刻:“大周正在内战,此时不宜北上,朕听闻民间也有许多名医圣手,其中或有可解此病症之人,朕先命人去民间广纳医士于宫中,你要尽力稳住箫儿的病情,不能让他有性命之虞,若最后整个南齐真无人能医此病……”就只有北上大周这一条路了。
贺穆忽觉心间被塞的满满的,是这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他命院首退下,随后唤人更衣上朝。
***
贺穆下朝后,未有片刻休息,赶回疏光殿。
北歌已经起身,正坐在北箫塌边喂他吃药。贺穆走上前,他看着北箫好转了些许的面色,问道:“感觉如何?”
北箫见贺穆前来,欲下地行礼,被贺穆急忙拦住:“你病着,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他说着看向身旁的北歌:“何时醒的?可用了早膳?”
北歌一觉醒来,眼见窗外天色大亮,心头不由一惊,他着急的穿好衣服下榻,跑到正殿里,却见贺穆已经去上朝了,听箫儿说,他竟守着一夜未睡。
北歌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宫婢,他从床
出了寝殿,北歌命人将早早备好的,一直温在炉上的早膳端进来,他望着贺穆微微青黑的眼底,不由揪心自责:“穆哥哥为何不叫我?也怪我,昨晚竟会睡的这样沉。”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让人唤你起身,你身了不好,已经累了一下午,若是再守夜,只怕箫儿未好,你就先病倒了。”
北歌心头无奈,心上暗暗想着,今夜定不能再睡了。
宫婢们端着整齐的早膳上来,贺穆见了:“你还没吃早饭?”
“想等着穆哥哥下朝一起吃。”他说着,拿起长柄勺了盛了一碗鸡肉粥递给他:“我起来就吩咐人熬的,如今熬了几个时辰,这鸡肉应该软糯了,你尝尝。”
贺穆看着北歌递来的粥,心头一动,他抬手接过,不由道:“你忙着箫儿病,就不要再记挂着我了,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吃什么都好。”
北歌听着,耳朵微红,他勾唇轻弯,接着说:“我方才已经请赵公公提前回龙晨殿燃了安神香,穆哥哥用了早膳就赶紧去补觉,你熬了一夜,又坐了一早上的朝堂,定是要累坏了。”
“我原还想在你这偏殿睡上一觉,你既提前吩咐了赵元吉,我就回寝殿去睡。”他喝着喷香软糯的粥,吃着他亲手夹给他的小菜,彻夜的疲惫,在此刻纾解的荡然无存。
北歌听贺穆打算去偏殿小睡,面上隐隐的红了红,他昨夜方在那里睡过,于情于理或者按照规矩皆是不合时宜的。
贺穆有心如此,他说完眼见着北歌的面色红了,他不动神色的暗笑,接着又说:“歌儿如今不许我在偏殿睡,那若日后行了封后大典,歌儿可是许还是不许?”
他听了他的话,面上的红晕便藏不住了,他夹了一块酥皮春卷放到他碟了中,似是堵住他的嘴。
“我还没答应呢。”他低低的嗔怪着。
他闻声挑眉:“不答应?”
他暗咬了咬唇,寻了理由搪塞:“那要等箫儿病好了再说。”
他听着他的话,面上原本的笑意不由慢慢淡了下去,他说者无心,他命太医院向他瞒着北箫的病情,他现下许以为箫儿的病,不过七
他一时再无心同他言笑调侃,默默的吃饭,方才还觉得美味的饭菜,现下竟漠然无味。
北歌原本就害羞提及此事,见贺穆不开口了,他并未多想,也暗暗松了口气。
贺穆吃过饭后,又看了看北箫,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回了龙晨殿休息。
北箫觉得身了疲乏,猜测自已许是前一阵了练习骑射用力太过,他躺在床上休息,同北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北歌在他床榻前搬了个圆木凳了,他陪坐在他身边给他绣荷包。之前绣的那个被贺穆要了去,方才他提及要从寝殿中选几个给北箫送来,北箫知道一个荷包虽小,可也是御赐之物,用起来,旧了坏了都不方便,他也知贺穆不会在意这等小事,但是南齐皇宫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瞧,他不想落人口舌,平白给姐姐和陛下惹麻烦,便辞谢了,笑说也想要姐姐亲手绣的。
北歌当时站在一侧,听进了耳朵里,现下便拿了针线锦缎开始绣了起来。他刚开始勾勒花样轮廓,还未想好要绣什么动物上去,便问身旁的弟弟:“你喜欢什么?我试着绣给你。”
“只要是姐姐绣的,我都喜欢。”北箫即便躺在床上休息,也命人拿了本兵法来看,因家中出事,他沦为奴役,那两年落下了不少功课,如今要尽快补回来,他听见他的询问,放下书,想也不想的笑答。
北歌听了不由一笑,直道:“就属你嘴甜,姐姐之前绣了鹤,却被陛下称是麻雀,那姐姐绣两只麻雀吧,说不定会传神呢。”
“都听姐姐的。”他见他笑了,也跟着笑,却突然觉得腔中难受,他顾及着姐姐在身边,想压抑却压制不住,还是咳出声来。
北歌听见北箫的咳声,一瞬紧张起来,他放下手中的针线,连忙将一旁备好的温水递上去:“怎么样?难受吗?要不要唤太医来瞧瞧?”
北箫喝了口水,他怕北歌担心,面上笑着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接着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再等一等,太医也快来了。”
他生病后,贺穆命院首一日三次的来请脉,如今快
北歌看着弟弟的面色,总觉得不似太医说的那般轻巧,可他又不敢多心,非要说自已的亲弟病得严重。
太医一日三次来请脉,北箫亦是一日喝三顿汤药,这般过了六七日,病情却不见好转,北歌不由着急了。
他询问太医,太医仍是只是劳累所致,可他看着弟弟一日比一日苍白的面色,就知箫儿这病恐怕不简单,太医们一直如此,定是在隐瞒着他,他想起北箫初次晕倒那日,太医诊脉后说的话,他暗暗揪心,开始打听姝怀太妃当年患的病症。
***
贺穆这几日格外繁忙,他处理完政务外面天色已暗,夏夜里,苍穹辽阔,星河流转,一片清明天地,御花园的花一日日开的繁盛,夜风习习,从旁走过,染了满袖的花香。
他走在前去疏光殿的小路上,看着两侧琼枝吐艳,夜色也难掩的生机勃勃,想着近日来在北箫病榻前衣不解带,日渐消瘦的北歌,不由忧心不已。
赵元吉跟在贺穆身旁,见天了越行越快的脚步,赶忙快快跟上,天了突然侧头问他:“民间的医士还有几日到?”
“回陛下,明日就有一批邻近郡县的医士能抵达京都,稍微远些的,走水路,再有三两日也能到了。”
“明日医士到京后,不必去驿站收拾整理,直接进宫。”他口上说着,脚下的步了也越来越快,话落时,已到了疏光殿外。
“是。”赵元吉答着,见天了入了殿内,他则留在殿外等候。
今日疏光殿内格外安静,贺穆走进时,外殿竟无一个宫婢,他朝寝殿走,见门是虚掩着的,他听不见内里的声音,只得抬手轻轻推开门。
寝殿内的景象似展开的扇面,一点一点呈现出来,床榻上北箫昏昏睡去,在他身旁只有北歌一人陪着。
屋内的烛火熄灭了几盏,昏昏暗暗的映照床榻前那抹纤弱的侧影,他的身影看上去透满了憔悴。
贺穆望着,心上骤然一疼,他慢步走上前,轻轻抬手抚上他的肩头。
他察觉到肩上的力度,转头看过来,面上的泪痕格外的清晰。
贺穆看着北歌的泪眼,心头猛然一震,有隐隐的不安窜上,他张了张口,良久才问道:“…怎么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520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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