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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
狂风吹乱白发伴白袍飞扬。
三千青丝纠缠死白化成灰。
余悠然沉默许久,她早已意识到自己中了夏寻的圈套。
可这个圈套夏寻设置得实在玄妙且高明,余悠然无法自拔。
又或者说,她就好象一位重病的患者,被家人捆绑到大夫的面前,接受救治。
她想反抗,却无力反抗…
夏寻说的不错。
余悠然确实有病,是心病。
情之一字就是她生来即被苍天诅咒的心魔。
曾几何时,她也独自尝试过去打破这个魔咒,可缕缕失败与故友丧命的惨痛教训,却早已让她放弃了自我挣扎。布置何时起,她不敢再有情,再动情。她关上了自己的心门,不允许任何人走入,将自己禁锢在寒冷的冰雪里,用冰冷麻木自己的情绪。
动则天怒,万物灰飞,就好比如今现状。
她之所以迷茫,是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局。
对于岳阳时念杀千人而无波澜的她,此刻夏寻二字忽然变得无比沉重。或许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夏寻当成朋友,可她始终不愿意承认吧。现在夏寻极其野蛮地将帘纱撕烂,迫使她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可她实在手足无措。苍天暴怒,皆因她心中情生而起。若斩情根,夏寻必死。不斩情根,天罚雷落,夏寻亦死。
无论她如何取决,这结果似乎都是同样。
除非,将事情止于未然…
“你在我心里种的是什么情?”余悠然问。
夏寻摇摇头:“这个问题,你恐怕问错人了。”
“我该问谁?”
“问你自己。”
“莫名其妙。”
“那就对了。”
夏寻道:“温情如酒,亦如风。虚无缥缈,唯心感应。我的情商不见得比你高多少。是什么情还得你自己去感受。有可能是恩情,也有可能是友情,又或许是知己交情。总而言之,你心中有情,便大道天行,病就能治了。”
“只是报恩?”余悠然问道。
“当然不是。”夏寻丝毫不掩饰,语气渐沉道:“我曾说过,要你到岳阳为七星院的师兄守陵三年。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不论你做何感想,我说到就要做到。”
夏寻坦荡,有此话道,余悠然已经完全明白夏寻行谋的最终目的。
虽然,这里头不见得有多少恶意,但至少是针对余悠然来的。
“这关系到纯阳的尊严。”
“做错事情就得认,尊严也得放下。”
“你知道我不可能放得下。”
“我知道你放不下。”
“所以,你要败我。”
“没错。”
夏寻握着余悠然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逐字说道:“鬼谋之谋,谋的是人心。我之所以连番在你手里吃瘪,不是你太玄经修得好能算尽天机,而是你无心无情,我无从下手。而今,我送你一棵情草深种,你有了情,就有了心,我的谋略便能有用武之地。从今往后,我便有了与你叫嚣的资本。将你擒至岳阳,于七星陵守墓三年,这便不是虚话。”
“轰轰!”
“咚咚…”
“靠!”
“阿寻,你赶紧完事!天快塌啦!”
“冲…”
滚滚天雷,愈发势不可挡。
漫天人影晃动飞掠,雷鸣闪电交错激绽。不断有人纵身跃起,也不断有人就被雷柱轰炸落地,皮开肉绽。漆黑雷云中的王者雷罚也在聚集无尽威能后,形成了一团几乎实质的金云,像蜘蛛般伸展开无数触手,蠕动着蔓延而下。
白绣脸颊紧绷,五指深陷怀中白猪肚皮,似随时准备着将它仍上苍穹。唐小糖神色慌急,迎着狂风频繁疾掠在雷瀑之下,迅速布置去机关。瞿陇山下,花海后方,双方将士皆把战魂围抱一团,绽放出熊熊烈焰,并逐步靠近天谴雷瀑所在。夏侯被雷暴击落在地,挥手就将破碎的道袍撕下,翻身跃起,暴喝一声去提醒夏寻形势之危急,然后迎着雷瀑绽气芒漫身,再次暴踏而去…
其实,形势危急,夏寻又何曾看不出来?
月前一道天谴金雷,便在弹指间叫蝾螈十里灰飞烟灭。而今穹顶酝酿着的雷云远胜那夜数倍不止,倘若金雷落下,那瞿陇百里恐怕便得寸草不存。
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这件事情上,夏寻始终没有主导权。
他只有引导权…
平静都是假装。
“这片花海很美,像孔雀开屏。”
“啥?”
就在夏寻思量着如何迅速摆平眼下险情之时,余悠然忽然冷不丁地说来一句颇有深意的话。这话若往前说,可以理解为余悠然是在回答夏寻最开始的问题。花海很美,美得就像孔雀开屏。可孔雀开屏是七彩斑斓的,这和绿油油的油菜花野,以及此时电光雷闪的激烈场景,都不符合。余悠然这般形容,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就很让人费解了。
余悠然什么都没解释,惨白的眼眸子在那么一瞬之间,又恢复成了往常的冷若冰霜。
余悠然冷道:“夏寻。”
夏寻疑起:“恩?”
“我师尊曾说,你是我的三世宿敌。”
“三世宿敌?”
夏寻眉头稍皱,似懂非懂。
但凡提及前世今生的那等玄乎事情,他都显得极其敏感。
此时也一样…
“何来的三世?”
“前世-今世-后世。”
“这未免太玄乎了。”
“是的,我也曾怀疑。”
“难道现在不怀疑?”
“依旧怀疑。”
“……”
余悠然模棱两可地冷冰冰地说着。
她似乎已经有所决断,苍白的小手稍稍用力从夏寻的手掌心里挣脱出来,挽起手腕,再缓缓从夏寻的脖根移落。遂将掌心里的金叶子倒转锋尖,深深刺入到案台的羊皮地图上…
余悠然再道:“可如今看来,至少今世你必我宿敌。这便是天意难违,命中注定。”
夏寻道:“可真切说来,我顶多是你的债主而非敌人。”
“欠你的债,我是不会还的。”
“你这是在耍无赖。”
“那又如何?”
“你!”
“莎…”
余悠然似乎不愿与夏寻再多说,将金叶子深深插在羊皮卷上后,她便重新拿过白纱斗笠戴在头上,然后站起身来,莫名其妙地缓步走向唐小糖所在方位。
呼…
狂风渐细弱,空气显清明。
而随余悠然最后几话来回,穹顶之上的狂暴雷瀑,也逐渐莫名其妙地弱下了许多声势。虽然仍有雷电不止劈落,但粗细也不过成人的大腿,伤害更是有限。墨闲、墨言、雷猛、道生等人相继停下挥舞多时的拳头与利剑。唐小糖看着余悠然走来,也谨慎地止住了手间动作。
所有人皆陆续转眼,好奇地打量去那袭飘飘白衣…
余悠然来到唐小糖面前站住脚,突兀说道:“我真羡慕你,能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唐小糖眯眼一丝,有些愕然:“你偷听我说话了。”
“顺风可听千里,何来偷听?”
“呵。”唐小糖冷笑。
“我帮你把个脉。”
余悠然话锋突转,唐小糖稍愣但转眼就释然。
数日前,唐小糖曾当着道生、道净的面质疑余悠然的算术,而今她要把脉,这把的就只能是唐小糖的喜脉。
听得这话,唐小糖当然就不乐意啦。
顿时怒从心来:“我凭什么让你把脉?”
“哦,那不用了。”
“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莎…”
余悠然挽起衣袖再转身,迎着呼呼大风,朝着纯阳阵营便迈步走去。
边走着,她边背对着唐小糖,无情无绪地冷声说道:“杜鹃山一役,你布置得着实精彩。占尽地利人和,只可惜天时不在你。逆天而为,最终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是天意,纵使你有一副可人的容貌也无法改变既定的因果,你就只有做妾侍的命。”
“你…你…”
微怒急转盛怒。
唐小糖顿时炸了,那脸色就像是吃了死蟑螂一般绿得发青,心想骂人却不知道从何骂起。
结果余悠然走出好远,她嘴里还是含着个你字。
“你混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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