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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自家夫人脸色慢慢回转过来,康嬷嬷心里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才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屋外响起一声叫人厌恶的声音来:“今个儿这是有什么贵人不成,一晌午人进进出出,热闹成这样。”
康嬷嬷蹙眉,下意识朝自家夫人看去。
傅琼华亦是脸色不好,眼底满满都是嫌弃,却碍着老夫人的缘故对着康嬷嬷吩咐道:“你去瞅瞅。”
康嬷嬷点了点头,扯出几分笑意来迎出了门口,只见门口站着的,赫然是老夫人那侄孙梁恒。
梁恒此时穿着一身竹青色绣花草纹锦衣,打扮的像模像样,眉眼间却是流露着打探和奉承。
“奴婢给表少爷请安,表少爷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康嬷嬷将梁恒拦在了屋外。
梁恒心里虽只当她是个奴才,可她到底是傅琼华身边的老人,所以听着她这话,只陪着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瞧着这边一晌午的热闹的厉害,我过来凑凑热闹,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莫要客气才是,毕竟都是一家子,莫要外道了才是。”
梁恒说着,眼睛又往屋里瞅去。
康嬷嬷一皱眉,挡住了他的视线,心里头极为不耻老夫人这娘家的侄孙,只碍着身份按捺着心中不快出声道:“表少爷,夫人这些日子赶路有些劳累,精力不济正歇午觉呢,表少爷若是没什么事情便请回吧。等过两日进了京,再叫人好生带着表少爷在京城里转转,必不委屈了表少爷。”
梁恒还想多打探几句,可听着康嬷嬷这话,怕她追究之前谢嬿为着他去寻谢姌不是的事情,便不甘心地点了点头:“也好,若真有什么贵客,叫我也一块儿见见,一家子别外道了才是。”
梁恒说完,才慢吞吞转身离开了,背影很是有几分不快。
康嬷嬷狠狠瞪了他一眼,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转身打起帘子走了进去,和傅琼华回禀去了。
傅琼华听她几句回禀,方才还伤心的面儿上此时多了几分恶心和不屑:“凭他也配见我的绪之?”
对于自家婆母这个娘家侄孙,傅琼华一向都是瞧不上眼的。梁恒不仅书读的不好,整日里还和外头那起子纨绔子弟厮混在一起,明明家世普通吃穿用度还硬要和人攀比,在女子上更是痴缠,虽未成婚,都有好几个房里人了,听说有两个还有了身子,只是梁家瞧不上通房生的孩子,想将主意打到谢家来,便将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了,不然,早就闹出庶长子来了。
她膝下只嬿姐儿一个亲生的,原本为着讨好老夫人,她也不介意将谢姌嫁到梁家去,毕竟,她也知道婆母是有这个心思的,而她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将谢姌给嫁出去,一来不在她眼前碍眼,二来也断了谢姌日后进京的可能。可婆母虽有这个心思,自家老爷却是断然不肯叫自己的女儿嫁到梁家去,说是女儿生的这般好,对他来说大有用处,叫她这回进京将两个女儿通通带去京城,在安国公府住下来,沾沾安国公府的贵气,往后再张罗婚事,说不得自己还能靠着女儿调回京城呢。
老爷态度强硬,她也不好太过反对,硬叫谢姌嫁到梁家去。她怕老爷疑心,毕竟,她也是个当娘的,怎能不为着女儿的前程着想,只一味为着讨好婆母,便将女儿嫁到梁家去呢?
因着这般缘故,她这回才带着谢姌一块儿进京了。她哪里能想到,临走时婆母竟是笑着指着身边的侄孙梁恒,说是叫梁恒一道跟她们进京,也好叫他见识见识京城里是何等繁华。
私下里,婆母还和她说了,她是安国公府的姑奶奶,在京城里想来是有几分脸面的,叫她替梁恒好好张罗一门婚事,免得叫她在家里头跟着操心。
傅琼华心里头不快,可也不得不应下,毕竟,这些年,众所周知她是没能给谢家生个男孩儿的。婆母若是对她不满从中闹腾,便是老爷心里头向着她,也要平白生出好些事情来,叫他们夫妻离了心。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梁恒竟然会这般没有分寸。一路上眼睛一个劲儿盯着谢姌,这会儿还惦记着想要见她的绪之!
谢姌便罢了,她又不是她的亲女,她受了委屈她哪里会放在心上。可凭他梁恒那样子,也配和她的绪之同桌用饭?自己也不掂量掂量配是不配!脸怎就这般大!
傅琼华气得厉害,脸色铁青,眼底满满都是嫌弃:“就不该答应带他一块儿进京,这一路上不安分,等到了安国公府,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这般人嫌狗憎,也就那老虔婆将他当个宝!”
康嬷嬷听自家夫人这一句骂,面儿上有些讪讪,当初夫人在京城里可是半句脏话都不会说的,如今和梁氏这个当婆婆的一块儿住了十多年,竟也有几分沾上梁氏的粗鄙了。
这念头只在心里头闪了一下,康嬷嬷就连忙压了下去,暗暗告了声罪,这才对着自家夫人道:“老夫人都开口了,夫人您这当儿媳的怎么能不应下。便是不为着老夫人,也要顾忌老爷的面子,毕竟咱们老爷一向都是个孝顺的。”
傅琼华嗯了一声,有些难为情,道:“嬷嬷是知道我的,他对着姌丫头言语没分寸便也罢了,左右姌丫头也是个没人护着的,受了委屈只能自己胭下了。可若到了国公府,府里不只一位姑娘,他这性子,若是闹出个什么来,叫我这个回娘家常住的姑奶奶面子往哪里挂。”
“你当我怕什么,我是怕这个呢。”
听她这么一说,康嬷嬷马上就懂了她的心思。夫人虽是安国公府的姑奶奶,可到底是外嫁女,这回带着两位姑娘回京便罢了,偏偏还带了这么一个梁家的外男,又是个不知分寸最是痴缠女子的,若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姑奶奶还怎么自处,只怕是面子里子都要没了。
康嬷嬷想了想,迟疑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倒也不必太过忧心,老太太既然叫您给表少爷相看,寻一门好亲事。您倒不如真真将此事放在心上,到老夫人跟前儿求一求,咱们府里嫡女他自是攀不上,可一个庶女的话,老夫人为着您这个嫡亲的女儿,想来还是能舍得下的。”
魏老夫人膝下总共生了两子一女,她家夫人便是唯一的女儿,自幼是最得老夫人疼爱的。夫人只要在老夫人跟前儿哭一哭,说说自己远嫁这些年的难处,老夫人疼女儿的心自然是谁都比不过的,哪里还能舍不得一个庶出的孙女儿?
傅琼华听着康嬷嬷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思量一下,脸上渐渐有了几分笑意:“这倒是个好法子,也只有你,才能想出这个主意来。早知你有这样的好法子我便早和你说了,也省得我这些日子每每见着这梁恒心里头便纠结起来。”
康嬷嬷笑着奉承道:“哪里是奴婢能想出好法子来,奴婢不过是最知老夫人疼夫人您。只要是为着夫人和老爷夫妻和睦,不叫夫人受了婆母的委屈和磋磨,老夫人大抵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更别提只牺牲一个庶出的孙女儿了。”
傅琼华听着这话心里头满意极了,她毕竟是打小便备受宠爱长大的,这些年哪怕外嫁,每年母亲也会拿自己的体己银子贴补她,要不然,她哪里能维持得了安国公府外嫁姑奶奶的体面和尊贵。
......
时间很快便到了两日后。
这日一早,天才刚刚亮谢姌便起床梳洗,稍稍用了些点心,只喝了半盏茶便罢了。
因为昨个儿下午傅琼华派人来知会她说是今早便要启程进京了,大抵再有一日功夫就能进京了。她怕路上不便宜,便只拿茶水润了润嗓子。
谢姌收拾妥当,就去了傅琼华屋里。
重活一世,她见过谢嬿,见过梁嬷嬷,却是头一回见自己这个姑姑傅琼华。只因傅琼华早就告诉了青黛,说是她身子不好,好生养着就是了,不必计较那些个规矩。
前世谢姌心里头会稍稍想是不是傅琼华见着她病了,也有些后悔不替她做主,后悔那日对自己说的话呢?可重活一世,她知道傅琼华只是不想见她,不想叫她这个周氏生的女儿在她跟前儿碍眼。
她在门口定了定心神,抬脚便走了进去。
屋子里,傅琼华正和谢嬿说着话,箱笼早就收拾妥当,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只几个箱子还有包袱。
见着她进来,傅琼华脸上的笑意收了收,见着她上前行礼,这才挤出一丝笑意来,道:“姌丫头今日气色倒是好了些,可见在这寺庙里休养两日是有用的。”
一旁的大姑娘谢嬿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她若还不好,难不成还叫外祖母一直等着她?但凡有些孝心,也不该如此气性大,因着误会了梁表哥便将自己给气病了。”
谢嬿心里头很是嫉恨之前谢姌当着梁恒和一屋子丫鬟的面给她没脸的事情,这会儿见着谢姌,嘴上自然是没有好话的。
若是放在往常,谢姌听了她这些话定要心里头难受,可此时谢姌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出声问道:“哦,姐姐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我是如何误会了梁表哥,才得了这一场病的?”
原本就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说的事情此时被谢姌这般挑破了,谢嬿一时愣住,她一个姑娘家,又是当长姐的,总不好说梁恒对自己的妹妹心怀不轨,自己还在一旁看笑话。
见着女儿下不来台,一张脸憋的有些红,傅琼华出声道:“行了!今个儿咱们要同太子殿下和绪之一块儿进京,哪里有空说这些个有的没的?”
“你们两个都要规矩守礼,莫要叫人觉着咱们谢家的女儿没有规矩,丢了谢家的颜面,也叫绪之在太子面前没脸。”
谢嬿听母亲这般说,连忙笑着道:“母亲放心吧,我才不会叫您和绪表弟失了颜面。”
说完这话,她又带了几分得意看向了谢姌:“之前母亲和我还有绪表弟一块儿用膳,原本是想着叫妹妹一块儿过来的,只是妹妹才刚病好,身上难免还有几分病气,不好前来待客,免得对绪表弟不尊重,妹妹可莫要因着此事心里头难受才是,更莫要误会是母亲偏心。”
谢嬿得意的看着谢姌,眼神里充满了炫耀,二人打小便一块儿长大,身为长姐的她最是知道如何戳到谢姌这个妹妹的痛处。
谢姌听她提起傅绪之,脑子里不由想起上一世她和傅绪之相处时的情形。短短几年夫妻,两人只是相敬如宾,身份揭开后更是不知如何相处。
她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强压下这些情绪,对着谢嬿轻轻笑了笑,道:“姐姐多心了,妹妹哪里会误会。你我都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母亲自然也是疼我的。”
谢嬿碰了个软钉子,瞪了谢姌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傅琼华虽有些奇怪谢姌和之前不大一样,却也和康嬷嬷一般觉着她是因着之前受了委屈的缘故,便也没放在心上,只出声叮嘱了众人几句。
待前头傅绪之派人来传话,众人才一块儿出了院子。
上了马车后,谢姌透过窗帘的缝隙见着最前头的几辆马车,看了眼,又很快将帘子的一角给放下了。
青黛面色古怪,对着自家姑娘道:“姑娘,真是太子殿下和表公子?奴婢怎么也想不到,咱们会和太子殿下和表公子一块儿进京。”
“幸好,殿下的马车在前头,咱们根本就没资格过去请安。要不然,奴婢可要怕死了。”
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青黛至今都有些后怕。
“希望这一路上咱们都不要和太子碰面,顺顺当当到京城,到安国公府的门口再停下。”
见青黛这般紧张,谢姌轻笑出声:“你这丫头,咱们可不够格往太子跟前凑。”
青黛想起方才大姑娘谢嬿说出的那番话,脸色变了变,道:“姑娘才不想着凑上去呢,莫说是太子殿下了,表公子那里姑娘也不惦记!奴婢只是气夫人竟这般偏心,表公子过来,竟也不叫姑娘过去,不仅如此,还将姑娘您遣去佛堂供奉佛经,分明是怕姑娘自个儿过去呢。”
谢姌听她替自己委屈,只轻声道:“莫要计较这些了,咱们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在安国公府立足才是。”
马车徐徐行驶,谢姌微微垂下眉眼,眼底有一丝淡淡的疏离和轻微的惆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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