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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星海可算是朱雨时在马帮唯一的朋友,他安慰朱雨时道:“弟妹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要看的开一些,就像我的妻子当年跟别人跑了,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时间能冲淡一些。”朱雨时心中盘算着是否对他把雷震和洛天初的计划和盘托出,如今凌虚渡已故,自己在山上孤立无援,急需一个可靠的人帮自己,卓星海无疑是最佳人选,可仍要了解一下他的真实想法。
朱雨时岔开话题道:“卓兄和卓冲的关系缓解一些了么?”一听卓冲的名字,卓星海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道:“他已不是我卓家的人,别在我面前提起他。”朱雨时道:“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哥再生气也是他的亲爹,而且卓冲已向大哥服软,何不饶他一次吧。”卓星海瞪眼道:“他何时向我服过软?自从那天后他根本就没回过家!不知廉耻的不孝子要他作甚,我现在正考虑收养一个儿子。”朱雨时道:“他却对我说一直被你拒而不见,不肯原谅他。”卓星海道:“他放屁,他跟雷震混久了嘴里没实话,不过他学的仍不到家,净说些一下就被拆穿的谎话。”朱雨时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两人下山后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了王家镇,童岚珊和熊不伤就将在这里被斩首。这座小镇是齐国交割的第一批城镇之一,镇子不大,一眼可望到镇的另一边,有二三百户人家。由于雷震有意宣传斩首之事,小镇聚满了四面八方来瞧热闹的人,这些人大都受过马帮的欺负,不是被抢钱就是被抢人,如今得知要斩杀罪魁祸首,群情振奋,大快人心。
观斩的百姓接踵摩肩,足有十万之众,从断头台延伸到镇外,陆陆续续的向前挤着。朱雨时和卓星海见挤不过去,想退出去更难,后面的人一**的向前拥挤,进退两难时,忽见十五丈外全镇唯一的一座二层酒楼的窗户旁站着林慧慧,正向自己招手示意。朱雨时指着窗户对卓星海道:“我们跳过去。”卓星海闪目一看,只见林慧慧身旁走过一名男子,却是卓冲,卓冲也看到了他,赶紧闪了过去。卓星海冷然道:“别说我的轻功跳不过去,就算能跳过去也不和畜生相见,我去那边的房上看去。”说着纵身而起,踩着别人的肩膀,几个纵跃跳上了不远处的房顶。朱雨时本想跟他过去,但见周围房顶已经找不出下脚之地,只好前去林慧慧所在的客房。
百姓见有人施展轻功,正议论纷纷时,朱雨时突然冲天而起,足有五丈高度,两脚踩风轻踏,如在空中飘动般向客栈方向飞去。百姓们“哇”!一声惊呼,哪见过如此轻功。朱雨时一口气尽时正好落在一所豆腐坊的旗杆上,脚尖一点旗杆再次飞起,因为他没有踩着人直接过去,线路稍偏了一些,眼看就要撞到客栈墙上时身子蓦地一横,脚踏墙壁走出五大步,跟那天脚踏山壁时的情景如出一辙,正好来到林慧慧的窗前,翻身穿窗而入。”
百姓们传来惊天价的鼓掌叫好声,能见到如此轻功已经不虚此行。朱雨时站在窗口向百姓们抱拳行礼,这才闪入屋中。
没想到屋中除了林慧慧和卓冲外竟还有大仇人林灵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想起江飞燕,铁鹰的死都和他有莫大关系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拼命,但碍着雷震这一层关系暂时又不能对他动手,真是尴尬之极,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会上来,但既然来了就不能走,绝不能在仇人面前示弱。
林灵素身穿崭新的蓝缎道袍,满头白发一根不落的高高梳起,插入紫金道冠之中,皮如枯槁的脸上多了几分老人的疲倦之色,气色已大不如前,只是那对深藏在松垂眼皮下的小眼依然精光闪闪,右臂的断肢隐在长袖之中,有意无意的向后缩着,不愿把引以为耻的缺陷示人,见到朱雨时后淡淡道:“好轻功,可轻功更好的江飞燕也还是死了。”朱雨时知他已清楚自己身份,雷震正和他合作无间,当然不会瞒他,看来他也是碍着雷震的面子才不便与自己动手,这才出言挑衅,便冷笑道:“不知道长的高徒可回来复命了么?”
林灵素眉头一动,沉声道:“他人在哪里?”朱雨时不置可否道:“等你死后就见到了。”林灵素身子摘了摘,眼睛气的发红,嘶声道:“你杀了他?”朱雨时心想他们师徒倒是真有感情,看把林灵素气成这样,心里生出一种痛快感觉,道:“他杀了我妻子后就已经是个死人,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他偿命。”林灵素重重吸了口气,眼中射出悲恸之色,喃喃道:“很好,很好。”蓦地哈哈邪笑道:“昨日老夫见太子殿下红光满面,穿着睡袍从内室走出,还问老夫讨了几粒壮阳丹药,你猜他要用在谁身上呢?”朱雨时心疼如绞,但他已不会把难过的感情流露出来,反唇相讥道:“原来道长还有这种神丹妙药,我倒也要讨上几颗,今晚也许就用得着。”林灵素哈哈淫笑道:“只怕你只有金枪,没有玉壶呢。”朱雨时冷笑道:“谁说没有,你怎么不问问前两天谁和我睡在一块儿?”林灵素好笑道:“是谁呢?”朱雨时看了林慧慧一眼,道:“你来说吧。”林灵素顿时愣在当场,疑惑的看向了林慧慧。
林慧慧诧异的看了朱雨时一眼,然后挺起胸膛道:“是我,前两天一直是我在陪他睡觉。”林灵素先是怔住,接着老脸羞红,猛的拍裂了椅子扶手,怒视朱雨时道:“她可是你帮主的夫人!就算老夫不杀你,雷震又且能放过你。”朱雨时微笑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林灵素转眼怒视林慧慧道:“你才结婚几天就偷人,你让我老脸往哪里搁?”林慧慧冷笑道:“你是担心雷震休了我影响你老人家的前程吧。”林灵素怒道:“放屁!老夫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说罢举掌便打,林慧慧吓得躲到朱雨时身后,林灵素喝道:“滚开!”朱雨时道:“她已是我的女人,且能容你伤他。”林灵素沉声道:“看来你真想找死了。”
朱雨时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断臂道:“找死的未必是我,不过我也不会和一个老残废计较。”林灵素暴怒道:“杀你何用双手,来来来,看老夫一只手废你。”卓冲赶忙上前相劝,但二人旧怨积深,又且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忽然雷震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道:“两位请稍安勿躁。”说着推门而入。
朱雨时和林灵素依然瞪视着对方,雷震看着二人道:“我们现在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同伴,目的都是将马帮发扬光大,切勿窝里斗才好。”林灵素道:“谁和他在一条船上。”朱雨时也道:“我情愿淹死也不与他同船。”雷震笑道:“两位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说气话,大业当前,还请你们不计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如何?”林灵素皱眉道:“老夫帮你全看在你是我女婿的份上,但你和慧慧现在是怎么回事?怎能允许你的手下勾引你的老婆?”雷震笑道:“人家两情相悦,小婿正好也成人之美。”林灵素怒道:“放屁,你要是敢休了慧慧,咱们的合作到此结束,你是不是在外面另有新欢?”雷震忙道:“岳丈大人息怒,小婿哪敢沾花惹草,更不会休妻的。”
林慧慧淡淡道:“你怎么不直接说你有龙阳之癖。”林灵素惊道:“什么!你喜欢男人?”雷震点头承认道:“这是小婿无法控制的事,还请岳丈谅解。”林灵素的思想最是开放,比其他人更能理解这件事,道:“怪不得你放任慧慧偷人也不管,原来是各取所需。”雷震松了口气道:“岳丈能理解,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林灵素看向卓冲道:“那个人就是你吧。”卓冲笑道:“国师看的真准。”林灵素点点头的道:“你们怎么闹老夫不管,但就是不能休了慧慧,不然合作就告吹。”雷震欣然道:“那是当然的,小婿许诺岳丈大人事成后的条件也不会改变。”林灵素点头道:“如此就好。”
林慧慧难以置信道:“你为了那点好处明知他是龙阳还不让休妻,你可曾为你的亲生女儿想过?”林灵素淡淡道:“为女当孝,爹一大把年纪,为爹做点牺牲又何妨,再说你不是也没委屈自己么,偷汉子偷得如鱼得水,夫君又不管你,就算寡妇也不如你风流自在。”林慧慧流下了两行清泪,道:“没想到你如此无情,从此后我没你这个爹。”林灵素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本就不是我林家的人。”林慧慧道:“好,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
雷震道:“要吵架回去再吵吧,好戏要开演了。”就在这时听见鸣锣开道,一队马帮士兵押着五花大绑的童岚珊和熊不伤走进人群,百姓们群情鼎沸,纷纷向二人投掷臭鸡蛋和烂菜叶,两人被砸的狼狈不堪,低头不敢抬起,更有一名激动的百姓向熊不伤掷了一块石头,正中脑门,鲜血长流。
在一片谩骂声中两人被押上了断头台,雷震此时也从客栈走下,从侧面绕上断头台,向四方群众拱手示意,待百姓们逐渐安静后,雷震朗声道:“在下马帮帮主雷震,以前本帮因奸人弄权令父老乡亲蒙难,身为帮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向大伙赔礼道歉了。”说罢团团一躬。跪在地上的童岚珊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雷震手指童岚珊道:“这个女人是雷某的结发妻子,本在本帮身居副帮主要职,却背着我滥用权利荼毒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罪当千刀万剐,更勾搭奸夫熊不伤狼狈为奸,蒙蔽实情,害本帮于不仁不义,简直可恶至极。”台下群众纷纷喝骂道:“奸夫该死!”“荡妇!还我丈夫性命。”“斩了这个臭!”
待大家骂完后,雷震接着道:“就在几天前这对奸夫伙同外来贼子欲杀我谋反,幸亏苍天有眼,雷某命不该绝,奸夫终于落网。童岚珊虽与本人有夫妻之情,但大义之下且能徇私,不杀她且能对得起被她伤害过的百姓,他们是百死难赎。”说最后一句时他声音激动,义正言辞,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
士兵将童岚珊和熊不伤的脑袋按在断头台上,一名头蒙红巾,满脸胡渣,腆着大肚,倒提鬼头大刀的刽子手现身台上,吃过一大碗酒后将最后一口喷在暗赤色的厚背大刀上,朗声道:“俺是奉命行事,尔等变为鬼后莫要缠俺。”
说完迈着四方步来到熊不伤近前就要行刑,熊不伤吓得屎尿横流,发疯般大叫道:“帮主饶命啊,帮主饶命啊。”台下百姓都大骂道:“这奸夫如此没有骨气反不如那。”忽听人群中有人高喝一声,“且慢动手!”声如洪钟,音震全场,上万双眼睛齐刷刷向他看去,只见那汉子四十左右岁,身高八尺,皮肤黝黑透亮,穿着一袭上好面料的黑大褂,眼神深如渊海,带有一股久经世故的沧桑漠然,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再配上高挺的鹰钩鼻和薄而紧闭的嘴唇,更令人觉得他是坚毅冷酷之辈,自带一股豪强的气质,令人不敢仰视。朱雨时心中猛地一动,只觉这人的侧面有几分眼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雷震道:“这位朋友高姓大名,有何话说。”黑衣人淡淡道:“在下黑五。”雷震神色一变道:“可是江湖人称追命黑手的黑五爷?”那人道:“五爷不敢当,黑五便是。”朱雨时忽然记起来他是谁了,他们在燕京有过一面之缘,彼此印象都还不错,没想到会在这里再碰见他。
黑五在燕京可谓最大的头子,手下有上百亡命之徒,专为各地赌场收债以赚取佣金,而且他自己也放贷,从不怕别人赖账,也没人敢赖他五爷的账。他为人原则分明,严格约束属下,从不欺压百姓,更不滥杀无辜,所以在百姓中的口碑也不错,加上他生性豪爽,好交朋友,黑白两道都吃的很开,就连金人也很买他的账。
雷震笑道:“不知五哥大驾光临,失敬失敬,不知有何见教。”黑五迈着四方步走出人群,好像闲庭信步,只有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才有这份沉稳。登上断头台后他拱手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雷帮主成全。”雷震道:“五哥请说。”黑五指着熊不伤和童岚珊道:“两年前我的老娘就是被他们派出的士兵杀害,我曾发誓要为娘报仇,手刃仇人,还请帮主成全在下,让我砍下他们的头。”雷震松了口气,道:“这有何难,老马,把刀给五爷。”那刽子手便将重五十斤的厚背刀递给了黑五,黑五单手将刀拿起,道了声“多谢”,忽然风起刀落,熊不伤人头落地,脖颈口喷出一蓬血雾,无首尸翻身倒地。
黑五用刀的干净利落连刽子手都自愧不如,想一刀准确的切入脖颈骨间的连接处绝非易事,就连经验丰富的刽子手事先也要先用手指摸过后才好下刀,否则砍几刀才能砍掉的话那场景惨不忍睹,死人受的罪也更大。雷震赞道:“好刀法。”黑五一言不发的来到童岚珊身前,道:“我从不亲手杀女人,你叫我好生为难。”
童岚珊跪在断头台上,长发遮面道:“我不是女人,只是个荡妇,壮士若能给我一个痛快,我会非常感激。”黑五点头道:“有种,就算荡妇也是个好娘们,就给你痛快吧。”说罢看也不看的将刀高高抛起,足有二十丈之高,百姓们惊呼后撤,生怕刀落下伤着自己,雷震开始也露出惊疑之色,但当看清刀的去势后就明白过来,暗自惊叹黑五的判断之准。
只见刀在空中旋转落下,刀锋的正好砍在童岚珊的颈骨连接处,血雾喷出,人头落地。百姓们轰然叫好,雷震也由衷鼓掌道:“好刀法,佩服佩服。”黑五面向雷震道:“帮主圆我复仇心愿,在下无以为报,愿加入贵帮效力以报恩情。”雷震大喜过望,上前握住黑五的手,恳切道:“在下本有相邀之意,正不知如何开口,我马帮得到五哥好比久旱逢甘霖,雷某绝不辜负信任。”黑五点头道:“帮主杀奸扬义,整顿风气,将来必有作为。”雷震哈哈大笑,与黑五携手走下断头台,童岚珊的断头尸体横于脚边,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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