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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他们进来。”
“是!”
楼外的御林军应令撤去两边,遂夏寻领着胖和尚及一众北人步入醉仙楼。
风起,起于醉仙楼。由夏寻踏入醉仙楼的这一刻开始,沉睡在大唐江湖朝堂数十载的齿轮,终于重新开始缓缓转动。它的启动,即意味着大唐的格局将要悄然改变。因为,至上皇权,已然毫不再讲情面地提起了他的第一把刀。
暴怒渐平,疯狂的杀机隐伏在渊。
一袭青衫袭来顷刻改变了醉仙楼大堂内的暴戾气息。
他宛如一根擎天之柱,不动声息,只要人往那儿一站便仿佛能将化腐朽为神奇,撑起夏侯等人已然崩塌的心绪,让所有人看到一缕足以洞穿穹苍的光芒。这就是夏寻独有的人格魅力。
“阿寻!哇…”
夏寻缓步走至夏侯身旁,夏侯坚挺多时的心防终于没忍得住崩溃了。
他就像一位被欺负了的瓜娃子见到了长辈,拦腰抱着夏寻便嗷嗷大哭起来。说实话,长这么大,夏寻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夏侯哭,而且还是哭得如此之悲痛欲绝。他心中本有千言万语的埋怨与训斥,见状即随之被消融不见,只剩一丝丝可笑。
只不过,夏寻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因为他此时也想哭,而此间数百位北来的男女也无人不想哭,更有甚者已被夏侯所感染湿润去了眼眸。这是生离死别的沉痛感触,趟在醉仙楼外的七具尸体,对他们而言很重要,虽非亲人却胜似亲人。在北茫极苦之地,他们同患难同生死,年少是便历经磨砺终被送到那条恐怖的村子,习文练武,最后长大成人。昨日他们还曾在相国寺的院子里谈笑风生,吃香喝辣!那位叫嘎野的曾为大伙唱去一曲背过的歌谣…
而现在,他们却死了。
而且死得那么没出息,那么冤枉无辜!
“阿寻,嘎子死了!辜辛、陈隋、铁乌龟他们都死了!他们是被我给害死的…”
“阿寻!咱们要报仇,要给他们报仇!杀了这狗日的!”
哭吼之声悲壮凄惨,夏侯的每一句话都恍如一击重拳轰击着众人的心灵。
“我知了,你别哭。”
轻拍着夏侯的肩膀,夏寻清淡地安慰着:“要哭也留着眼泪,待回家咱一块哭。”
“不!”
夏侯猛地一抬头,凶狠的目光喊着眼泪,似受伤的猛虎殊死一搏时的狠绝!
“我不要回去!我给他们报仇!我要报仇!报仇!”
夏寻安抚的手掌稍稍用力按住夏侯的肩膀:“放心吧,善恶到头终有报。既然我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死去的兄弟,我都会为他们讨一个公道,谁也别想从我们的身上割完肉走就溜之大吉。”话说着,夏寻冷冷地扫视去大堂上下。沉重且悲痛的狠色,宛如嗜血之饿狼。特别是当他目光接触到长桌对面的龙公子及其身后的众人时,冰冷的目光更似实化成寒霜,隐隐中都含有了几分余悠然的冰冷无情。
扫视过一周,最终夏寻的目光回落到身旁,停在那位是友非敌的黄公子身上:“你可真让我失望。”
“……”
黄公子似乎夏寻相熟,因为夏寻见他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责备了过去。
黄崎颇为亏欠地点点头,不敢与之应话。
夏寻再道:“外头死的人,你要给我负全责。”
“诶,寻少话可不能这样讲吧?”
“我不想这时跟你叨叨。”
“……”
黄崎不明其意问来,夏寻相当无礼地直接瞥过了他的问话,重新审视去对桌的龙公子一行人:“帮我引荐这几位公子吧。”
“额,好。”
黄崎似乎也知道现在不是絮叨的时候,没多想当即应下一声,走前两步来到夏寻身侧,伸手成掌首先请向对桌的龙公子,小心介绍道:“这位是京都龙家大少爷,字建成,才高八斗可谓人中真龙。我想你早已如雷贯耳。”
龙公子闻声阴阴一笑,不做声响。
夏寻沉沉点点头,黄崎稍稍移手再请向坐龙公子身后的另一位魁梧黄衫男子:“这位是京都龙家二少爷,字元霸,钢筋铁骨战力无双,名列皇榜第三。你必然也如雷贯耳。”
被请的公子哥敷衍地抱拳垫了垫。
夏寻再沉沉点点头,而随着黄崎介绍去,大堂内许多有识之士则闻言挑眉,心中暗暗一惊。惊的是建成、元霸两字。他们总算是明白过来,那堂堂醉仙楼少主为何会对这位龙公子如此毕恭毕敬了。也难怪这位龙公子为何能有如此通天手段与胆量,敢调动数千御林军包围醉仙楼,而且还光天化日下当街杀人分尸。
因为,他们这群人就是大唐的法度!
法度,便是皇法!
他们便是这的天!
“……”
没理会大堂内的躁动,黄崎继续把移手请向侧旁继续介绍着。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语明显少去了一份恭敬,略显得随意:“这位是工部尚书府的大公子,吉潘。这位是刑部侍郎的三公子,缪逊。这位是虎奔前将军之子,扥哈尔…”
遂,黄崎一口气连续介绍去数十位或坐或站在龙公子身后的富家子弟。
而无一例外,这些人或是朝堂重臣之后,或军中猛将之子,又或文坛大贤之徒,其身后皆有着极其显赫的背景。若把这些背景全都汇集在一块,那基本就是一副大唐朝权力巅峰的拼图。而如此恐怖的能量集中于一块,即便是身处于局外的官客,也着实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位是军器鉴正司独孙,顾研华。这位是…”
“这位不用介绍了。”
待黄崎的手请向靠末后的一位执钢枪青年时,夏寻抬手断去了他的言语:“兵部侍郎长子,尹天赐。你果真没死。”
“……”
没错,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让夏寻在岳阳城惹下杀身大祸的罪魁祸首之一,兵部侍郎的长子,尹天赐!
尹天赐,执钢**手敷衍行一礼:“托你的福,我真就没死。”
夏寻似乎并不想过多旧事重提,忽略去尹天赐。再次扫眼龙公子及其身后众人,把话正式归入正题:“诸位皆乃大唐栋梁之后,理应深知大唐律例章法。刑法章律,第三章第六节就有两道官军不可扰民滋事之明规。既然明知,你等为何还领重兵闹事,当街行凶?难道身为权贵,就可以目无王法吗?”
“呵呵…”
“哈哈…”
夏寻话出口,不知何故即引得哄堂大笑。
龙公子先笑起,随之身后众人亦跟着张狂笑起。
“呵呵,你居然给我谈王法?哈哈…有意思。”
蔑声笑说着,龙公子眼色忽然一冷,身子俯前三尺狠狠盯着夏寻,阴笑道:“好啊,既然你跟我谈王法,那我便跟你好好谈咯。你堂兄昨日无故领人打伤军器监官判监事家的公子及多位同行军官,此为犯上之罪。今日我等受刑部指令引军前来拿人,你堂兄抗法不尊,还聚众打杀皇家禁卫军,伤七人,残一人,此为谋逆之罪。两罪相加,你堂兄及其他参与打杀禁卫军之人皆可获午门斩首之极刑。你说,我说得可对不?”
“混帐!夏侯昨日明明下了战书,那龟孙子也应战了,这怎叫无故伤人?你今日又凭什么拿人?”
“雷哥,你先别说话。”
“寻哥儿,他们在诬陷我们呀!”
“闭嘴!”
“……”
怒喝者名雷猛,身材魁梧如山包一座,是数百北人中和夏侯最亲近的老哥儿,也是目前醉仙楼内北人一方的最强战力。听得龙公子强词夺理般的诬赖,他简直都快气炸了,顿时暴起上前理论,夏寻劝阻亦无畏,最终不得已怒喝一声才把他给生生压退了回去。
其实吧,以夏寻的聪明,又何曾不晓得龙公子所说的都是诬陷之词呀?
可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论怎么说夏侯动手打御林军都是铁定的事实。只要别人握住一条把柄,其罪名和缘由都已经是无所谓了,毕竟别人掌刀,你却躺在砧板上,要你死就死生就生。故此说,夏侯之所以走到如今这一步,怎么看都是被人给预先设局了。所谓军器监官判监事家的公子被打,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楼外死去的那七位北人也只是一个诱饵,眼下这个毫无意义的赌局、愤怒的北人、更甚至那位黄公子。这些都是一步步地迫使着夏侯走向犯错的诱因,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想要夏侯等所有人的性命!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夏寻的命…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儿戏。
而是深谋远虑的谋杀…
夏寻想去片刻,看着龙公子淡淡说道:“好吧,算你说得都对。但每个人的性命都很珍贵,都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夏侯不过伤你一人,如今你已经杀了我们七人,啥恩怨都该清了吧?我看,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阿寻!你在胡说什么!”
“唰!”
“……”
听得夏寻的话隐含着退缩之意,夏侯立马愤怒,可是他的怒吼刚起,夏寻猛地一下转头,即刻盯去一道极为冷冽的目光!其中警告之意,不言而喻,顿时便把夏侯剩下的话止在了他的咽喉里。而熟悉夏寻的人都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把事情做绝的,更不会连番拦下旁人言语,霸道如斯。而他现在这个状态则正就如此,他是要完全把控局面微末,是不容得出一丝差错的绝对。
“呵…”
龙公子再蔑声一笑:“你堂兄的说法我挺同意。你在胡说些什么呀?人命都很珍贵?意义?价值?在我眼里,门外及你身后这些北蛮子就比狗好不了多少,能享受数十年岁月,那已是皇天厚福。还哪来的价值?”
“你错了。”
夏寻缓缓转回脸去,看着龙公子,不怒不斥:“所谓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你披荆斩棘。你站高位更应敬畏苍生,而非此等放肆。”
“你是在教训我吗?”
“是的。”
“那很可惜,这就是我的命。”
龙公子蔑声转柔,带着几分鄙夷:“我生在高位,命中注定俯视苍生,臣者理应护国佑主。你所谓苍生不过北茫的逆贼,于我又何来敬畏可言?”
夏寻淡淡摇头:“你生在高位不假,但并非命中注定。”
“非命中注定?”
龙公子的眼眸忽然为之一冷,不由显露一丝杀机。
这是他自入醉仙楼以来的第一次变色:“你意思是说你才是命中注定的,对吧?”
“……”
此话诛心,极度危险。
但夏寻晓得眼下龙公子为何会突然有此一言。
毕竟,自夏渊在岳阳夜宴上公布前太子留有血脉遗孤在世的消息后,大唐风云变幻,各家揣测纷纭,已有许多人把目光投注到了夏寻的身上。所以,眼下龙公子其实也在趁机试探夏寻的底线。
“我没说,但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
“他认了?!”
“难道他真是前太子遗孤?”
“他竟然还如此从容,他到底有什么倚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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