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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落雾,夕阳西下。
晚风初袭,阵阵凉意。
抑郁不解,思绪徘徊于山崖,是对看不懂迷局的犹豫难断。
目极眺望,十里外的枯木林子有炊烟淼淼,好像一位身穿灰白纱的少女在翩翩起舞,迎着夕阳的照耀,婀娜多姿。袅袅飘升起,再缓缓化散开,最后融入到那尽是枯黄的旷野,满是人间最朴素平常的气息,温暖而芳香。几只风筝高高飘荡在天空上,伴着余阳张牙舞爪,那是得胜归来的军旅对龟缩之兵的讥笑与嘲讽…
“得瑟!”
“唰!”
骂喝,破风瑟。
一支穿云箭,由瞿陇山腰射入云霄。
眨眼之后,七里开外的天云间忽有一缕寒光闪烁!
寒光由天而降,划破寂然。半空中紧绷的麻绳随之被刃锋所划断,而飘荡在云霄里的风筝儿紧接着便悠悠晃晃地从天上掉落了一只。
风筝掉下来后没过多久,枯木林子里就屁颠屁颠地走出来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显然是没被那一根可射破十里的穿云箭所惊吓到。胖和尚屁颠屁颠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风筝,将断去的线头重新接驳上,接着高高举着风筝儿欢快地跑了起来。轻风带起长长的纸尾巴,形成好看的波纹,随风起航。风筝儿很快便乘着风儿又重新飞到了天上,悠悠晃晃,张牙舞爪。把事情做完,胖和尚还不忘朝着瞿陇山突出舌头,做去个鬼脸,拍拍屁股便又走回了枯木林子里。
“哼!”
如此得瑟,可叫气人。
瞿陇南山腰,十数名唐门弟子或站或坐,遥遥而望枯木林的方向。
站在山崖边的一名唐门女弟子气鼓鼓地收起长弓与颤颤绽起的漫身气芒,看她那乌云密布的脸色,显然就是心中憋有闷火难消。先前射出的一支穿云箭,不知是这几日来她射出的第几根疾箭了。可每回她隔着十数里将风筝或灯笼射落,那肥头胖耳的胖和尚总会屁颠屁颠地及时跑出林子,将风筝、灯笼捡起收拾好,再重新放回到天上。而最可恨的是,临走之前他还总忘不了要嘲讽挑衅一番,仿佛隔空喊着“来呀,来打老子呀。”那欠揍模样呀,真把瞿陇山上的人儿气得牙交痒痒,恨不得当即抄起家伙就冲下山去,把这得瑟的胖和尚给狠狠抽上一顿!
“好你个猪八戒,别让我抓着你,不然我定抽死你!”
“这家伙皮厚,昨日我的破虏箭竟不能伤他分毫。”
“抽不成,就吊起来烤,我不信烤不熟!”
“别骂了,隔这么远,骂他也听不到。”
“我就看不惯他们这般优哉游哉的模样,哼。”
“呵呵。”
唐川尴尬笑了笑,然后转眼看向西边正徐徐沉落的余阳。
有些事情,作为唐门的大师兄,他不好对下头的师弟师妹直言,但连日憋在心里也实在怪难受的。只不过嘛,有些时候不说或许会比说好。毕竟人嘛,总得亲自走过一遭坎坷,才会晓得路的崎岖…
“待会看有没有机会,我就帮你把他抓回来,你再狠狠赏他轮鞭子。”
“大师兄,你可得说话算话哟,我可是想蹂躏他很久了。”
“别,我只是说有可能,可没打包票。”
“那你不忽悠人嘛。”
“呵呵。”
唐川没再搭理这名唐门女弟子,转眼看去身侧一直愁眉不展的唐小糖。
“小糖,既来之则安之,别把事情想太复杂。这也就场儿戏罢了。”
“……”
唐小糖很不开心。
今日西仓粮道上,并没有发生她所预料中的事情,甚至连硝烟的痕迹都不曾露出些苗头。一记挑拨离间引群狼扑虎算是落空了。而且还让夏寻凭空捡来个安塔山,这更让唐小糖气急败坏。而同样的,恼怒之余,唐小糖也徒生出几分忌惮。但她忌惮的并非安塔山的人马,因为瞿陇有四千将士盘踞天谴,莫说三千人就是六千人来攻亦能游刃有余。她所忌惮的,是夏寻的行为…
夏寻自西仓取粮归来,直接就把粮食牛羊全搁置在林子边的空地上,连圈栏都不曾做来,光用麻绳将牲口捆绑起来便敷衍了事。事后,夏寻将安塔山的百数人全给打发走,连马匹都没留下。此时,枯木林里就只剩下原来的二十号人。诸多疑点,无不指向夏寻在糊弄着一出空城计。
空城计,计成空。
唐小糖已经是搞不懂夏寻的想法了。
夺来粮草,置于门前,唾手可得。欲盖弥彰的阴谋,根本不能将人当傻子吓唬。空城计本是拒敌之策,但经夏寻的这般虚虚实实地摆弄,却成隐隐成了一招引狼之策。
明摆着让人去抢粮…
唐小糖思索许久不得其解,既怕中计又怕错失时机。她气鼓鼓地回道唐川:“打仗可不是儿戏,我一定要赢。”
“小糖呀,做人别这般较真。”
先前说话的那名唐门女弟子苦笑摇摇头:“你能赢他又怎滴咯?他就二十号人,你掌四千兵马。他迎难而攻,你踞险而守,你赢了也不光彩呀。”
“我不管,总之我就是要赢。”
“呵呵。”
唐门女弟子苦笑更甚:“那赢了之后呢?”
唐小糖道:“赢了之后,他就是我的奴才。”
“那又能怎样?你最多也就使唤他给你洗衣做饭,斟茶递水,难不成你真要她给你洗脚暖被呀?”
“这又有何不可?”
唐小糖转头天真地看着话者:“只要能使他折服,那我回西川以后,就能跟奶奶说我赢了鬼谋的孙子。夏寻乃豪杰,能赢一位豪杰比胜千军万马,更来得让人畅快。”
“你若赢他,他还算豪杰么?”
“不算。”
“……”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漆夜无星,烛光无泪。
提杯问盏,醉解千愁。
蟋蟀虫鸣,萤火点点,溪边有蛙啼呱呱。
天上的风筝儿,在入夜时分被枯木林里的人逐一收下,再换上了数十盏偌大的孔明灯,高高掉在寂寞的夜色中。方圆百数丈的小林子尽是枯树,没多少能够遮羞的叶子,被照耀得亮堂堂一片…
火苗燃烧着枯枝“哔呐”作响,烧烟被火光映染成灰白色,徐徐升上高空。几只蝙蝠飞掠而过,停驻在枝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林子里,人们围坐在篝火旁。吃肉喝酒,嘻嘻哈哈,除了小和尚以外皆一副豪爽模样。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正隐藏在光影之外,黑暗之中的危险。
“莎莎…”
天黑不久,瞿陇便有了动静。
虽然唐小糖明知瞿陇今夜出兵,绝对逃不过夏寻的法眼,也必然在他预料之中。但唐小糖依旧掩耳盗铃般让唐川施行全军潜行的指令。食过晚饭,乘着夜色,近两千号瞿陇考生身着暗色服饰,以黑纱蒙面,兵分东南两路,潜行下山。又于山下化分以东南西北四路,形成环网,如细蚁伏地于荒野,缓缓包抄去枯木林…
唐小糖并不急,毕竟粮草就搁在枯木林外,它是跑不掉的。而唐小糖现在更需要一个十拿九稳的战果。所以,潜伏在原野里的人,行动手脚都非常谨慎与缓慢,每爬几步都会警惕一阵。以至于整整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他们才以密封之势,严严实实地包裹上枯木林外两百余丈。
两百丈是天空灯盏的照明范围。按理说,两百丈距离即便动静再小,天色再暗,也不可能瞒得过墨闲、雷猛这等天启境高手的耳目。但事实却恰恰相反,枯木林里的人始终吃喝得欢快,硬就是没搭理包围在自己身外的数千号敌人。更甚至当雷猛喝得腹胀,起身走出小林,直接解开裤带子就当着那隐伏在暗处人儿面前,撒去一泡骚气熏天的尿。如此诡异的事情,凭空就让一场鲸吞之势的伏击渲染上许多莫名的怪异。
小心驶得万年船,事情越到最后关头,唐小糖和唐川等人表现得越是谨慎。他们没敢让人贸然进攻,只试探般派出数名身手了得的考生,暗中将放置于林外的粮草牛羊偷偷转移。他们本想借此看看林子里的反应,结果林子里的人儿却依旧是啥反应没有,该吃吃该喝喝,该唠嗑的唠嗑,都是一副不知不觉的模样。
“他们难道是瞎子吗?”
“会不会有诈?”
“难道林子有陷阱埋伏?”
“埋陷阱也该埋在粮草旁呀,怎会埋在里头?”
“……”
疑云逐渐丛生。
黑暗处,低矮的草丛堆里有人窃窃私语。
月光照不亮他们的身影,却也能感到他们的惶恐。见得夏寻等人这般睁着眼睛当瞎子。唐小糖心中的忌惮变得更加莫名其妙,她可以肯定今夜必然有诈,夏寻绝对不会这般好对付的。唐小糖的攻伐之令,含在嘴里迟迟不能施出。故,埋伏在枯木林为的人也就只好生生僵持在阴影里了。
奇怪,太奇怪了…
林里的人欢笑,林外的人默然。
随着林外牛羊被一头一头地牵走,唐小糖他们是完全搞不懂夏寻到底想做什么了…
若说夏寻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那是鬼都不信的事情呀。倘若说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可为何还能如此从容呢?
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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