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落难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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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子竟然看出自己身负武道。

陈霆目光一动，面对这种局势，也只能先将女孩抱住，耳边只听得弓弦响动，急促的箭风破开黑夜，直射女孩的后心，这一箭同样是穿金洞铁，若是射中，定然要将陈霆也一同穿透。

“想救这沈家的女娃，哪有那么容易。”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寒意大盛，似乎要将夜色冻结。

有黑衣男子的前车之鉴，陈霆哪敢硬接，甚至不敢用断玉剑格挡，抱着女孩就地一滚，却仍是慢了一步，锋锐的箭尖带着死亡的杀意刺入后心，陈霆只感觉到喉咙一甜，口中鲜血狂喷，一下子扑倒在了船板上。

“李延，擒下那丫头，死活不论。”黑暗中的身影冷冷的喝道，手中丝毫没有停顿，弓弦响动，第三支铁箭刹那间穿透了黑衣女子的胸口。

“武成昆，想不到你竟然也甘愿成为朝廷的走狗！”胸口破开一个大洞，但黑衣女子却是一时没有死去，眼中显现出狂暴和愤怒，还有深深的绝望，双臂张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向林中的黑影猛扑过去。

“好个悍妇，你们夫妻两个，就作一对亡命鸳鸯吧。”

武成昆却是不再发箭，冷笑声中，一杆乌黑的铁枪刺出，顿时将黑衣女子挑在了枪尖。

就在武成昆击杀黑衣女子的时候，数根树枝从岸边弹射，一个矮小精悍的男子飞掠而出，脚尖在树技上轻轻一点，登萍渡水，展现出极为高明的轻身功夫，但还没等这矮小男子掠上渡船，突然三道寒光射出，却是陈霆暗中藏下了三支箭簇。

武成昆的那一箭确实凶猛，附带着强横的元气，距离修炼出本命圣灵，也只是一步之遥，但却没能射透陈霆身上的软甲，巨大的冲击力下，差点让他背过气去，见李廷杀到，却是不敢再有任何隐藏，内劲灌注，将三支箭簇甩出之后，掌心寒光暴涨，断玉剑向上急挑。

“居然走了眼了，这船夫是个练家子，居然能挡下武统领的夺魂箭。”

李延吃了一惊，却是并不慌乱，身形在半空中竟然还能挪移，硬生生的向上升了数丈，双手弹飞了两支箭簇，另一支却被脚尖踢飞。

虽然没有射中，却毕竟卸了一口气，身子一沉，向下坠去，却正好迎向了断玉剑。

“找死！”

李延也是通脉级的高手，但却足足打通了七条经脉，虽然被攻了个出奇不意，但半空中便已执剑在手，这口长剑比断玉剑长了三倍，后发先至，已刺到了陈霆的胸口。

受了武成昆的一箭，陈霆本就受了重伤，见到这李廷一剑刺来，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冷意，不闪不避，任由这一剑刺入。

血光飞溅，李廷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长剑刺在对方身上，竟然没有透胸而入，反而被弹开，自己的胸腹处却陡然一凉，寒光闪过，力气尽泄，直接坠落到河水之中。

扑通！

水花激荡的同时，陈霆也软倒在船板上，胸口衣衫尽碎，露出了贴肉的软甲，乌黑的符纹似乎闪了几闪，再次救了他一命。

这是他第二次真正杀人，鲜活的生命在手中逝去，但胸腹间却没有半点烦闷，反而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这对夫妻伉俪情深，宁愿一同赴死，而怀中的女孩不过十多岁，虽然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武成昆的狠辣却是激起了陈霆的义愤。

武道修行不是一味苦修，不仅要积蓄内劲，锤炼肉身，更是对心境的打磨，而道心的修炼绝非了无牵挂，万物不扰，而是要心随意转，念头通达，心有所感，身有所动，遇山开山，遇水搭桥，不能有所阻碍，否则就有可能成为日后的心魔。

杀死李廷，虽然是情势所迫，但陈霆却不会后悔，更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元阳功催动，手掌连拍，借着掌风将渡船向河中央推去。

“嗯？”

岸边传来惊讶的声音，弓弦响处，铁箭破空，陈霆急忙缩头，锋锐的箭尖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一蓬血花，强烈的劲气更是直接将船身洞穿，竟然失去了平衡。

对付李廷已是占了软甲的便宜，面对号称盘山箭神的武成昆，陈霆哪敢硬抗，虽然渡船已经离岸数十丈，但对于真正的武道高手来说，却根本算不了什么，匆忙之中，陈霆将船上的羊皮囊往女孩的头上一套，直接滚落河中。

对于上清河，陈霆已是极为熟悉，而且在水下练功的时候，更是将水性锻炼的极为精纯，双脚连踏，拼命的向乱石水草间钻去。

嗵！

大力震荡，渡船猛的向下一沉，高大的身影重重的落在船头上，身形还没有落稳，便一个旋转，夜战八方，数十道掌劲向四面八方震荡，使得水波四起，无数鱼虾遭遇无妄之灾。

就算掌劲被河水卸去了大半，又有软甲相护，陈霆仍是感到身后剧震，口中再次喷出鲜血，若不是元阳功的修炼已经有所小成，只怕非死即伤。

数息之后，河面渐渐平静，夜色蔓延，水色如墨，哪里还能寻找到陈霆的踪迹。

“一个撑船的小子，竟然会有如此实力！”

船头上，阴沉的气息蕴含着怒意，手掌一挥，数十道黑影沿着河岸两边散开，追入夜色之中。

……

上清河虽然不是什么名川大河，但水面之下也是暗流涌动，再加上茂密的水草和乱石，就算水性不错，也很容易遭遇凶险，若不是陈霆经常在水下练功，恐怕也很难从河底逃脱。

逆流而上，不知道游了多远，直到一口内息几乎耗尽，才冒出头来，远处依稀还能看到几道黑影沿河岸散开，看来对方还没有放弃追杀，趁着夜色，还能够暂时躲避，一旦天亮，恐怕就危险了。

羊皮囊防水效果不错，经历了这番变故，怀中的女孩竟然还没醒来，但呼吸匀称，应该是中了某种迷药。

“无涯居，不知道是一座山庄，还是一方势力，听那女子的口气，应该不是简单的地方……”在水下游遁的时候，陈霆已冷静下来，渐渐理清了思路。

在渡口撑船的时候，他刻意收集各方消息，但却是没有听说过无涯居，盘山箭神武成昆的名子倒是听过往的客商提起过，传言此人乃是草原上的猎户出身，曾从军入伍，一手夺魂箭不知道射杀了多少敌人，名头极为响亮，但不知何故却没能在军伍中出头，勉强当上偏将后不久便销声匿迹。

“那女人说武成昆是朝廷走狗，恐怕多半是反对朝廷的民间义士。”虽然是被迫卷入这场追杀，但陈霆却是并不后悔，这些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杀了阮老七，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看着远处晃动的黑影，陈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沉入水中。

接连换了数次气，直到再也看不到河岸边的人影后，才寻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爬上岸，从叶老处，他也学到了一些隐藏行踪的方法，小心的抹去痕迹之后，穿林入山，不断变换方向，直到天色即将放亮，才找了一处山洞，藏了进去。

折腾了一夜，陈霆也感到筋疲力尽，用树枝茅草将山洞遮盖上之后，便沉沉睡去。

正在沉睡间，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陈霆立时有所警觉，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口短刀抵在自己的咽喉上，刀身上泛起幽幽的青光，数寸之外都有一种割破肌肤的感觉，显然不是凡品，质地甚至还要在断玉剑之上。

握刀的小手虽然有些稚嫩，但却很是沉稳，漆黑的眼眸冷冷的盯着陈霆。

借着洞口缝隙射进来的阳光，陈霆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女孩的正脸，十余岁的年纪，脸色有些苍白，眼角还带着泪痕，头发和衣衫凌乱不堪，但却难以掩饰其天生丽质，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怎么，你就是这么对待救你的恩人？”陈霆面色微沉，却是并不慌乱，这女孩有着不弱的武道根基，但毕竟年幼，而且从没有杀过人，握刀的手虽然稳定，但眼神中没有任何杀意，更多的是迷茫和悲痛。

“你是谁，许师兄和沈师姐呢？”女孩冷冷开口说道，短刀却丝毫没有要拿开的意思。

“他们已经死了。”陈霆叹了一口气，小小年纪外出逃难，显然是家中遭遇大变，父母多半已经被人所害，瘦弱的身躯显然楚楚可怜，死者已逝，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逃过追杀，而且陈霆能够看得出来，这女孩不仅冰雪聪明，性格也是极为刚毅，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死了……”女孩神色黯然，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仍是身躯剧震，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短刀缓缓的离开了陈霆的咽喉：“是你救了我？”

“可以这么说……”陈霆摸了摸脖子，将上清河渡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问道：“虽然是萍水相逢，但遇上就是有缘，你可有什么亲人或去处？”

女孩的脸色变换不定，似乎是在判断陈霆所言是否虚假，片刻之后，突然眉毛一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你需要我送你一程，我便留下来，如果不需要，现在就可以分道扬镳。”陈霆摇头说道，就算是当朝公主，他也没有攀龙附凤的念头，何况，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他还曾经是陈国皇子，如今却同样没有任何荣耀可言。

山洞之中再次安静下来，似乎能够听到两人的心跳，许久之后，女孩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对着陈霆盈盈一拜：“我叫楚灵儿，谢过陈大哥的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陈霆脸色一红，连忙将楚灵儿扶起。

“无意冒犯，不过，昨天的事情，还是请陈大哥忘掉吧。”楚灵儿起身说道。

“我明白。”陈霆并不愚蠢，昨夜的追杀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后面定然还隐藏着更厉害的角色，以他的那点微末实力，随时都会被风暴碾碎。

“如果陈大哥不怕麻烦的话，能否把我送到南湖郡的百花谷？”楚灵儿拭去眼角的泪痕，已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隐藏起来，面色平静的说道。

“百花谷？李家？”虽然距离不近，但陈霆却是听说过。

南湖郡在平山郡东面，也是一个大的州郡，地域宽广，辖区内大大小小数十座县城，至于百花谷，也是个有名的所在，山谷三面环山，四季如春，百花争艳，更有数道泉水从山涧中涌出，美景如画，而百花谷李家更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世家，已有数百年的传承。

“我娘姓李……”似乎是想到了母亲，楚灵儿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悲色。

陈霆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让一个小女孩独自穿州过岭也不太合适，反正已经被卷入到这场漩涡之中，索性帮人帮到底，至于云鹄草原，倒是不必急着回去。

两人胡乱寻了些吃食，休息了一夜，次日醒来，便离开了山洞。

楚灵儿虽然年幼，但武道根基打的极为扎实，小小年纪竟然已有了炼精级的修为，而且似乎被一股力量刻意封住了经脉，否则的话，境界修为有可能会超越陈霆，身法也是极为灵动，攀山越岭，如履平地。

不知道武成昆等人有没有放弃追杀，两人不敢走大路，只是在山岭中乱闯，四下里狼嗥枭啼，开始陈霆还担心楚灵儿害怕，没想到这女孩比自己的胆子还大，没有悲伤，没有畏惧，始终面色沉稳。

走了数日，才出了荒山野岭，一路上倒是没遇上大的凶险，普通的虎豹猛兽根本伤不到两人，但寻找方向却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计算着路程，应该到了平山郡与南湖郡交界的地方，这么长时间，敌人也很难再追上来，上了官道，渐渐有了人烟，陈霆身无长物，在渡口积攒下的一点银钱早已沉到了河底，幸好他早已将叶老留下来的包裹埋在了上清河岸边的树林中，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取回。

楚灵儿身上倒是带了几块金饼子，两人在附近的村镇上买了一辆马车，沿大路而行，又过了数日，便进入了南湖郡，一路打听，寻找到了百花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