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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崇祯从骆养性手中拿到梁琦报来的清单时,看着厚厚的一摞文档,心里也不禁有些惊讶。
他并未立即翻看,而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开口道:“看来梁琦这趟江南之行收获颇丰啊!莫非朕又发了一笔财不成?”
骆养性也是喜笑颜开,梁琦这次孝敬了他足足五千两银子。
他笑着回禀道:“回禀圣上,臣也未曾想到,这次竟有如此大获!都言两淮盐商豪富,与他们有所勾连的一个小小提举司也让臣吃惊不小!那要是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话。。。!”
“两淮盐场这次要借机拿下!你马上调派人手赶赴淮安,与梁琦汇合后逮获胡亭路和宋思章,然后将两淮转运使司上下梳理一遍!朕先将淮安提举司的罪证让大臣们看看,本该属于朝廷的银子都去了哪里!不出朕之所料的话,裁撤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将不会有人公开反对!”崇祯收起笑容肃声道。
只要裁撤了这个大明最大最重要的盐业巨头,那新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登场了,不管户部还是内帑都会受益无穷,只要正常运作下去,今后将再不会为银钱之事发愁。
骆养性施礼后道:“圣上还有无别的吩咐?若无他事,臣这便回去安排!”
崇祯想了想后开口道:“漕督所言钞关一事,朕亦有所计。税收乃国之重器,须得操控于朝廷之手。这次顺便把淮安、临清两处钞关一并解决,朕会让人知会户部另遣专人负责钞关,锦衣卫要派人在钞关设置衙门,其职责在于监督收税官吏,不得插手收税一事!此次犯事官吏全部处斩!家人流放夷州!另外就是,在扬州设立锦衣卫千户所,由梁琦担任千户!此次所遣人员要精心挑选,各方能手都要配全!”
崇祯之所以在扬州设立锦衣千户所,主要是扬州西邻南京,南接镇江,与常州府、苏州府相隔不远,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在后世,长江三角洲是经济最繁荣地区,在大明同样也是全国赋税最重要的来源地,也是读书人最多,思想最为活跃的地区。
并且扬州没有南京那么多衙门,少了很多监视与掣肘,办起事来更加隐秘和方便,有助于加强对江南一带各方面的监控,防止某些利益集团暗中操弄人心对抗朝廷。
骆养性施礼应下。
崇祯接着道:“单单锦衣卫监督还不够,朝廷也要派人监察。朕会让督察院派出专人巡查钞关商税事,以防出现其他弊端!”
骆养性楞了一下,心道:圣上这是有点信不过锦衣亲军啊,竟然还要再遣人督查。
崇祯看他的表情就知他心中所想,于是温言道:“骆卿勿要多思,朕并非信不过你。锦衣亲军乃朕之爪牙,一年多来办差无误,朕心甚慰!你和亲军上下的努力朕都记得,朕亦知亲军从来都和朕是一条心!但朝廷自有法度,事事亦需遵章执行!”
骆养性躬身行礼道:“能得圣上夸赞,臣与亲军上下无不感怀!臣明白圣上的苦心,圣上是不忍见将来亲军中有人触犯朝廷纲纪,故先行预防而已!请圣上放心!锦衣亲军虽偶有小节之失,但大局上绝无私情!”
崇祯点头道:“你能明白朕的一番苦心便好,速去安排吧!”
骆养性走后,崇祯拿起此次抄家的清单翻看起来。
虽然曾经想过这次能收获不小,但梁琦还是给了崇祯一个大大的惊喜。
从杨瑞家的地窖和库房中就抄得现银二十余万两,黄金三千余两,古玩字画百余件,扬州和淮安城中典当铺两间。其在扬州的家宅买时五万两,现在市价八万两;在淮安宅子一处,价值约三千两。
黄灿因为在任时间短,加上身为副职的原因,家产比之杨瑞相差很多,从其家中抄的现银五万余两,黄金一千两,古玩字画数十件;其府上在扬州经营的米铺一间,宅第值银三万两,在淮安的外宅倒是和杨瑞的价值仿佛。
最让崇祯惊讶的是淮安提举司的吏目陈某,这个勉强入流的从九品末等职官,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其家产竟比杨瑞这样的从五品朝官还要丰厚。
锦衣卫从其家中抄的现银一万余两,扬州和淮安城中商铺五间,主要经营是粮米布匹绸缎药材等;其在淮安的宅第倒是规模不大,但内里也是修建的精致无比,就是一座典型的缩小版江南园林。
锦衣卫早将他的日常行事查了个底掉,知其利用职权与盐商合伙倒卖私盐,销往湖广、山东等地,获利相当丰厚。
而其家中搜出银两只有万余,应该另有藏银之所。审讯其家中妻儿,她们对此确实毫不知情,于是便对陈继兴动了大刑。
果然如梁琦对陈奇瑜所言,三木之下岂有亡命。举人出身的陈继兴哪能熬得住什么酷刑,锦衣卫只是动用了夹棍,陈继兴便把藏银之所招了出来。
缇骑们赶到陈继兴在淮安城中的米铺,在后院仓房中找到了一处地窖,从里面起获的银两铜钱值银三十余万两。
提举司其余的盐场大使、衙门中的吏员也是家资颇厚,多者过万两,少者也有数千。在这个普通五口之家,一年
收入几十两银子就能过的不错的年代,数千两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此次北镇抚司共抄得黄金白银铜钱若干,共计值银八十余万两;商铺宅院若干间,俱已封存起来,等候皇帝的旨意再去处置。
这些都是经过过滤后的数字,梁琦等人匿起来的银两也得占这个数字的一成左右。
对于这种事,崇祯自是心知肚明,只是不清楚具体数字而已。
他对此采取的是隐忍的态度,暂时不打算追究的太过细致。用人之际,总要给具体干活的人一点想头才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亘古未变。
犯官们的宅院和古玩字画自是尽快变现,杨瑞和黄灿在扬州的宅子应该很抢手,环境和位置都相当不错,数万两银子对于财大气粗的盐商根本不算事。
商铺自然是留给四海商行使用,正好让商行在繁华的江南有个落脚点,更利于以后的发展。
当奉召而来的阁老重臣传看完这次查抄的清单后,脸上的表情都是相当精彩。
有的愤怒,有的震惊,有的无所谓,有的则露出心虚的样子。
温体仁很生气,看完清单后他觉得这辈子活的很窝囊。自己费尽心力才爬上了如此高位,一生所积竟不如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一成。
不!竟不如一个刚入流的从九品职官半成!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他身为文臣,对锦衣卫有着天然的敌视,但这次同行的行为确实让他感到愤怒。
他出列拱手后怒声道:“启奏圣上,此次锦衣所获令人触目惊心!臣为官数十载,未想到从五品之官员,竟能贪墨如此巨款!不严惩此僚难正朝廷纲纪!将其拔至此位之人也不可放过!”
老温这时候也不忘给别人上眼药,他的政敌满朝廷都是,反正这帮犯官与他无关,干脆将他们背后的人一块收拾掉才好。
王应熊也出列奏道:“启奏圣上,淮安盐提举司所为,确实令臣震惊。依臣之判断,此乃个别行为,大多数官员还是廉洁奉公,一心为朝廷的。臣以为朝廷应加强对低品官员之监管,预防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他觉得说无官不贪有点过分,但大家利用职权谋取一点个人私利也属正常,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能再扩大打击范围了,要不后果会让朝廷很难堪。
张至发没有吭声,淮安盐提举司同提举就是他的门生,也是通过他的运作才到任此位,适才温体仁所言针对性很强,他既恼怒老温之言,心里又莫名的心虚。若是皇帝真要依了温体仁之言彻查,黄灿之事很容易牵扯出他来。况且目前还不知黄灿在锦衣卫手里是否把他给供出来,这让他有点心神不属,低头默想如何推脱他在黄灿一事上的责任。
户部尚书侯恂出列奏道:“敢问圣上,抄没犯官之家产,有无户部一份?虽说今年户部稍微宽松些许,可各地赈灾安民仍需巨额钱粮,臣委实感到心神俱疲啊!此事牵涉到两淮盐事,那保不准此后朝廷又少了一项财源,圣上也要为朝廷多想想啊!”
比起崇祯八年时,户部日子已经好过了许多。皇帝每次查抄官员的财物,都会折银后允给户部一些,并且很多本该朝廷负担的花销,皇帝都用内帑解决掉,这样户部就节省了不少大额支出。加上尚未受灾的江南各省上缴的赋税,太仓银库中还有存银一百万两左右。
但没有嫌钱多的。侯恂当然知道皇帝近两年来发了财了,不仅是抄家,还组织了商号赚取巨利,并且好像新盐背后也有皇帝的身影,这次拿淮安盐提举司开刀,明摆着就是为了给皇室敛财清理障碍。
既然想通其中关窍,那这次抄来的银钱说啥也得给户部一些,反正以后天下的盐利都成你朱家的了,你怎么也得让天下人跟着沾点光吧?
崇祯看着侯恂精神矍铄的模样,哪有半点心神俱疲的样子?
可人家已经看出来了,这次抄家就是皇室和地方争夺利益引起的,也点明了以后朝廷会没有了盐课收入,不给点真是说不过去了。
还未等崇祯点头答应,左都御史李邦华出列奏道:“圣上,臣以为管中窥豹,一个淮安提举司上下就能捞取大量银钱,那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呢?其情不言自明!臣身为柏台主官,对官员贪渎之事负有监察之责!请圣上准许,督察院派员前往扬州,彻查两淮盐使司!”
侯恂不满的瞪了李邦华一眼,他眼看圣上就要点头答允,可李邦华成功的把皇帝的视线给转移了。
崇祯果然把侯恂的话给放到了一边,他点头赞许道:“李卿之言甚是,朕亦是做如此之想。朕已着缇骑增派人手南下,顺藤摸瓜,将更大的蛀虫揪出来,不使贪朝廷之利的家贼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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