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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就四千。一个洛溪斋除去那些大个的和有病的,刚好凑得上这数,也就勉勉强强能够炼这四颗丸子了。”
“……”
“……”
呼…
虽有所预料,但知道真相确实如此后,夏寻仍是止不住心中那份惊悚。
人命关天啊!把四千条人命当引子,活生生炼成四颗丹药,那可就是造天孽的事情啊!但,这么一件暴虐无道的事情,由岳阳王嘴里说出来,就好比只是随手掐死了一只无关痛痒的蝼蚁一般。在气势睥睨,视苍生为蝼蚁的同时,残暴不仁至极。听之一字,便直让人牙教发软…
毛骨悚然!
“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指点。”
夏寻强平下心脏间的蹦跳,淡淡请求道。不等回话,他就接着说了。
“昨夜两位院长之事,以及大年夜狗娃与我相遇之事,可都是大念咒的迷心术所为?”
岳阳王不答,笑着反问:“何时算到的?”
夏寻沉思片刻,答:“昨日家中有长辈入京,刚好让我想起了白绣,随之推算到这个可能。”
“恩。”
岳阳王点头,笑容盛起三分赞赏。虽笑得柔和,但在那桌上那抹似血鲜红的映衬下,却显得是那么的渗人:“果然深得隐师的传承。凭着与我谋面一次的蛛丝马迹,便能推算到这里来,确实谋算过人。了不起,了不起啊…”
说着,岳阳王两指拈起盘中的红丸,一手执起酒杯,敬去夏寻与李清风:“来吧,这一杯,本王敬你这英雄少年,谋略才智。”
说罢,岳阳王先行一口吞下红丸,再饮尽杯中酒水。而下首右侧的古梵,同样如此。唯夏寻和李清风只是执起了酒杯一口喝罢,并未动那血腥的红丸子。
酒饮尽,面色红去七分。
夏寻把红丸和喝尽的酒杯放回原位,双手抱拳,礼道:“谢,王爷相告与夸奖。”
“恩?”
笑看着两颗原封不动的丸子,岳阳王眯下几分眼眸。扫眼夏寻,再看向李清风。
“怎么,都不想试试这味儿呀?还是觉得本王礼太小了?”
“咄~”
重重放下酒杯,李清风显然没有夏寻那份淡定。当先前岳阳王说出这丸子的来由后,他的脸色便紫成了猪肝,隐约间还有怒火盛起,非常难看。
嘲讽道:“人,就应该吃人该吃的东西。这看了就让人恶心的玩意,贫道我,是无福消受了。你们还是留着自个慢慢享用吧。”
“哈哈…”
被指桑骂槐的岳阳王,不怒反笑,而且是大笑。
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就好像一头猛虎在长啸山林,掀起腥风一阵,拂过此间每一个人的心头。站在两边殿侧的数十位侍女,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了身子,恰似那猛虎面前的绵羊,战战兢兢。
大笑不久,岳阳王沉下嘴巴,两眼精光一凛:“清风兄可知道这丸子的名堂?”
“命魂融血丹”
李清风未话,夏寻直接无礼地答道,而后更无礼地转回正脸,看向对桌的古梵,接着逐字说道:“你们家的东西,对吧?”
“不对。”
古梵冷冷一笑:“那是以前的名字,现在它叫做天魂融血丹。”
“切。”
李清风比夏寻更无礼,一声不屑就骂了:“都一个狗屁玩意,自以为改个名字就了不起了呀?贫道我去茅坑挖一些,黄金融天丹你吃,你看如何?”
“呵,大不一样。”
轻笑,古梵定眼看着李清风,不怒也不斥,这份淡定是和夏寻,绝对有得一拼。
看了一会后,他方才冷淡地说道:“这天已经变了。以前的玩意,又怎能拿到现在来用呢?”
“一人精血提炼,入月魂花为引,补血养命,所以叫命魂融血。而你现在眼前这颗,以千人精血祭炼,入仙人草为引。一颗能孕养肉身血脉,百枚更可逆改天赐。那又怎能还叫做命魂融血呢?”
“……”
话止声息,李清风难看的脸色,显出几分疑惑。
把起酒壶,满一杯,闷闷地独饮而尽。而后,微微侧脸看向夏寻。
道:“你好像又猜对了。”
“不,只对了一半,还是漏了些很重要的东西。”
回话间,夏寻未曾改变过目光,仍直视着古梵。
“你们去过蓬莱?”
嘴角掀起,两唇微张。露出一排似在滴血的鲜红牙齿,古梵冰冷地笑着反问:“仙人草只长仙人岛,人间唯有蓬莱仙人居。不去那,又哪来的药引子?”
罢,诧!
李清风瞬间疑惑急转惊诧!
看着玉盘上的那颗红艳的丸子,他难看的面容,止不住地疯狂变换,变得狰狞无比,那是惊至极限的惊恐!
是不可思议!
有些事情,夏寻或许曾有推算,但他并没有给李清风言道过。但,李清风并不是一个只会练武,目不识丁的粗汉。这古梵已经把话说得直接了,他又怎么不知道,这背后所深藏的含义啊?
正如古梵所言,仙人草只长仙人岛,仙人岛上必有仙人居。而仙人之下,万物尘埃,又有谁敢放肆?可是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有人从那岛上取来了仙草,做成了药引,祭炼出了盘子上的这颗血腥的丸子。
这样的事实,很恐怖。但它的真正恐怖之处,却远非如此。
因为,在它身后,还隐藏着另外一个,更加恐怖千倍百倍的真相!
那就是,那仙人岛,恐怕早无仙人居了!
否则,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从那岛上取出任何东西来!哪怕,那只是一棵,在那岛上随处可见的小草,也不可能啊!
惊悚,可怕…
思至此,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已经逐渐展露无遗。
而且,毋庸置疑。
因为,唯有这个真相成立了,方才能解释得通,那盘停滞二十年的棋局,为何敢重新落子。棋局上的那三位布局者,哪来的胆量,去斩那一道仙人誓约的天罚。岳阳府里的这头卧虎,有何等倚仗,敢在此时啸山林。
以及其他的很多很多为什么…
而答案,却始终只有一个。
蓬莱岛上的仙人,很可能是真消失了!
哗…
语淋漓,杯酒凝。
倒一杯清酒,独酌一口,通红的脸蛋,泛起些许炙热。夏寻显然是对这个真相,早有推算。所以,此时的他并无过多惊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三年前…”
缓了缓,岳阳王接着说道:“不过,凭隐师他们的手段,估计早就发现端倪了。”
“恩…”
淡淡应一字,夏寻接着就伸起手来,把桌上的玉盘一起,轻轻往前推出三寸。
“那王爷的美意,我们心领了。但,这颗天魂融血实在太重了。我等福薄,实在是消受不起,也咽不下喉咙,还请收回吧。今日美意,我等来日再还。”
随话起,岳阳王的笑容渐渐缓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很清楚。”夏寻肯定轻答。
手指轻敲着长桌,岳阳王没有即刻接话,似在寻思着什么。
好一会…
“你还少,年少总得有些朝气,这是好事。但,凡事得有个度量。意气用事,逆势而为,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谋者不该有这份仁慈。鬼谋一脉中,应该也没这两个字。你懂的…”
这话,岳阳王说得毫无情绪。看得出,他对夏寻的回绝,很是不悦。所以,在话语中,他特别暗示了,夏寻是位晚辈的身份。同时,也是在给夏寻一个回旋的余地…
“他不少。”
脸色难看的李清风,突然眼色一下严峻,插话道:“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代表七星院的意志。”
岳阳王点点头,似乎是很同意李清风这番话,而后又缓缓道:“但七星院,还代表不了北茫的意思吧?”
“北茫也代表不了七星院的意志!”李清风果决道。
“夏渊后日就能入城。”岳阳王道。
“他来了也不成。”
“哈哈…这么有底气。”
岳阳王没有太多表情地笑道:“看来这纯阳的剑魂,真就还在你们手上啊。”
“啪啪…”
一话说完后,岳阳王拍两下手掌。
左侧边上,一位侍女随之捧着一面玉盘走出。来到夏寻和李清风的桌下,恭敬放下。
“既然如此,正月十五,赏元宵月,咱们这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就得好好聚聚了。”
说着,他转眼看着夏寻,逐字慢道:“到时候,你再给我答复不迟。”
“……”
玉盘上,没有菜肴,也没有那血腥的红丸。只有两张红边黑底,镶两条金龙的信封。信封封面,金龙成双龙戏珠势,珠为红印,上书一个字邀”。这是两张邀请函…
“还有哪些人?”拿起信封,随意看上两眼,李清风问。
“岳阳三千,南域八十城,所有老熟人。”
“……”
哗哗…
北方雨昨夜方息,南方雨今日即起。
夜雨磅礴夜彷徨,岳阳虎啸风雷动。
有多少看官,有多少伏谋,都在静待元宵?
天河缺堤,雨势不止,浸湿了三千岳阳半尺。夜深人静,雷声滚滚,惊扰着所有酣睡的人儿。数十道融入夜雨中的人影,匍匐在王府周遭。不时雷光惊现,耀起一片白芒,方能看得清楚,他们的痕迹。
都是些江湖势力派来的探子…
随着今日那一老一少,迎着细雨,进入这座王府一刻。一个困扰着许多人的谜团,便被悄然指引出了一缕方向。
没有信鸽起飞,也没有信马急奔来回。因为,聪明的人都知道,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收再多的风声那也只是徒劳。连湮灭岳阳第九院府,都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那真要祸到临头,你想逃也无处可逃,那倒不如以逸待劳。
岳阳有卧虎,深藏爪牙二十载,如今势起,只是锋芒现一丝,便能鲸吞一院豪门于无声无息。这便是实力,足以让漫山禽兽尽低头的实力!
夜渐深,雨愈大。
此间北去三千万里外…
无雨。
若再往前走出三十里路,那有段山脉,叫北山。而往后走六十里路,那也有一段山脉,叫南岭。两段山脉皆连绵数千里,相对而望,并无接壤。两道山脉之间,分隔出一片平坦的荒草原…
叫,断崖沟。
这里便是大唐南域与北域的交界了。
冷月弯弯,繁星烁烁。
风吹草低,蟋蟀声作。
一座小山似的包裹,遮挡着冷月的光芒,倒影着一片巨大的阴影。而漆黑的阴影中,则隐藏着一副巍峨的身躯。他正叼着根随手掰下的小草。两眼微蒙,直视前方。少有痞色,更多的则是峻色…
如果,此时有熟悉这位痞子的人儿在场,必然会为他这副神态,感到惊讶。因为,在这世间上,能让这位玩世不恭的痞子王,如此认真对待的事情,还真就不多了。即便,像是昨夜那场斩天之战,也仅仅只是让他沉默了几个呼吸而已。
而现在,他已经站在这里许久了,也沉默了许久。
稍远处,有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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