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攻秦（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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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枣城终于被秦军给攻破了，站在城外的一处山坡之上，望着城内冒起的火光和浓烟，以及隐隐传来的厮杀声，蒙武面无表情。

蒙恬来到了山坡之下，甩蹬下马，大步跑上山坡，来到了蒙武的面前。

“父帅，你怎么能下令我军屠城呢？”蒙恬带着责怪的语气，对父亲说道。

蒙武先是用冷冷的眼光看了一下蒙恬，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声：“唉！”

随即走到自己儿子的面前，抬起右手，拍了下蒙恬的肩膀道：

“恬儿，切记：慈不带兵。我军将士远离故土，有的将士甚至是在出兵巩邑时，就跟着为父转战中原数载，不能回家乡同自己的亲人团聚，心内愤焚之气甚盛。

当下我军的情势你也知道，仍处于敌军的合围之中。若不让将士们，将自己胸中的郁闷之火发泄出来，对于我军接下来的大战，会影响甚大。”

说到这里，蒙武双手扶住儿子的双膀，轻声言道：

“下令屠城，为父也是迫不得已。恬儿，你能理解为父么？”

看着父亲满是红丝的双眸，以及憔悴的脸颊，蒙恬低下头来。

“父帅，儿子知道了。”

蒙武放开儿子的臂膀，抬头看向了前方的酸枣城，缓缓而道：

“恬儿，你对当前的战局有何想法？”

蒙恬沉思了一会，朝父亲回禀道：

“父帅，我军虽占据了酸枣城，但在这里已停留了近一月有余，耗费时间过长。目前联军统帅信陵君，已率十万魏军进驻到了黄池城。

辛垣衍所率的十万魏军，业亦返回敖仓；尤其是燕军的薄望所部，居然追随我军南下。我军若按之前的规划，渡济水而攻大梁，必将陷入联军的团团包围当中，此策已不可取。

以上种种情势表明，信陵君还是想把我军围歼在这大河以南。我军唯今之计，唯有尽速向西，摆脱联军的三面夹击之势，攻垣雍而返回荥阳。

不过，垣雍城驻守的楚军，乃楚国令尹黄歇亲自统帅，兵马达十五万之多。父帅，我军若想夺取垣雍返回荥阳，恐非易事。”

看到儿子脸上的忧虑之色，蒙武哈哈大笑起来：“恬儿，之前关东诸国曾三次合纵，伐我秦国，结果皆无功而返。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不待蒙恬回答，蒙武就接着说道：

“关东诸国合纵伐我秦国，每一次看上去皆声势浩大，结果皆无功而返。其原因就是他们全各怀鬼胎，阳奉阴违，而不同力耳。而楚国，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更是如此。”

被蒙武、蒙恬父子口中提到的燕军薄望所部，此时的大营，就设在离酸枣城百里之外的东北方向桂陵城（今河南长垣县西北）城外。

中军大帐之内，薄望看罢手中军部送来的诏令之后，就递给了在旁的副将安民。

….

“王上让我军听从信陵君的军令，在即将发起的决战中，要求我军全力以赴。安将军，你对此有何想法？”

安民将诏令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抬头对薄望道：

“将军，按四国盟约的要求，我军本来是以牵制秦军，维护好联军粮草勤辎重后路。但从王上的此封诏书来看，某将以为，王上这次是下了决心，想围歼蒙武所部于大河之南。”

薄望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从这封诏令来看，王上确有此意。”

想了一会后，薄望又“哼”了一声：

“本将也不知道，楚韩联军是怎么回事？兵马总数达三十万，距今已有三月有余，却迟迟不能攻取荥阳，甚至都没能到达荥阳的城下。

若能早早攻取荥阳，我四国联军按之前信陵君之部署，早已将蒙武所部围困于大河以北，那里能让蒙武大军窜之河南，惹出这么多的麻烦事。

王石将军此时恐怕也接到了诏令，将率第四军进驻我卫郡，我军已无后顾之忧。既然王上决心已下，想把蒙武秦军围歼于大河以南，我部不可迟疑，要尽快兵出卫郡进入中原战场。”

说到这里，薄望对帐外喊了一声：“传令官。”

“末将在。”在帐外的传令官走了进来。

“传我将令，我军明日清晨，拔营起寨，大军向酸枣城进发。派人前去黄池，将我军的动向告知联军统帅信陵君。”薄望下令道。

“诺。”传令官躬身领命。

黄池城，魏军大营。

一轮弯月高挂在空中，给整座大营披上了一层银辉。

中军大帐之内，魏无忌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堪舆图的同时，又不时拿起摆放在一旁的各处军情通报，仔细察看对比。

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打断了魏无忌的沉思。

魏无忌很是不悦，大声朝帐外质问道：“何事喧哗？”

帐帘被人打开，魏无忌的一个亲卫走了进来，禀报道：

“启禀上将军，辛垣衍将军派来的信使送来紧急军情。”

“让他进来。”魏无忌吩咐道。

看完辛垣衍送来的信帛之后，魏无忌是大喜过往。

“秦军动了，蒙武所部已出酸枣，大军撤往垣雍方向。”

魏无忌猛然站起身来，对辛垣衍派来的信使说道：

“你即可返回敖仓，告诉辛垣衍将军，让其按之前部署，率军南下阻拦秦军。秦军兵众，我军要据寨而守，不要同秦军正面对决。

一定要告诉辛垣衍将军，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务必不能让秦军在其防线内通过。待我其他大军到达之后，再向蒙武所部发起反击。此战若成，辛将军当记首功。”

“诺。”辛垣衍派来的信使答应道。

辛垣衍的信使走后，魏无忌在帐内来回徘徊，不断推演即将到来的战事。

….

蒙武大军南下之后，攻打酸枣，兵锋直指大梁。而此时的大梁，兵力很是空虚。

魏无忌顶住了魏王圉的压力，不让春申君黄歇带领的楚军，回援大梁；令燕国薄望所部，尾追秦军；又让北上的辛垣衍十万魏军，撤回敖仓，在酸枣至垣雍的丘陵地带，据寨而守。

这以上的种种举措，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那就是判断蒙武所部，不会南渡济水，攻打大梁。

而此时秦军的动向，无疑证明了魏无忌之前的判断：蒙武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南下攻打大梁，而是借此吸引联军退守大梁，自己率军撤往荥阳。

酸枣城魏军的顽强抵抗，给魏无忌的军事部署，确实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现在要考虑的是，必须要将已进入到包围圈里的这二十五万的秦军，给聚歼灭掉。

这样的话，秦国实力必然大损。最起码在短时间内，不会再东出进犯魏国了。

刚刚考虑周详之后，耳边传来了魏军大营起床的号角声。

魏无忌这才发觉，天色已经大亮。

“来人，擂鼓聚将。”魏无忌朝帐外大声喊道。

平阳城内，李牧会同荣岩、左宗、缚豹、王忙四个副将，正站在一处城楼之上，看着众多燕军和民众们忙忙碌碌，修筑着被燕军炸塌的城墙。

“大都督，王龁老儿已把河东秦军，全部聚集到了汾城。我军既然攻取了平阳，汾城已近在咫尺。应当乘胜南下，一举歼灭汾城河东主力。

我军此时在平阳城却大兴土木，修筑防御工事。某将在此就是想问一下，大都督这是惧怕那王龁老儿，不准备攻打汾城了么？”

提出问题的，自然是第一军军长荣岩。

燕军当中，也是讲究军功资历的。荣岩自从追随父亲荣蚠来到辽地之后，一向以勇敢剽悍而闻名于全军。因战绩显赫，故被姬康任命为第一军的军长。

自荣蚠病退在家修养之后，做为荣蚠的长子，荣岩也算是辽地将领们的一个“带头人”了。

对于李牧，说句实话，人家荣岩心里是很不服气的。

这个李牧不就是打了几次匈奴，夺下来一座德胜城，居然能让王上如此看重。不但是职位，就是爵位那也是高自己一等，凭什么？

李牧地看了荣岩一眼，淡淡地回道：

“荣岩将军，秦军统帅王龁，做战经验丰富，谋略过人。我李牧是有点怕他，不敢率军前去汾城。怎么了？荣将军，你对本将很有意见？”

见李牧居然如此坦诚地说出惧怕王龁，荣岩反而愣住了。本来准备好的众多说辞，一下子被憋在肚子里，此时却不知从那说起，老难受了。

“你……你……”荣岩说不出话来，面容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憋的。

“大都督，某将和荣岩。王忙三人，还有军务需要前去处理，就不在此陪同大都督视察了，请大都督恕罪。”

….

左宗上前，同王忙各自一边，拉住了自己“好哥们”右臂，对李牧道。

“无妨，你三人去处理吧。”李牧回道。

荣岩和左宗、王忙三人走远之后，缚豹来到了李牧的身旁道：

“大都督，荣岩此人，脾气就是如此，请大都督不要放在心上。”

李牧笑了起来，对缚豹道：“无碍，身为一军之长，如果没有点脾气，哪怎么能成？缚将军，你不会也认为我李牧，也是惧怕哪王龁老贼吧？”

“那能呢！要说惧怕王龁那个老贼，别人的话，某将是信的。但是对大都督来说，某将是绝对不相信的。”缚豹在赵国之时，同李牧就是同僚，自然知道李牧的本事。

王龁做为长平之战的元凶之一，凡是原赵国将领和士卒，对其可谓是恨之入骨。平时言谈之中，皆称其为“老贼”或“老儿”。以至于王龁的这个称号，被燕军将领广泛接受。

李牧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对缚豹道：

“我军自晋阳南下，数月来，一路攻城拔寨，将士们大都身心疲惫。而王龁老贼据重兵于汾城，分明是想以逸待劳，同我军决战。

我军要是在王龁老儿预定好的时间、地点，并且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同其决战，则正中其下怀。按敌人的节奏行事，此乃兵家之大忌也，我李牧不取。

我军在平阳城修筑工事，不再南下，一则可让恢复我军士气，以利再战；二则是等我援军到达之后，在兵力上居于优势之后，方可寻机破敌。”

李牧的一番话，让缚豹感佩不已。

下来之后，找到荣岩，把李牧的原话告知。

荣岩听过缚豹转述李牧的话后，呆坐了许久，才对缚豹言道：

“吾不如李牧将军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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