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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业隐隐感觉到安西都护府对突骑施黄姓的征伐似乎提前了,他的感觉并没有错,穿越者的蝴蝶扇动翅膀总要产生一些变化和波澜。对于历史知之甚少的他自然不知这变化有多大。
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天宝元年阿史那昕被贺莫达干派伏兵偷袭,天宝三载,夫蒙灵察才带兵平定突骑施黄姓,这中间整整间隔了两年。
然而天宝二载的这个春季,征召令可是确确实实地发出了。不知是什么原因使都护府这么快就筹备好了钱粮,做好了准备。有可能是他商修驿站的成功,也有可能是清缴沙匪的得力,使得南北两条商路贸易更加发达,导致今年商税收入拔高了许多?
虽然只是一万多人的长途跋涉,也是相当费钱的。他们需要提前在远征的中段设置粮草中转站,动用大量的人力畜力来运输粮草,粮草的位置安全是这次远征的关键。
夫蒙灵察征召了龟兹、疏勒、焉耆三镇共计一万两千多名士兵,是一个完整的六花阵的军阵列。节度使夫蒙灵察亲自带队,高仙芝担任中军总管,李嗣业为左右虞侯军总管,马磷和李栖筠分别为左右厢军的总管,副都护程千里坐镇后方。毕思深,康槐顺,陈奉忠等人担任节度使押衙。
征召令发下来的时候是三月底,夫蒙灵察要求李嗣业五月初三之前,必须带兵到达顿多城一线集合。
又是顿多城,李嗣业听到这块地就忍不住想吐槽,这里已经成为安西军的御用前进基地了,难道就不能换个地方?
如果不出意外,粮草也会囤积在这个地方,拨换城和大石城的先头部队也会先期到达看守粮草。
李嗣业得到军令后立刻准备,命令骑兵军从春季牧草前来集结,跳荡营和战锋队严阵以待。他又命令各州派出三名兽医充入军中,军营中开始炒制压缩饼干,切割腌肉,命令有私马者需携带一个月干粮,无私马者也需要携带半个月。
……
四月中旬的清晨,这座西垂边城被晨曦所唤醒,李嗣业披挂一身棕铜色山文甲,腰间悬挂横刀,在枚儿和十二娘的陪伴下走出府邸侧门。
李郎准备动身的前几天里,十二娘心焦得难以入睡,夜里她用手去摩挲丈夫脊背上的伤疤。白日里她却若无其事地命令吴娘子和厨房尽量改善伙食多做羊肉,憋足了劲要让丈夫在这几天里多长几斤肉,就好像膘肥也能挡住刀枪。就连李郎的坐骑黑胖,也加紧喂了几天青稞料,十二娘抚摸着它的脸希望它能够担当好一个坐骑的责任,把主人安全带回来。
她手里捧着凤翅兜鍪,踮起脚尖要给丈夫戴到头上,但是个子稍矮够不着,李嗣业只好屈膝低了低腰,任由娘子把兜鍪扣上脑袋,仰起脖颈让她方便系带子,她眯着眼睛专注的样子有迷离般的美。
疏勒都督裴国良也来给李镇使送行,但只是远远地站着,等到他夫妻二人说罢离别的叮嘱后,才上前去拱手相送。
“我愿以两千蕃兵助李镇使一臂之力,祝你马到功成,早日得胜归来!“
他吩咐下人捧来酒盏,将酒窖中积攒的好酒坛子端上来,亲自给李将军斟满。李嗣业双手端起酒盏,一仰头灌了下去。
他细细品味一番,这酒似乎也是三勒浆,但味道似乎要更甘甜一些。他从未喝过这个品种,应当是很稀缺。
“这坛子酒不错,先攒着吧,等我归来时再与你痛饮。”
惊雷观观主赵正一捧着方匣子站在不远处,觑见李嗣业得了空,也连忙凑上前来,躬身献上礼物:“李将军,这是贫道赠送给你的礼物,助你旗开得胜。”
李嗣业睨了这盒子一眼,问道:“这里面不是什么大力丸,金刚丹吧?”
“绝不是,我怎么能献上将军不喜欢的东西,你自己打开看看。”
他伸手接过匣子抽出挡盖,里面放着三个黑不溜秋的铸铁球,顶部有捻子,赵正一还在铁球表面铸了“惊雷”两个篆字。
三个惊雷弹,姑且先这么叫它们吧,数量稀少能起什么作用?但毕竟是赵老道的一番心意,夹在腋下朝他拱了拱手拜别。
“这种东西越多越好,等我回来希望你能铸几百几千个。”
日头逐渐升高,燕小四从马厩从将黑胖牵来,李嗣业伸手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李枚儿搀扶着十二娘走到跟前,两个她生命中重要的女人抬头,睫毛下黑水晶眼眸里依旧掩饰不住担忧之色。
他在马上对两人开口道:“娘子,枚儿,不必担心,这次远征是以强击弱,不会有太大悬念。”
燕小四跟在他身后,两纵马朝着街道而去,李枚儿突然大声喊:“阿兄,早点回来!”
李嗣业回身点了点头,清隽的马蹄声在硬土上响起。
疏勒军兵卒很多在城中都有家室,列队走出营门走到街道上的时候,有娘子牵着孩儿走来,站在街道两旁送行,她们把孩子抱起来,让他们伸出小手指,去辨认千篇一律的甲胄中,哪个兜鍪下是他的父亲?
使李嗣业感到意外的是,这样的送行并无多少担忧伤感情绪夹杂,也许是他们早已习惯了征战离别,或许她们也像十二娘一样,把担忧藏在了心底,用活泼甚至跳脱的笑容来掩饰。
队列在夹道的人群中缓缓前进,有穿着葛麻襦衣的女子在围观队列中踮起脚尖,手中提着一个布包裹跑偏了整个人群,不停地向围观者探问:“刘大家的,看见我家九郎了没有?”
“没有,你们小两口昨晚情话还没有说够,现在又舍不得了?”
“不是哈,我昨晚给他煮了几个鸡蛋,他没有带走。”
疏勒城的早晨春寒料峭,昼夜温差也大,对话的女子和围观者的嘴里还能看见白气。她急匆匆踉跄着挤着人群前进追索,直到快接近城门时,望见十几个鱼鳞甲片交叠的兵卒背影,与她的九郎隐隐相似,娘子红着脸张了张嘴,却怕旁人笑她没有出声,但他们正在迈步远去,情急之下她终于打破了女子的矜持,高声喊道:“九郎!!”
整个兵卒的队列都转过身,被称之为九郎的男人确实在其中,他先是脸颊绽放喜色,紧接着绷紧了嘴唇,显露出夫权的威严:“又怎么啦?”
“九郎,我昨天叫你拿的几个煮鸡蛋,你为啥不拿上。”
“军中备有肉脯和干粮,鸡蛋你自己留着补身体,不用给我。”
几个老卒在旁边起哄:“为啥要补身体啊,是昨晚累着了吗?”
“滚!一边儿去!”
军队人流推挤着他们向前走,娘子认为不能等了,她下了决心从人群中挤过去,快跑两步冲到丈夫身旁,把怀中布包里的鸡蛋强塞了过去,“给你!“然后飞也似的逃跑回来。
九郎在行进中回头招手,他的脸却被参差的脑袋挡住,娘子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等我回来!”
队伍已经流向了城门洞中,娘子依然在向九郎招手,形形色色的人群开始追随着队伍涌向大门外,多数是女子、孩子和牧民,他们在城墙下迎着朝阳,沿着队伍离去的方向挥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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