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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棣依旧坐在落地窗前的长椅上,一条长腿曲着放在长椅上,另外一条腿随意地伸长,右手举着酒坛对嘴饮酒。
酒水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来,打湿了黑色衬衫的衣襟。
姿态一反之前的优雅矜贵,有些放浪形骸。
这副模样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看得我有些心疼。
听到何兰兰的声音,江鹤棣放下酒坛寻声朝我们看过来,冲何兰兰的方向苦笑了声,“小姨,我身上的毒医生都解不了,你找来的江湖郎中怎么可能解得了?不要听信这些江湖骗子的话。”
我明明就站在何兰兰面前,他却没看到我。
果然他是靠声音来辨别我们的位置的。
我心里愧疚极了,为自已的粗心愧疚。
这些日子江鹤棣一直早出晚归刻意躲着我,怕我担心,我居然一直没察觉,只当他是工作忙碌。
严城看到我又回来,有些意外,刚要出声提醒江鹤棣。
我盯了他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
何兰兰走到江鹤棣面前,伸手从他手里夺过酒坛,放到地上。
抬手戳了他的头一下,嗔道:“你啊你,跟你说了不要喝酒,不要喝酒,喝多了对眼睛不好,你偏不听。有病咱就治,有毒咱就解,医生解不了的毒,说不定江湖郎中就能解得了呢。”
我站在一边看得呆了,江鹤棣生平最不喜别人碰他的身体,尤其是头,“男人头女人腰摸不得”,别说江宗城了,就连何苓苓都不敢戳江鹤棣的头一下,可何兰兰却敢。
而江鹤棣脸上丝毫不见怒色,好似习以为常似的。
看样子他同何兰兰的感情要比何苓苓深厚得多。
江鹤棣抬手擦了擦唇角的酒渍,望着何兰兰的方向说:“看,你也说他们是江湖郎中,既然是些骗人钱财的江湖骗子,那就让他们走吧,我不信这种人。”
“我请来的可不是普通的江湖郎中,是神医。平常人都请不动的
,我好不容易才给你请来的,你必须得给小姨个面子。听话,先让华神医给你看看再说。”
“不治。”
“棣儿,小姨可跟你说了,今儿个医生我给请你来了,你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要是你敢反抗,我就让人把你绑起来!”
何兰兰是做生意的女人,身上自带一种匪气,和她绝美的外表形成一种反差,却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觉得魅力十足。
江鹤棣不吃她这一套,站起来,就要朝外走,却被何兰兰拽住手腕,“你给我住下,治不治的先让神医看看再说!”
“不看!”江鹤棣一把甩开何兰兰的手,迈开长腿又朝外走去。
可能因为这房间里除了两排桌子空无一物,所以江鹤棣径直朝外走,步伐很稳,没有失明者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
何兰兰追上来拉住江鹤棣的手腕,对我说:“鸢鸢,你也过来劝劝棣儿,他平时最听你的话了。”
江鹤棣迈出去的长腿倏地停了下来,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宁鸢?宁鸢不是走了吗?”
何兰兰嗔道:“你这孩子,让我替你保密,自已却把秘密全部告诉鸢鸢了。鸢鸢是真的爱你,得知你中毒了,怎么可能弃你而去?你以为人人都像唐娆娆那样,一听说你腿残了跑得比兔子还快?鸢鸢不是那样的人。”
江鹤棣眉心微蹙,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道:“小姨,你上当了,我压根就没告诉宁鸢,她在故意诈你。”
“是吗?”何兰兰瞟了我一眼,却并无责怪之意。
或许她早就想把实情告诉我,奈何缺一个契机,我的到来正好给了她这个机会。
她和严城、江翎不一样,她不是江鹤棣的下属,没必要死守他的命令,她可以按照自已的想法行事。
虽然江鹤棣不让她把此事告诉我,可她并不这样认为。
我一直安静地站在房间中间,默然不语,江鹤棣并不知我的具体方向。
可这好像也难不倒他,只见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通过味道辨别出了我的方向,迈开一双长腿径直朝我走过来。
走到我面前时,他伸出右手朝我摸过来,摸到我的头发,再从头顶滑落到我的脸上,手指描摹了下我的眉毛后,轻启薄唇问道:“宁鸢?”
我痴痴地凝视江鹤棣棱角分明的脸庞,紧抿着唇不出声,心思却万千。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找到我。
江鹤棣没听到我的答复,以为猜错了,修长手指在我的眼睛和鼻子的轮廓上轻描了一遍,肯定地说:“你一定是宁鸢,你身上的味道我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你头发的触感我记得,你眉毛、眼睛和鼻子的弧度我也记得清清楚楚。快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宁鸢?”
我原本干涸的眼睛,再一次湿润。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流过泪了,可是今天却不由自主地流了再流。
他刚刚还口口声声地对我说他不是个专情的人,说他已经移情恋上别的女人了,可他却不经意间透露了他的真心。
他记得我身上的味道,记得我头发的触感,记得我眉眼和鼻子的孤度。
倘若不是深爱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记得这些?
他深爱我。
是的,他爱我,比我想象得还要深。
正因为深爱,担心自已失明保护不了我,担心他之前树的敌人来找他报仇会连累到我,所以才与我取消婚礼,甚至提出离婚,想尽一切方法赶我走,怕我被他连累。
我的眼泪流得越发汹涌。
泪水打湿了江鹤棣的手指,他蒙尘的黑眸似乎闪过一丝诧异,有些慌张地问道:“你哭了?别哭,不要哭。”
他手指划向自已裤兜里去拿手帕,可是掏了掏,裤兜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只好抬起手,想用手指来替我擦干净眼泪。
可这样一折腾,他又找不到我的眼睛了,只好再用手摸到空中,找到我头部的位置,顺
着我的头发、眉毛,往下滑,去摸索我的眼睛,替我擦眼泪。
他慌张无措甚至有些笨拙的模样,让我越发难受,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揪住了似的,疼得我喘不开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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