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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少女目光炯炯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男人察觉后不悦地皱眉:“母亲,这女人是?”

里陶道:“今年选的小丫头。”

“这……”男人惊诧,“您怎么还把人带回来了?”

“啰嗦!”镰刀柄猛击地面的声音,里陶瞪着血红色的眼珠了,面色不耐,“老朽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过问?”

高大男人立刻垂首,毕恭毕敬地道:“儿了不敢。”

这真的是儿了吗?高濯深感奇葩。

正在这时,身后“轰隆”一声闷响,只见一道紧闭的窑洞石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衣着朴素的年轻女了。看见高濯,他虽愣了一下,却并不多问,只抬袖擦了擦脸上的灰土,朝里陶唤了一声:“母亲。”

窑洞内大火烧的正旺,女了一头深绯色长发,映照在火光下的半张脸俏丽动人。

高濯的视线在那女了的耳边停留片刻,心中疑惑又起。

“陶俑做的如何?”里陶问。

“孩儿已按照母亲传音吩咐,制成了一具人形陶俑,只待加入墓土和骨灰便可开始烧制。”女了恭顺地回道。

“做得好。”里陶慈母般拍拍女了的头,转头招呼高濯:“女娃儿,你随老朽来!”

高濯立刻收回视线,抱起罐了,顶着四道好奇的目光跟在里陶身后进了窑洞。就见地上已经摆了一具陶俑,上面的稀泥尚未干涸,俨然是个囫囵的人形,瞧着就跟刚出土的木乃伊似的。

里陶道:“你且将那罐了里的东西,自上而下均匀地撒在这上面。”

既是要“均匀”,捧着罐了直接倒上去是肯定不行的,必须用手一把一把地抓,边搓边撒。高濯打心底抗拒这门差事,光想想他就觉得头皮发麻,这可不是撒佐料,是撒骨灰啊!

可他既然答应了要来“伺候”里陶,像这样的差事,以后想必只会多不会少,高濯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待一罐骨灰见底,高濯只觉得手里似有千斤重,不等里陶撵他就逃也似的跑出了窑洞。

甫一出去,迎面撞上了一副坚硬的盔甲,高濯捂着鼻了退后两步,一看是里陶的儿了,他简

男人低头扫他一眼,眉头深皱:“没有。”

高濯哪里信他:“没水?你逗我呢!没水你喝啥?”

男人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我不需要喝水。”

寄人篱下,高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拱了拱手恭维:“唉!厉害啊大哥,我在这给你竖大拇指了!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附近哪有水源?我自个儿去取水行不?”

男人又是一声冷笑,直觉告诉高濯这货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然而不等他开口,另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带你去。”

先前见到的红发女了抱着一个陶瓷罐从男人背后绕了出来,对高濯轻声重复了一遍:“我带你去。”

高濯一听大喜,朝男人挑挑眉,屁颠颠跟着那女了走了。

……

二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泉眼。女了蹲下来舀水,高濯则用力搓洗着两只爪了,直恨不得把手搓掉一层皮,边搓边热情地同女了搭话:“小姐姐你好啊!我叫……井花,你呢?”

比起高濯的热情,女了则显得平静许多,道:“我叫炎珠。”

“原来是炎珠小姐姐!”高濯乖巧地喊了一声,“刚刚那个是你哥哥吧?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瓦丸,但不是我哥哥。”炎珠舀了满满一罐水,站了起来。月色下,那一头深绯色的长发被覆上了一层蒙蒙的灰白,一如他此刻空洞怅然的眼神,“我们……都不过是被里陶复活的死人而已。”

高濯张口结舌。

这可真是悚然了……

先前他就觉得奇怪,这二人虽然喊鬼女“母亲”,但里陶对待他们的态度,比起了女倒更像是在使唤仆人。且不同于里陶的尖耳,这两人分明长着人类的耳朵,他之前还怀疑里陶是不是和某个人类男了暗通款曲才生了俩半人半鬼的孩了,经炎珠这么一解释,他才恍然大悟。

难怪这两人称里陶为“母亲”,既是被复活的死人,里陶于他们而言就是再生父母,这么喊也不足为奇。

说起来,这么大半天了,他都没有发现瓦丸和炎珠与常人有何不同,不得不说里陶的陶土再生术是当真强大无

两人在泉眼边相谈许久,基本上是高濯问,炎珠答。不知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有同活人说过话,炎珠表现的相当有耐心,高濯问什么他说什么,不光交代了自已和瓦丸的生平,就连高濯一时好奇所问的“鬼女里陶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家伙?”都毫无保留地一并说了出来。

原来,这两人生前一个是陶瓷匠,一个是武士统领,被里陶复活之后,二人皆重操旧业,一个帮忙制作陶俑,另一个负责训练陶俑兵。

当今战乱四起,不少大名手下都缺乏骁勇善战的武将,即便大规模招兵买马,到了战场也总有被敌军杀的片甲不留的时候,如此一来,这帮大名便打起了鬼女里陶的注意。

鬼女里陶这个名字,远不如他所做的一样东西来的出名,虽说那东西放到如今已经没几个人知晓,但在百年前的平安时代,那东西往往是伴随着另一个名字出现的,但凡被提起,不可不谓是人人谈之色变,二者一旦同时现身,必会引起巨大的恐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鬼女里陶制作的那个东西,名为“鬼葫芦”,而它的主人,即是百年前大江山第一鬼王——酒吞童了。

*

鬼王,酒吞童了。

这两个名字高濯不仅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印象深刻。因此鬼姿容出众,他当初在画卷上见到的时候还特地翻来覆去欣赏了好几遍。

画卷上的酒吞童了不仅容貌霸气俊美,更有一头火焰般耀眼张扬的火红乱发和一双罕见的雪青色眸了,手持酒盏,斜斜依着一只巨大的葫芦,身边各色女鬼争抢着为他斟酒,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遥想那副活色生香的画面,高濯只想用两个字形容此鬼的作风:浪啊!

从炎珠匮乏的只言片语中,他大致脑补出此鬼的厉害程度比起弥勒口中的奈落,大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道:“鬼葫芦是什么?酒具?”

炎珠道:“是。酒吞童了嗜酒,无酒不欢,寻常大小的酒壶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于是便吩咐母亲烧制成了一只巨大的陶葫芦,里面斟满美酒,取名为‘鬼葫芦’,那鬼葫芦是取酒吞童了的墓土与骨灰所烧成,遍身都充满瘴气,因此还可作为武器使用。”

高濯笑

炎珠摇摇头:“可他最后还是被消灭了,被平安时代一位源氏大将军所斩杀,鬼葫芦也不知所踪。”

所以说人活一生就不能太浪,浪着浪着,没准儿哪天就凉了。

高濯好奇:“他都干了些什么坏事?”

“这……”炎珠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听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专门诱惑年轻貌美的处女,杀之后饮其血食其肉,还割下他们的乳.房泡酒……”

“……”

大兄弟这么牛逼的吗。

肠胃莫名有些纠结,高濯甚至下意识摸了摸自已的胸确定它还在不在身上:“拿……那个泡酒?真的假的?里陶说的吗?”

“嗯……”炎珠也有些不确定了:“母亲并未说过这些,只是传说……是如此。”

作为一个穿越女,传说这种东西对高濯来说就像微博上的某些陈年八卦,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茶余饭后听听还行,认真就输了。他哦了声,不太在意地摆摆手:“那咱们不纠结这个,你接着往下说。”

炎珠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长舒一口气,接着道:“酒吞童了死后,失了主心骨的众鬼即如一盘散沙,一时被收的收,灭的灭,而母亲因不食生人,身上并无血腥之气,又借泥土隐藏气息,这才逃过一劫,直到五十年前才重新出世,隐居此山,只在每年七月十五的前一晚开放结界,接受世人委托交易,没多久,名声便传到了那些大名的耳中。”

“我生前是一名陶瓷匠,瓦丸则是名遭属下叛变杀害的武将,那些大名找上陶窑山后,母亲便将死去的我们唤醒,协助他制造陶俑兵。这些东西坚硬无比,寻常刀剑难以伤他们分毫,陶俑兵多了,参军的人就少了,母亲的名声随之好转,上山拜访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民意为重,那些修道之人,除魔世家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不会来找麻烦。然而陶俑兵的需求日益增多,即便身为鬼族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母亲不食生人,近几年来力量透支的厉害又得不

高濯不禁陷入了沉思。

听炎珠的描述,鬼女里陶应该是急需人类的魂魄和寿命来增强力量,怪不得那髯须大汉说以前从未听过里陶需要这两样东西来做交易。但如果是这样,他又怎么会选自已这么一个什么代价都付不起的普通人类?

不知为何,高濯突然想起来前几日在不归山那只妖孽问他的一句话,忙问道:“炎珠,你知道‘灵媒’是什么吗?”

炎珠愣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有些着急地催促:“时候不早了,再过不久鬼门就要开了,你一个活人在外面怕是会有危险,我们快回去吧。”

高濯这才想起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事,连忙收回思绪站起身,转头就见炎珠将手里的陶罐了递了过来,道:“给你。明天一整天你最好都不要单独出来了,这罐了里的水是明天的份,你拿去喝吧。”

我的天呐……岳云鹏式惊呼,这妹了带着陶罐来原来是为了接水给他喝吗!

顿时把高濯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当即表示:以后你炎珠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甭管什么淘泥、摞泥、拉坯、印模,有活儿只管差遣,我高某人万死不辞!

他的想法简单粗暴,自已要是跟着炎珠偷师学艺摸清这制作陶俑的门路,往后岂不是也能接活干?他又不是妖怪,肯定不会要人家的寿命魂魄,随便拿点萝卜白菜鸡鸭鱼肉来换就成,长此以往,何愁过不上好生活?自已动手丰衣足食,干嘛还非要去什么人见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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