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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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快步走向电梯厅，我拼命地按着电梯开关键。

今天的电梯不知怎么了，迟迟不上来，我都快要把电梯键开关键按坏了，电梯才缓缓地升上来。

我一个箭步冲进电梯，傅哲紧跟着也冲进来。

我按了一楼，盯着电梯键显示屏上的数字不停地变化，恨不得一秒钟就能到达一楼。

傅哲同样目光直直地盯着显示键，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佟梨她、她不会做傻事吧？”

佟梨一直是个坚强的姑娘，可是再坚强的人，也有崩溃的时候。

从我认识她起，她就一直绷着，绷得太紧了。

为了自己，为了病重的父亲，为了母亲和弟弟，拼命绷着，像绷紧的弓弦一样。

绷到一定程度，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断。

我并不回答傅哲的问题，因为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是心理医生，都摸不透佟梨的心思，我怎么能摸透呢。

电梯终于来到一楼，刚开了一半，我便冲了出去，傅哲紧跟在我后面。

穿过一楼大堂，跑到门外，远远地看到路边围了一堆人，正指着路中间指指点点。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子炸了，全身所有的血液仿佛在一刹那间齐齐涌入大脑中，脑子嗡嗡作响，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是佟梨！

我冲到人群里，拨开众人，向前跑去。

骤然看到灰黑色的柏油路上趴着一个纤瘦细长的身影，一头长发散乱在地上，身上的白色刺绣长裙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两只瘦弱的手臂伏在路面上，纤长手指沾满血迹。

旁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司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再后面是拥堵的车群。

车子那么多，却没人按喇叭，只是安静地绕道走。

佟梨今天就穿了这样一条刺绣长裙，头发也是这样的长发。

那瘦削白净的侧脸，不是佟梨又是谁呢？

鲜红的血渐渐

从白色长裙下面渗出来。

佟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不敢再看下去，抬手捂住双眼。

不是佟梨，一定不是佟梨，佟梨那么坚强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寻死呢？

尽管我一遍遍地自欺欺人，可还是骗不了自己。

佟梨受伤了，会不会死？

“死”这个字眼，让我的双腿软得要命，站都站不住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我缓缓地蹲下去。

心理很难过，却哭不出来，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哀嚎声。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人，比亲姐妹还亲的人。

都怪我，如果我不把她介绍给傅哲，就不会招来江鹤峤，她也不会想不开寻死。

我本意是想帮佟梨，让她摆脱江鹤峤的阴影，过上新的生活，没成想却惹怒江鹤峤，把她重新推入深渊。

深深的自责让我越发痛苦。

傅哲也愣住了，抬手捂住嘴，有晶莹泪珠从他眼中沁出来。

佟梨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爱得很用力，小心翼翼，仿佛拿生命在爱一样。

这样用力地爱，自然能换来傅哲的真心，何况傅哲本就喜欢她。

傅哲缓缓地走到佟梨身边，弯下腰想去抱她。

旁边那司机收起手机大声冲他喊道：“快松开她！你这样会让她受到二次伤害的！”

傅哲闻言住手，木然地直起身子。

看到司机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几步冲到司机面前，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咬牙切齿道：“是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司机拽住傅哲的手，想把他推开，脸上带着又委屈又生气的表情，大声说道：“是她自己冲上来的！我好好地开着车，她忽然冲到路中间，我刹车都来不及，就撞上了！我特么招谁惹谁了，让我摊上这样的事，真特么晦气！”

果然佟梨绷不住了，选择了寻死这条路。

对她来说，死亡反而比活着更轻松。

她活得太累了，从小父不疼母不爱，为了父亲的病不惜代孕，既养着全家人，还要被江鹤峤夫妇威逼，好不容易看到点儿希望，又被江鹤峤无情地按回地狱。

傅哲依旧不肯松开司机，怒目瞪着他，表情狰狞，一字一顿道：“你杀了她，你要付出代价！”

“不怪我，是她自己冲上来寻死的！”司机用力挣开傅哲的手，冲佟梨的身影斥道：“想死怎么不去跳楼？还得拉上我垫背，真晦气！”

对他来说是晦气，可是对我们来说，却是无尽的痛苦。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警车过来了，救护车的声音也由远及近地开过来了。

傅哲再镒冲到司机面前，想去打他。

我走到傅哲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角说：“傅医生，冷静点。”

傅哲一把甩开我，瞪着眼睛冲我喊道：“你让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医者不能自医，他是心理医生却医不了自己，平时劝导我们时有理有据，可是轮到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比我还要冲动。

“我没法冷静！怪我，刚才在天台，我应该对她说我不介意，我不该用那种眼光看她，都怪我！”

傅哲抬起双手捂住脸，声音低下去，“她心里肯定很痛苦，很需要我的安慰，我却嫌弃她，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死！”

他的声音变得哽咽。

司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很快警车和救护车都开过来了，警察拉起警戒线，把人群与事故现场隔开。

等警察拍完照后，医护人员忙着把佟梨抬上担架，抬到救护车上。

我和傅哲一起上了救护车，陪佟梨去医院。

傅哲握着佟梨的手指，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我目光木然地望着后面，隔着车窗玻璃看到了江鹤峤的车，他居然追上来了。

始作俑者是他。

如果不是他，佟梨不会撞车寻死。

我暗暗握紧双手，恨不得将江鹤峤掐死。

傅哲同样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眼神悲痛又充满仇恨。

来到医院后，佟梨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抬着匆匆送去急诊室，我和傅哲等在外面。

我很痛苦，他神色也很不好，面色一直绷着，眼里满是紧张和悲痛，还有深深的自责。

我拍拍他的肩头说：“佟梨会没事的，放轻松些。”

“她一定会没事的。”傅哲重复道。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我们这样说不过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