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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冉冉,风和日丽。
朝阳还停留在山的那边,此间的客房仍很清凉。窗台上余留的露珠也未升华,晶莹晶莹地,反射着蓝天洒下的光辉,映得房内点点斑斓…
客房内,正有人熟睡。
一袭崭新的青衫,静放在衣架上。一位少年盖着张毛毯子,双眼微合,脸颊柔和,睡得正是香甜。从他那轻翘的嘴角,不难看出,他的梦境是一定很美的。
“……”
青鸟由竹沿跳落窗台,轻轻地,缓缓的,没有发出丁点声响。甚至连盈晃在边沿上的露珠,都没被颤动几分。
双翼收拢,抬头平视,两只小小的爪子,钳着根小小的竹枝,屹然不动。和先前不同,先前它那股由心而发的孤傲,现在已经消退了许多。两颗绿豆小眼里,散发着的,尽是慈祥的柔光。
此时的青鸟,就宛如一位不远千里而来,只为看上儿孙一眼的,和蔼老人。静静地,柔柔地,看着床榻上,那安眠着的少小人儿,不带一丝杂念。
端庄、慈祥、沉稳深邃而充满柔情。
这,真不像是一只小鸟,可以表现的感情。
即便,停靠窗前的这只青鸟,是很不一般的鸟儿。那也没一丝可能…
唯有人,
而且是经历过风雨洗礼的老人,才有可能沉凝出,如此深邃且沧桑的风情。
“莎莎~”
或许,是客房内的温度,有些儿清冷。
安眠中的少年,稍稍侧过身子,两腿蜷缩至膝间。只不过,他脸上那抹甜静的笑容,仍然不变,甚至更暖一丝。
眨…
小青鸟眨了眨眼皮,小小的眼珠子,悠悠地来回转动半圈,寻看了客房周遭一番,像寻找什么。
“啪啪…”
轻拍一下羽翼,划一道弧线。
青鸟由窗台掠起,悄悄飞入屋内。
顺着竹片相连的墙壁,稍稍拐了个小弯。滑过竹床边的衣架上,顺势叼起那件与它体型完全不成比例的青衫,越过竹床上方,鸟嘴方才微张,松开青衫,任其自然飘落…
接着,青鸟又稍稍摆动羽翼,顺着去势,滑翔回了窗台,原来的那个位置上。
“莎…”
轻轻扬扬,
缓缓飘落的青衫,不多不少,刚好盖在了那少年的胸至膝腿间…
好巧妙的计算。
青鸟的一来一回,只发出了一次展翅的轻响。凭借着,这一下的发力,它便在这不大的客房内,稳稳回旋了一周,还为那少年盖上了一件衣裳。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这件小事当中,所涉及到的力道把控与时间判断,可都不是看起来的那般简单。无论是速度快一丝慢一丝,还是力道大一分小一分。只要这稍有偏差,青鸟的这套动作,便无法做得完美,更莫提做得如此地轻而易举了…
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
“……”
风,吹来。
眨下眼睛,凭清风吹拂着身上羽毛。
为少年盖上一袭青衫后,青鸟便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深邃的目光,柔柔地抚摸着那张清瘦的脸庞,似在沉思,也似在默默倾述。
很慈祥。
许久许久…
安眠中的少年,没有醒来。慈祥的目光,也没有移开。只是天上的光芒,逐渐变得明亮,青鸟的神色,开始变得平淡。就好象,一瓢温烤中的清水,逐渐蒸发。
越来越淡…
更确切地说。蒸发的,是蕴藏在青鸟眼眸中的情绪。它,正在被一丝一丝地剥离而去。每剥离一丝,它神色便平淡一分…直到最后,慈祥去尽,再无深邃。青鸟脸上,那两颗绿豆小眼里,就只剩下了平平淡淡。
与之前那只孤傲的青鸟,恍若两物。
是,无神。
“装神弄鬼…”
窗台外,小竹屋的后院。
老人家,乘着凉风,舒坦地躺在摇椅上,轻摇着竹扇。两眼眯成一条黑线,似睡不睡地瞟着客房窗台上,那只丢魂了的小青鸟。
“咕咕…”
一身湿漉漉的雄鸡,狼狈地匍匐在老人的脚边,不断沉鸣。似害怕,也似愤怒。
“省省心吧…即便没了那老鬼的意念,你也不见得,是这只小不点的对手。要再被丢到井里,我可不费劲捞你了。”看着青鸟,老人轻声自语。但,话是对他脚下的雄鸡说的。
“呜…”
雄鸡好像能听懂老人的话意,一下子就没有了脾气。低呜一声,便把湿漉漉的脑袋,埋到了羽翼里。
眼不见,心不烦。
“呵呵…”
干笑两声,老人缓缓眯上眼睛。
轻摇着竹扇,和脚下的雄鸡一起,静听那风吹竹海的寂寞喧嚣…
寂寞,喧嚣。
觉没睡好,晨起得早。
这一大早起来,就生吃了两肚子的窝囊气。好心情没了,莲子白粥没了,就连陪他聊天的宝贝徒儿也没了。剩下只会整天咯咯呱噪的大公鸡,与他“相依为命”了。
这想想,就来气。
正好比那寂寞熬那喧嚣,憋屈又没劲。
“哎…睡觉…”
“……”
有苦吐不出,唯有梦里找倾诉。
竹海睡林荫,寂寞与喧嚣长眠。
明媚日光,长上屋檐。
新露成雾,扶摇九天。
静静的山顶小竹屋,全都睡着了…
随时间的推移,日头高高挂上山顶一侧,暖和的阳光,驱散清冷。绵绵百里的竹海,化尽了湿润,更显清脆明泽。
客房窗台上的那只小青鸟,依旧维持着它原来的姿势,动也没动过。机灵的眼珠子,除了没有了那抹深邃的神光以外,依旧灵动。静静地,看着床榻上,那安眠的少年。
此时此刻,屋子里的温度,已经很暖和了。即使不盖棉毯,也丝毫不会感觉到丝毫凉意。所以,铺盖在少年身上的青衫和棉被,也就不知何时起,便已经被他无意识地翻到了一边。
“丝~”
清风吹起青鸟眉间上的小羽毛,微微摇晃,很是可爱。这在同时,清风也悄悄带来了第一道,入室的阳光。
阳光很无礼,没经过此间主人的同意,便自作主张地,铺洒在了青翠的竹地板上…
霎时敞亮!
“莎莎~”
很显然,傲慢的阳光打搅到了别人的梦乡。
笑容敛去,嘴角瘪下,沉睡中的夏寻,下意识地抬起手来,虚掩刺眼的反光。
“恩~呜~”
紧接着,就是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呜,由他的喉咙里闷出。抖抖眼睫毛,沉重的眼皮子,无比艰难地缓缓睁开…
左瞧瞧,右瞧瞧。
迷糊的目光,透过指缝间的空隙,厌烦地瞧了瞧,由竹地板反映到整个客房的强光。
“嗯?”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投入阳光的窗台上。
“额…你回来了呀。”
夏寻用手掌揉了揉,睡得僵硬的眼睛,同时朝着窗外的青鸟,懒懒张嘴说道。
“啪啪~”
青鸟似乎能听懂夏寻的问话,展翅一拍,便飞掠到了夏寻的床头,瞪着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夏寻的手掌,像是在表达着什么。
“呵呵…”
夏寻伸出一根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青鸟眉宇间的羽毛,懒懒地笑道:“辛苦你啦…”
“可是,我现在没有好吃的玩意哦。要不,等会你回七星院,再找小西瓜要点果糖尝尝?”
“莎莎…”小青鸟抖抖翅膀,似有不悦。
没理会,夏寻懒懒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掌,温柔地从青鸟的小爪子上,取下捆绑着的小纸条,小心展开…
一眼看罢!
楞…
咚!咚!
脸色聚变!
懒意尽去!
瞬间惊醒!
低头瞧看一刹那,夏寻的两阵心跳几乎同时蹦乍!那还有半点睡意啊?
“这下完蛋了!”
纸条很薄很小,薄如生宣,小如牙签。即便完全展开了,也不过两寸长宽。所以,写在纸上的字,也很少。可以说是惜字如金。
但,这哪里只是金啊?这简直是金刚锤啊。每看一个字眼,夏寻的小心脏就是扑通扑通地迸乍一下…
“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
“完了…”
慌,
慌忙。
一眼看完来信后,夏寻仿佛在霎时间被信中的内容,吓成了疯子。就连那袭青衫为什么会被放到了床上,也没去多想。一掀被子,抓起被压得有些皱巴的衣裳,就往身上胡乱一套。双脚落地,硬塞进鞋子,就往屋子外跑去…
“完了…完了…”
“啪啪…”
“哒哒哒…”
“完了…完了…”
“嗙!”
“咚…”
“噹……”
横冲直撞。
撞倒花盆不顾,碰坏桌椅不理,踏破门槛又与我何干?磕磕碰碰,一路狼狈急跑。夏寻这番着急,是急得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客人的身份了。
“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
急跑,急跑,急跑出竹屋,火急火燎。
“完了…”
“诶咔…”
“哎呦…”
“乓当!”
一声惊呼,一声瓷碎,落地开花…
好吧…之前是撞花盆,这次直接是,出屋开门撞倒人了。
“抱歉抱歉…”
“……”
撞倒的,是位送饭上山的小儒生。年纪不大,十岁上下,很是稚嫩。更确切的说,他不是被撞倒的,他是在正要敲门的刹那,被突然开门冲的的夏寻给吓倒的。
装饭菜的篮子,直被吓得脱手落地,翻倒一地。这趟饭,他是白送了…
“抱歉,抱歉啊,实在不好意思呀。”
不过,夏寻并没有像以往一般,施以足够的礼数。只不过是急忙地把儒生扶起,连声道歉了几句,便慌忙越过身躯,快步走到了登山道口前…
沉眼凝望,瞠目远眺,
找人!
“人呢?”
找不到,看不到,
就连神识也感受不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夏寻这一下子,顿时急了。深吸一气就是对着长空嘶吼:
“夏侯!!”
“夏侯!!”
嘶吼声大,夏侯两字,回荡大山竹林间。
山腰处,稍微耳尖,或修为深厚的儒者、儒生,纷纷往山顶望去。
“夏侯!!”
没人回应,也没人理会,夏寻继续嘶吼。
“夏…”
“师兄。”
正当夏寻疯起吼叫时,他身后收拾着一地饭菜碗碟的小儒生,突然奇怪地抬起头来,轻呼道。
“啊?”
夏寻闻言,奇怪的转过身去。
“师兄你喊的夏侯,是不是一位叼着根狗尾巴草的痞子呀?”小儒生眨眨眼睛,问道。
“对对对,就他,就他…”夏寻连忙点头。
“哦…那你就不用喊了。”
“为什么啊?”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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