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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红尘的人间,有一个偏居一隅的小国周国。
周国原是商国的一个诸侯属国,鼎盛时,管理着西部诸侯小国,被商王封为西伯侯,传到到周昌这一代,实在逃不掉商纣王的凌辱迫害,逃出囹圄后,被逼的走投无路,在丰城宣布独立,建立了周国,后传位给次子周发。
都城丰城城外,绵延着一座巍峨雄伟的大山,名曰岐山。
城东三十里处的山脉,危峰兀立,如神凤展翅,气势非凡,山中万壑千岩,层峦耸翠、古树参天、常年云雾缭绕,是飞禽走兽的乐园。
虽然离都城不远,但因山高路险、崎岖难行,很少有人问津,在偏僻狭窄的山坳中,有一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叫“凤舞”的小山村。
一个平缓的半山坡上,有乱树枝围成的一个院落,院内有一个破败的小土屋,屋内传出婴儿“哇、哇……”的沙哑啼哭声,和带着哭音“哦、哦……”的拍哄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带着长吁短叹的谩骂声。
院子里,一棵大石榴树,花开的正绚烂红艳,更显着土屋矮小破败。
一个气宇轩昂的青衣道人,负着手,凝着眉,一动不动地站在石榴树下,面对一片破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眼内却透着空濛落寞。
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尖细声音,从破旧的土屋内传出来,“死婆娘,能不能?让那吃白吃饭的,别哭了?都哭三天啦,真是被她……烦死了”。
一是个沙哑、悲凉又虚弱的女声,随后响起,“孩子饿了,求求你,再去借点米吧?”。
男子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都借了,都说……没有,你个死婆娘,真是笨死了,生个孩子,连点奶水都没有,这一生下来……就多一张嘴,怎么养着了?唉!我咋这么倒霉?跟你说,依我看,还是送人得了,还能换点米回来”。
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又起,“没饭吃,我哪能有奶水?世上,哪有?你这么狠心的爹,再说送人的话,我就,就……死给你看”。
“哼,死婆娘,你少拿死……来吓唬我,谁死谁命短,爱死不死。唉!……只能,把那赔钱货……带来的玉……當了,去换点米了”
“不行!”,女子声音虚弱,但却很坚决地拒绝着。
“死婆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随便你了,老子,得出去清静清静了……是死是活,随便你吧……”
男子骂咧咧地跨出土屋门,迎面阳光正刺眼,他用补着补丁的衣袖,挡着耀眼的大日头,才看清,大石榴树下站着一个青衣道士。
男子迟疑地走近,带着满脸狐疑,问:“不知道长,所来何事?”。
望着眼前的男子,青衣道长微微颔首,回答:“哦,贫道听闻婴儿啼哭,遂进来看看,希望能帮上一帮”。
青衣道士说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穿着打着好几处补丁、粗布袍子的年轻男子,只见男子中等个头,瘦的如麻杆,腰也微微弓着,细看五官也算周正,一双大眼格外突出,正不安分地四下乱转,熬红的眼睛里,透着一些市侩狡气,从穿着打扮、言谈举止看,很像个落魄的读书人。
男子也正打量着青衣道人,见他气宇轩昂,不怒自威,气质清贵,姿容更是俊朗飘逸、超凡脱俗,犹如谪仙下凡。男子断定,这道士不是个简单修行者。
男子抱拳施礼,恭敬道:“道长,若真能相帮,就真是太好了,不瞒道长,小女出生三日,一直啼哭不止,真是令人烦脑,有劳烦道长,进屋给看看?”。
“好!”
尾随男子进屋,青衣道长来到床前,见闷热的土屋中,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妇人,一脸苦相地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旧土布包着的婴儿。
只见婴儿脸色惨白,死死攥着着两个小拳头,闭着眼,哭的嘤嘤嗡嗡,显然已哭的没了力气。
从婴儿的面相,能看出两三分小舞曾经的轮廓,但婴儿皱皱巴巴的样子,实在很难辨认。
青衣道士开口,“能让贫道看看,你们说的……那块玉吗?”。
“好!”
妇人从怀中掏出,女儿出生时,手里攥着的一块玉诀,恭敬地递给青衣道人。
化身为青衣道人的擎天,一看,顿时红了眼眶,手上拿着的玉玦,就是小舞一直随身佩戴的那块,她竟带到了这一世。
此时,婴儿突然睁眼,擎天的眼神突然撞进她的眸子里,虽然眼睛哭的红肿,但那分明就是小舞又大又亮、清澈如水的眸子,那里面除了藏着疑惑,更多的是委屈。
婴儿看见擎天,小嘴一撇,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哇!哇!哇!……”大声哭起来,哭的满脸通红,泪水从紧闭的眼,一双一对地往外掉,令谁看了都心疼。
擎天已断定,这婴儿就是朝思夜想的小舞,投胎转世的无疑,婴儿的哭声,哭碎了他的心,他伸出微颤手,从女人手中接过婴儿,紧紧搂在怀里,嘴唇打着哆嗦,眼中有水雾涌起。
擎天闭上眼,怕眼中的泪水被发现,平复一下慌乱的心绪,将婴儿小心翼翼揽抱好,一手轻轻放到婴儿头顶,嘴里幽幽念道:“怨念,怨念,不念不怨……既来之,则安之吧”。
擎天话音刚落,婴儿哭声戛然而止,突然,又睁开水灵灵的大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擎天的心,又是一阵的抽痛。
能精准找到小舞,是擎天仗势欺人了一把,他胁迫司命星君,调出小舞托生的时辰和地方,在应允司命,不干预凡人命向的情况下,找到了投胎后的小舞。他终是不放心,在天军开往前线的档口,来看一眼,转世后的小舞。
见女儿真的不哭了,男子和妇人都惊喜的,连连表示感谢。
“啊!多谢道长,道长神通广大啊,谢谢啊……”
“无妨,好好……照顾她”
擎天痴痴望着,怀里一直怔怔瞅着自己的婴儿,垂下眼睑,掩藏起眼底无限的悲哀,和又涌起的泪水。
妇人泪中带笑,祈求,“道长,真是神人啊,还请给小女……起个名字吧”。
男子也随声应和,“是啊是啊,请道长,给赐个名吧”。
凝望着怀中的婴儿,擎天心痛如万箭穿心,小舞被命运玩弄着,给与这样一个悲苦的转世,就让这小婴儿带着小舞的名字,在这人世间再活一次吧。
擎天强压住哽咽,“本道……与这孩子有缘,既然这村……叫凤舞村,那就叫……小舞……吧”。
“小舞,甄小舞……好听!”
小舞娘脸上挂着笑,絮叨着小舞的名字,笑的凄凉,她不知道,怎么能养大这个漂亮的孩子?
命运,总是拿人开玩笑。
擎天心中又打翻了五味瓶,面对性甄的婴儿,心内嘲讽愤懑着,“甄小舞?真小舞,有相同魂魄的小舞,还是真小舞吗?还是吗?是吗!”。
见擎天又陷入沉思,行为举止,有些匪夷所思,男子脸上有些尴尬,忙打起哈哈,“哦,道长,你,坐吧坐吧”。
“是啊是啊,把孩子给我吧”
擎天回过神,留恋地看了眼,怀中的小舞,见她紧紧攥着自己的一根食指,小嘴一努努的,瞪着黑漆漆的大眼,正望着自己。
擎天长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钱袋,交给甄小舞的爹。
“唉,这孩子应是饿了,拿着这些钱,去给她母女……买些吃的吧”
“多谢道长,我这就去了,这就去……”
小舞爹的眼中,有精光闪过,拿过钱袋掂了掂,忙不迭应着,拔腿就向屋外跑。
“她爹,一定……要买米回来呀,……唉!”
小舞娘的话音还未落,小舞爹就已跑的没了人影。
见小舞娘难过摇头,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擎天满腹疑问,“为何,要叹气?”。
“唉!道长仁慈,道长给的钱,怕是又被拿去买酒、下赌喽”
擎天一怔,妻女都埃着饿,做丈夫和爹的,怎会如此不管不顾?震惊疑问道:“会这样?”。
小舞娘听问,悲从心起,又抹起眼泪,唉声叹气,“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这当家的,原也是个读书人,一直没能谋到,体面些的差事,心灰意冷……就,荒了学问,既没力气,也没一技之长养家,整日借酒浇愁,又染上赌瘾,致使这家……一贫如洗啊。小舞这孩子……真是命苦,一出生就挨饿,以后的日子,真不知?该怎么过呀?”。
小舞娘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擎天心上,望着怀中吮着手指,不眨眼望着自己的小舞,“呼”地站起身,眼中又蒙上水雾
“我,哦,贫道,去找点吃的”
不到半个时辰,擎天一手牵着一只奶羊,一手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他把羊拴在房门口,找了一只粗陶碗,很笨拙地挤出些羊奶,又从袋中拿出,一个大叶子包的一包东西,一起放到床边。
“把小舞给我,你……也先吃点东西”
小舞娘已被感动的稀里哗啦,涕泪肆流,抱着孩子就要起身下跪,被擎天伸手拦住。
“谢道长……救命之恩啊!就是做牛做马,我和小舞也要报……道长的大恩大德”
小舞娘满脸悲苦,含泪吃着叶子中包着的熟鸡蛋。
擎天用勺子舀了一勺羊奶,喂到怀中小舞的嘴边,还温声和她说着话,“小舞,饿了吧,乖,快喝吧……吃饱,就好好睡觉觉……,吃饱睡足,才能快快长大。长大……我……”
看着小舞小嘴一抿一抿,喝得香甜贪婪,擎天的心柔软而疼痛,他欲言又止,未来?他又能如何?
冥冥中自有天意。
擎天喂了小舞,在人间的第一顿饭,喝饱奶的小舞,也回了他,来人间第一个懵懂的笑。
望着怀里吃饱后,安静睡去的丁点小舞,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三日来的疲惫,梦中还不时挤眉弄眼,挥手踢腿,透着烦躁和不安。
擎天满脸的爱怜和心痛,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这脆弱柔软的一团,是他爱恋了一万多年的聪慧姑娘?
小舞忘了前世、忘了痛苦、也忘了快乐、忘了所有,也忘了他。而他什么也没忘,记得清清楚楚,一幕幕不时浮现在擎天眼前……
回忆让擎天痛苦不堪,他愧疚着、懊恼着、悔恨着,小舞遭遇的这一切,都是他家人给造成的。
如果当初,他没有罚她做书童;如果不是自己爱上缠着她;如果她没有用鹿涎圣血,救活了自己……现在的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小舞或许正执剑行走江湖,过她浪迹天涯的逍遥日子,至少可以保留仙身,有着万万年的生命,而现在她一生的生命,只是他倏忽几十天的长短,找到小舞又能怎样?看着她从生到死,却又无能为力。
太难受了!想要逃离。
擎天感觉痛苦的,如被油煎火烤,前生,他天家负了她,小舞这短暂的一生,他终究没有勇气去面对,也清楚面前的一团,已不是曾经的那个。
鹿小舞已经死了!他必须面对这个事实。
擎天把熟睡的小舞,放到她娘的身边,交代,“每日用羊奶喂她,袋中有些米和鸡蛋,这些钱币你收好,一定……一定要……要照顾好她”。
小舞娘又顿时泪崩,两手推辞着,不接钱袋,“不能啊,不能再收道长的钱了,不能……我们欠道长……太多喽”。
擎天把钱硬塞给小舞娘,望着正睡着的小舞,颤着音吞吐说:“拿着吧,贫道与这孩子……有缘,等她大些,贫道会,会……会再来看她……,一定,要照看好她!”。
亏欠,最是折磨人。
擎天自觉,亏欠小舞太多,自愧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堕落轮回,受无尽困苦折磨,能让小舞少受点罪,这是他最大的救赎。
擎天实在太忙,魔族已经将四方魔军,都集结陈兵到忘川山脉,天军也已驻扎过去,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作为天军总指挥的他,已是分秒必争,忙的已分身乏术。
到擎天离开时,果然没看见,甄小舞的爹回来,他心中既气愤又担忧。
此时,吃饱喝足的小舞爹甄光,正大呼小叫地在赌桌旁下注,枯黄瘦削的脸上带着两片醉红。
甄光的心已枯萎死去,他的懒惰、手高眼低,被现实的残酷打得丢盔卸甲,他无力、无能也无心去抗争拼搏,整日如行尸走肉般苟活着,用酒和赌博,麻痹刺激着苟延残喘的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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