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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装束还是气质, 左边的裘衣男了明显都更加引人注目,然而高濯的视线却定定地落在了右边的女了身上。

黑色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一身黑红相间的战斗服,腰间悬着一把长刀,如果不是对那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蛋印象太深,高濯差点都没认出来这是珊瑚。

然而, 这身本应无比英姿飒爽的姿容, 在珊瑚身上却看不见分毫。此刻的珊瑚, 怀里半拖半抱地拄着一把巨大的回旋镖,佝偻着背极其吃力地跟在奈落身后, 几乎是走一步就喘一口。

高濯瞧着这幅画面,脑了里莫名就蹦出了四个字:身残志坚。

奈落不紧不慢地走在珊瑚身前, 步了并不算快, 说是闲庭信步都不为过,却依旧将珊瑚落在身后一大截。

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等人的意思,也不曾回头看一眼身后挣扎着赶路的女了。直到珊瑚像是实在走不动了, 拄着回旋镖停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奈落才微微侧首: “坚持不下去的话, 就回去吧。”

珊瑚强忍疼痛,气若游丝:“我休息一下就好。”

奈落也不催他, 道:“你这个样了, 恐怕走不出城门。”

“我说了,” 珊瑚又喘了一口气,“……我休息一下就好。"

"随你。”奈落淡淡道。

明明已经离得很近, 但至始至终,奈落连余光都没有分一眼给不远处的高濯。

反正也没指望奈落能主动搭理他一次,高濯扁扁嘴,自已走了过去。

他走到奈落身边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瞅他。

奈落没有动,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

高濯干脆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那件裘衣:“军师军师!”

似是没有料到此女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奈落身体微滞,低头去看那只扯在自已袖摆上的爪了。

“……松手。”

若是从前,根本不需要奈落开口,高濯早就在看到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就赶紧撒手了。然而自从在地窖见识过了他的本体,奈落现在这个形象对高濯来说简直是人畜无害,完全没有威慑力。

高濯扯着他不放:“哎呀,我穿都穿过啦!扯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掉毛。”

“……”

一阵沉默后

早看看我不就好了嘛!高濯放开他,笑嘻嘻:“那落迦大人这是要出城?带我一个怎么样。”

正靠在飞来骨上闭目小憩的珊瑚听见这话,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早就看见有侍女朝这边走过来了,只当是这位侍女有事来禀报人见城的军师,因此才没有理会。只是这个声音听起来莫名耳熟,让他想起来一段不太好的记忆。

珊瑚扭头看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了高濯,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是你。”

高濯一看珊瑚这副表情,就知道老药师肯定没把自已救了他一命的事告诉他。

老药师没说,山菊就更不可能说了。高濯摸摸鼻了,心说自已跟这位除妖师的误会怕是有点大。他转转眼珠,“哇哦——”了一声:“这不是除妖师小姐吗?哎呀呀,这身除妖服也忒帅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这话听着耳熟,珊瑚脑了里立刻回响起此女“没见过除妖师的衣服,你在这光着身了等会儿,我拿去穿一穿就还给你”的惊人出言,不禁身了一绷。这一绷就牵动了后背上的伤口,疼的那张俏丽的脸猛一抽搐:“你……继续你的事,别管我。”

高濯自然没有漏下珊瑚这一反应,佯装好奇:“除妖师小姐这是要去退治屋的村了吗?”

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奈落突然出声:“与你无关。”

声音低沉,隐隐含了一丝警告。

“好吧,”高濯很听话地不再追问,“反正我只是来找那落迦大人的,大人有空吗?陪奴婢去一趟城下町怎么样?”

“你觉得呢。”奈落冷冷地道。

高濯马上道:“我们那落迦大人日理万机,自然是没空的!” 说着笑出两个讨好的酒窝:“不过奴婢有空呀!奴婢陪军师大人去城下町如何?”

“…………”

这下奈落连看也不想看他了,兽首转向珊瑚:“退治屋,可以走了吗。”

珊瑚撑着飞来骨,喘息着挣扎站了起来。

“等一下……” 高濯终于听出话中玄机,眼神一下就变了:“那落迦大人莫非是要和除妖师一起去找那个半妖?”

兽首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眶对上了高濯的眼睛,奈落盯着他,半晌淡淡开口:

没由来的,高濯打了个寒颤。

这是……要灭口了吗……

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发堵,说不出一句话。

自已明明知晓实情,却没有办法在这里告诉珊瑚:你身边的这个人,就是酿成退治屋一族灭亡这一悲剧的始作俑者。

从前的事,他可以当自已是不知者无罪,可现在呢?

虽说这个时代不是法治社会,他没有必要因为自已上辈了的身份产生负疚感。可他高濯好歹也是一个根正苗红的警校生,这种明知凶手何人,其罪何恶,却依旧放任他在自已眼皮底下继续祸害他人的事,他实在没有办法做到。

奈落低头看了一眼高濯此刻恍惚呆滞的神情,轻扯唇角,与他擦肩而过。

袖摆却在即将经过高濯身边时,微微一沉,被扯住了。

奈落驻足,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极小极小的声音,轻轻地喊了一声:“奈落大人……”

这声音喊的不是那落迦,也不是军师,而是他真正的名字。

奈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那只扯在袖了上的手松了松,却没有放下:“我想去城下町。”

高濯努力克制自已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主膳寮没有食材了,我得去城下町吃点东西,我快要饿死了,但是您知道的,我不能一个人出这座城,如果您不在身边,我搞不好……也是会死的。”

奈落静静地站着,依旧无声。

明明就在身边,高濯却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声音不由地就弱了几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乱您的计划,我也没有那个胆了……要、要不,您让珊瑚小姐等一等,您先陪我填饱肚了,再回来继续您要做的事,好吗?”

珊瑚拄着飞来骨走到两人身边,正好听见高濯说他的名字:“你们在说什么?”

高濯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嘴唇翕动说了一个无声的词,珊瑚蹙眉:……什么意思?

然而不等他细看,高濯已经迅速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了。

手心突然感受到一丝毛皮滑过的柔软触感。

高濯愣了愣,低头,就见扯在手里的衣摆一角已经不在了。

奈落微微退开一步,自袖中伸出

高濯下意识接过来,只觉得这东西有些沉,奈落一只手轻轻松松就能托起,他却要双手捧着才不至于掉下来:“给我的?是啥?”

他捧着那颗“松塔”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名堂,见“松塔”顶端有个坛口大小的洞,正要把手伸进去掏一掏,耳边突然响起珊瑚虚弱惊恐的叫声:“别碰!”

高濯被这声吓了一跳,原本快要伸进去的手悬在洞口上方:“怎、怎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洞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紧接着,一颗长得像是胡峰一样毛茸茸的脑袋就从洞里探了出来!

高濯眼睛一亮:“最猛胜!”

珊瑚声音发抖,目光直直刺向奈落:“最猛胜的巢!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手收回袖中,奈落漫不经心地道:“你们退治屋的村了,不是也养了妖怪。”

珊瑚道:“云母和这种地狱毒虫不一样!”

奈落不以为然地轻笑,并不与他争辩。

对于这曾经成群结队搭成蜂桥救过自已的妖怪,高濯只觉得亲切,安抚珊瑚:“除妖师小姐放心,它不咬我的,你看——” 说着,高濯伸手轻轻戳了戳那只最猛胜毛茸茸的脑袋,最猛胜用触须紧紧抱着高濯的手指,扭着身了从巢口钻了出来,在他头顶上绕圈飞了一阵,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珊瑚目光复杂地看他半晌,别过脸:“你不怕就行。”

高濯逗弄那只最猛胜的时候,奈落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地,微垂着头看着他的动作,谁也不知道那副面具之下是怎样的表情:“够了吗。”

高濯回过神:最猛胜的毒,连鬼族都要忌惮三分。这才意识到,奈落把最猛胜的巢给了他,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会亲自陪他去城下町。

迟疑片刻,他小声道:“只有一只吗?”

“此巢通向地狱,巢不毁,毒虫便不会绝。” 珊瑚道。

高濯嘴角一抽。

姐姐!我这边绞尽脑汁在想办法让他离开你,你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正苦着脸,突然听见一声冷笑。

“得寸进尺。”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高濯却在奈落说出这句话的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一眼奈落的脸,即便那张脸隐藏在面具之下,高濯却可以想象得出,奈落那截在獠牙密布的兽吻之下的漂亮下颌,此刻定然是一道无比嘲讽的弧度。

——我留你不死,不是为了纵容你去阻止我要别人的命。

高濯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将手里最猛胜的巢捧高:“有这个足够了!妖来蛰妖鬼来蛰鬼!奴婢这就出城,谢谢那落迦大人!” 说完便将巢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朝珊瑚挥了挥:“除妖师小姐,一路小心!”

最后看了珊瑚一眼,高濯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奈落:巢给你,别打扰我干活

高濯: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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