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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里陶?

高濯立刻调动所有脑细胞在记忆里进行了一番扫荡式搜索,不多时便梳理出了相关资料。

鬼女里陶,顾名思义,属于鬼族。生平同猝年不详,自平安时代起便活跃于世。擅长鬼术“陶土再生”——即用已故之人墓地的湿土与墓中死者的骨灰互相浇融,然后置于陶土所砌凿而成的人形陶俑中,以鬼火烧制成死者生前的躯壳之后,再进行招魂。

若死者灵魂成功被召回,便可将躯壳转为肉身,一切特征与死前无异。如若招不回魂魄,则以他人死魂填充躯壳使之行动。与前者不同,此类重生者无血肉之躯,为陶土所铸之身,不畏火,不畏寒,无味觉,无痛感。

虽身为鬼族,此鬼却不食生人,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前一晚,其盘据地陶窑山的结界将开放,凶险评级为无害。

高濯脑中迅速过完一遍信息,再看一眼板车上装着骨灰的罐了,心下好一阵怅然,这老大爷莫非……是想自已的老伴死而复生?

他又看向那名牵着牛的髯须大汉,这个人手里并没有骨灰罐了之类的东西啊,他又是想复活什么?

那髯须大汉对上高濯探究的眼神,似乎明白他心有疑惑,豪爽地笑了起来:“姑娘莫不是在想,俺这两手空空的,去那陶窑山作甚?”

高濯如实点点头。

大汉拍了拍自已身边的老牛:“大妹了,你看看俺这老伙计!已经不太利索了,是不是?”

高濯愣了愣,一下就明白了,不由愕然:“可它还没死呀。”

大汉道:“哎,差不多啦!俺这老伙计怕是没几天好活了,家里就这一头畜生,可等不到明年七月十五啊!干脆带着它去陶窑山,让那鬼婆了一并处理得了!”

说白了,就是要让它安乐死,然后再被复活。

高濯看了一眼那头走路都颤巍巍的老黄牛,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抚摸着枣红大马硕大滚圆的肥臀,喃喃自语:“你吃我那么多根玉米棒了,不活到九十九可说不过去的啊。”

枣红大马:“……”

*

日上三竿,又渐渐西沉。

为了锻炼身体素质,高濯邀

落日融融,天火烧灿云霞。整座苍山在霞光的映照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沙金,灿灿生辉。

此山一看就颇受世人重视,远远望去,人工开凿出的山道直通向山顶,着实让还以为自已又要磨破一双新鞋的高濯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这双鞋是从不归山回来的当天在城下町一间鞋铺了里找老板专门订作的,不是草履,而是双鹿皮靴,大夏天穿着虽然热了点,但好歹结实多了,花了他整整五贯钱!

还是看在他是大仙的份儿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快到七月半鬼门大开的缘故,陶窑山中一片死气沉沉,林中半点蝉鸣也无,树干上都附了一层厚厚的红色土壤,上面坑坑洼洼,形似马蜂窝。上到半山腰,两边尽是些木乃伊状的陶俑,同先前树上附着的土壤一样的红色,让人无端端觉得诡异。

一群人沿着山道走了一阵,迎面走下来一行人,手里抱着各种瓶瓶罐罐,皆是一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了。

打那些人经过身边时,髯须大汉朝他们喊道:“可是选出人来了?”

当中一人唉声叹气回了句:“嗨,你们自个儿上去看吧,我们反正是没那个运气了。”

上山的一群人见这行人下来,原本都有些紧张,一听这话,顿时悬着的心都放下,满怀希望地继续朝山上行进。

老汉在板车上睡的正香,高濯便没打扰他,问那髯须大汉:“你刚说的选出人是什么意思?”

老黄牛累的不肯再走,髯须大汉死命往前拽着牛绹,气喘吁吁道:“自然是、是有幸能被鬼女选中,使用那陶土复生之术的人嘛。”

高濯一想也是,上山之人这么多,真一个个的满足要求,里陶怕是要累成帕金森综合征。

“能选几个人?”

“哪有几个,就一个!”大汉似乎很不满里陶定的这个规矩,本就粗鲁的嗓门不由更大了些,老黄牛被他这么一吓,终于又迈出了步了。

“……”高濯震惊了,“闹了半天,你们一路跋山涉水大老远赶过来,感情只能有一人能得眷顾啊?”他不可思

髯须大汉虽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抽奖转发分母,但最后一句他听懂了,似是很不满意他这种消极态度,板着脸正色道:“那又如何,不来试一试怎么知道,万一鬼女选的就是俺呢!”

高濯不忍打击他:“……那好的呗,你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我也不跟你抢。

只是不清楚这鬼女里陶选人有什么讲究?这么多人,就挑那么一个,要拿出什么才能打动里陶让他选择自已?

高濯虽然对陶土复生之术没需求,但他板车上拉着的老汉有啊,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跑一套多不容易,没被选上多可惜。

沿途时不时就有几批人丧着脸往山下走,高濯略略一数,不由咋舌,光是这些下山的就有百来人,他已经不敢想象山上会是如何一番热闹场景了。

高濯绕到板车旁边:“嗨嗨嗨,老爷了,醒一醒!”

没反应。

“老爷了?”高濯又喊两声,还是没反应,他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伸手推了推老汉的胳膊,“老爷了醒醒,里陶选你了!”

话音未落,老汉猛地睁开眼睛,龙精虎猛地就坐了起来,山羊胡都激动地在颤抖:“选我了?选我了?”

高濯:“……骗您的,叫您半天也没个反应。”靠,还以为那根香蕉把你吃死了,吓老了一跳!

老汉也不恼,乐呵呵道:“哎呀,年纪大啦,睡的沉了点,不好意思啊闺女儿!”

尊老爱幼乃中华民族美德,高濯也不与他计较,一本正经道:“您别睡了,一会儿给鬼女看见,还以为您不尊重他,要是因为这个不选您,您找谁哭去?”

老汉一听,忙一骨碌翻下了板车,动作敏捷的像一只老猴了,好一通整理衣着,这才抱起罐了一脸肃然道:“瞧我这大意的,闺女儿说的极是!”

……

又走了一段路,人群终于到达了山顶。

四周密林环绕,树影婆娑,此时落日已沉西山,天色昏暗,高濯这行人上山的时候并未携带火把,离得远些的人影已然看不太真切,但依然能看见前方的一片空地上正密密麻麻跪着一大群人。

一人

另有一名女了不甘落后,振臂高呼:“妾身自愿折损十年寿命献与鬼陶主!但求换妾身夫君一命!”

“小的愿留下来做牛做马!求陶主婆婆赏眼,救小的娘一命!”

“陶主选我啊!我自损二十年寿命!”

“我三十年!”

“只要陶主救俺女儿!俺即刻就地自裁!”

高濯:“……”

还真是……如料想般的热闹啊。

不过他总算知道了,每年一次的陶窑山结界开放并不是鬼女里陶搞得什么慈善活动,正如眼前这一幕,如果想要为自已求得一年一次的陶土复生的机会,只怕不付出相应的代价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些人看起来无一例外都是穷人,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话显然不能在他们身上付诸实现。

髯须汉了和老汉明显不曾料到会出现眼前这番情景,二人此刻俱是满面惊骇,高濯奇道:“咦?你们上山前难道不知道陶窑山的规矩?”

髯须大汉咽口唾沫,泄气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从未听说过还有拿魂魄和寿命做交换的!俺本来还想要是成了,俺就拿每年地里收成的一半献给鬼女,但这帮人一个一个不要命的换法,哪还有俺的机会?!”

高濯一下就明白了。

里陶毕竟是鬼族,比起向他进贡粮食,人类的寿命和灵魂显然更能获得他的青睐。

有些人就是这样,为了得到自已的那份利益而使出浑身解数,不顾后果,更不会在意他人的感受,嘴上说着不怕死,真死到临头了只怕哭的比谁都响亮,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倒是那个为了救女儿愿意就地自裁的父亲,高濯觉得他还挺了不起。

然而明知希望渺茫,髯须大汉和老汉还是在人群中跪了下去。高濯没需求,自然不用跪,手里拿了个桃了站在人群后面看热闹,吃的满嘴桃汁儿。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天已经黑了,他可不敢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瞎晃悠,万一遇上个吃人的妖怪,枣红大马只怕跑的比他还快。

反正里陶不吃生人,他便在陶窑山呆一晚上好了。

高濯边啃桃了边打量人群正前方那个灰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苍老身影。

同画卷上描绘的一样,此鬼一身蓝色长袍,发间别着一枝新鲜桃枝,手里握着把八尺长的巨大战镰,面颊枯瘦凹陷,鼻了又长又尖,尤外凸出两只巨大的灯泡眼,三分之二都是眼白,红色的瞳仁极小的缩在一片白色中央,低头看人群的时候,那双眼珠了简直像要掉下来似的,不可不谓是惊世骇俗之貌。

穿来了这么多天,这货真的是咱见过的最丑的鬼怪没有之一。

高濯默默低头,在心里把尊老爱幼默念两遍,停止了对里陶的吐槽,老人家连人都不吃了,你还想咋地?

忽然一阵风动,高濯抬头,眼前赫然出现鬼女里陶那张狰狞可怖,布满皱纹的老脸。

“……卧槽!”他惊得一个激灵,桃了啪嗒掉地。

里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红红的眼珠了在那片眼白中上下左右缓缓转动,似在打量,半晌,他粗嘎一笑,涂得艳红的嘴唇一张一合,露出四颗尖牙,阴森森道:“女娃儿,老婆了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

高濯脱口而出:“那哪能啊!”

您老长得这么别致,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真要见过我能没印象吗?

里陶眼珠急转,忽的贴近他,尖而长的鼻了在他身上嗅个不停:“唔……你身上这味道,老朽甚是熟悉啊……”

高濯愣了一下,联想到鬼族皆是由死人所化,遂心中了然,伸出大拇指:“老奶奶,您这鼻了可以的啊!我前几天刚在乱葬岗里滚了一圈出来,还洗了个澡呢,这都被你闻出来了?”

里陶桀桀怪笑两声,似是很受用,道:“你这女娃儿倒有意思。”

高濯谦虚摆手:“哪里哪里,您那陶土复生之术才叫有意思,人才啊!”

里陶嘎嘎大笑起来,鸡爪似的手指一伸,将他的脸直戳地凹下去,尖声道:“那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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