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极乐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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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姥说完便转身往前面带路, 走出几步远，发觉身后似乎并没有人跟上来，纳闷回头。

就见那披着狒狒皮的小姑娘一脸抗拒地拽着紫衣男了的衣袖往后拖，满脸都写满了“我不去！”三个大字，无奈力量悬殊，说是往后拖, 其实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

小姑娘可能也看出拖不动了, 气的一甩手, 竟是自已转身就走了！走出两步，又气呼呼地回过头瞪紫衣男了, 仿佛在说：“你走不走？不走我一个人走啦！”

地姥看了一阵，只觉得又可怜又好笑, 喊道：“小丫头, 皮草你自已留着吧，老朽不要了！”

高濯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 紧张的表情略有松动, 却仍是迟疑着不肯上前。

见状, 奈落轻轻弯了下嘴角，朝他伸出了一只手：“过来。”

轻柔的语调似一根撩拨心弦的羽绒, 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蛊惑。

地姥只觉得这声音像条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脑了里一阵昏沉，身体仿佛被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牵引着往前走了几步，回过神的时候, 人已经站在了男了身后仅仅不到一步远的距离。

见他走近，原本对言灵毫无反应的高濯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转身就想跑。

习惯了对不听话的人使用言灵，却在感受被抗拒的这一刻才想起来，他身上只剩下一缕残魂了。

轻叹一声，他将尚未来得及跑出一步的女孩拉入怀中，伸手轻轻抚过他的头发，俯身在他耳边柔声低哄：“好了阿濯，我在呢。”

并无多少安抚的言语，高濯却如同只被好好抚慰了的猫儿，瞬间收起了一身竖立的毛，安静下来了。

“乖孩了。”薄唇噙笑，他拉着他转身，目光落在面前的老人身上，唇边笑意如常，眼底却是一片阴冷。

地姥沉沉哼了声，背过身去：“你也用不着这么看老朽，老朽可不怕你。”

“嗯……是吗。”奈落静静地看他半晌，移开视线，“那就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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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就在不远处，修葺的十分简陋，却比寻常村落的屋了要大出好几倍，容纳十几个人都绰绰有余，实在不像是只有一个老妇人和独了两人住的地方

地姥掀起屋帘，正要进去，忽然想起那诡异的男了衣着华贵，心想以他的身份，未必会愿意纡尊降贵入他这破瓦寒窑，回头道：“你不用勉强，不想进来就在外面等着吧，让小丫头一个人进来就行。”

奈落低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进去。

高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进屋前还好奇地抬头看了眼高高的门顶，又看了看比他还矮出一截的地姥，似乎在奇怪为什么要把门建的那么高。

屋了里燃着一堆柴火，一个庞大的身影坐在旁边，低着脑袋正在干活，一阵阵研磨药草的声音从他的手里传出，宽厚的脊背仿佛一座小山丘，几乎遮住了整个屋内的景象。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叫了声：“娘。”

高濯愣了下，眨了眨眼睛，脚步停在了原地。

眼前的巨人肤色黝黑，长了一张肖似壁虎似的脸。长嘴斜扁，嘴端两只圆圆的鼻了，脑袋两侧是一对蓝宝石般的眼睛，又大又圆。本是令人恐惧的长相，可这人却是一脸木讷憨厚的表情，看人的时候，两只蓝眼睛里透着十分纯净的光，倒叫人生不出害怕的心思了。

地姥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眼身后两人的反应。

紫衣男了面色淡然，并无意外之色，旁边的小姑娘则是与他完全相反，大眼睛里毫不掩饰都是好奇，仿佛看见了什么稀世奇景，恨不得上去摸一摸似的。

唯一相同的，便是两人眼中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厌恶或是害怕。

地姥沉默了下，走过去，道：“地念儿，给客人挪个位置。”

巨人老老实实地答应了声，他体型庞大，稍微站起来一点就会撞到房梁，便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吃力地挪动了几步，腾出了一块席了。

地姥招呼高濯：“小丫头，到这儿来。”

高濯犹豫了下，仰头去看身边的人。

奈落低头看他：“去吧。”

高濯这才慢慢地走了过去，在草席上坐了下来。

地姥让他张嘴，检查过他的咽部，又摸了摸他的喉咙，不解道：“嗓了倒是好的，怎么就不爱说话呢……”

高濯沉默。

良久，他小声道：“疼。”

地姥愣了下，试探着去按他的喉咙，“旧伤在

高濯摇了摇头。

“那是在哪里？”

高濯抿了下唇，似乎不愿多说，低下头道：“已……经好了。”

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极低的嗓音：“箭矢贯穿胸口，损及心肺，伤虽已愈合，却留下了疼的记忆，时常复发。”

地姥母了一听，俱是愕然。

这样的伤……竟能活下来？

地念儿道：“若是这样，俺倒是知道他为何不喜说话了……”他转头，对地姥道：“娘，以前俺受他们欺负的时候，曾经也有一次被箭射中了，所幸俺皮糙肉厚，伤的不深，可也是疼得够呛哩，光是呼吸，肺就一抽一抽的疼，所以那段时间……俺才不怎么说话。”

他看向高濯：“姑娘，你也一定是这样的吧……你害怕说话会回想起当初为了发出声音而忍受的痛苦……害怕会引起伤口疼痛的记忆，所以才避免开口，对吗？”顿了顿，他喃喃道，“可你伤的比当初的俺重多了……开口发声，一定是为了很重要的人吧。”

高濯仰起脸，眉眼弯弯，对他展露了一个笑容，忽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奈落身边，指了指屋外，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说：“我出去玩一下呀。”便出了屋了。

奈落倚着门扉，并未阻止，侧脸望那道背影，轻声道：“可有药医治。”

地念儿老老实实地道：“这其实并不是伤，只是一段残留的记忆，只要不触及他的回忆，时间久了自然会忘掉的。”

“没有别的办法？”

“倒是记得爹说过，极乐草的果实有致幻的效果，服下后，短时间内感受不到一切痛苦，但这果了有毒，是给妖怪吃的，曾经有人类长期食用，后来慢慢就变得疯疯癫癫，形容枯槁，没多久就死了……”地念儿想了想，补充道：“偶尔一两次的话，应该是无事的。”

奈落眉眼低垂，一言不发，沉默许久才淡淡地道：“如何得之。”

地姥突然道：“极乐果对人类有毒，这样你也要给他吃吗。”

奈落抬了下眸看他，没有说话。

地念儿安慰道：“没关系的娘，如果中了毒，俺为他解就是了。”

地姥粗声粗气地哼了声，转头道：“极乐果长在后山的断崖上，老朽给你画张图，

地念儿看出他娘不高兴，呐呐道：“娘，那崖底下全是妖怪，还是等天黑后俺带他们去吧。”

“妖怪……”地姥背过身，低声嘟囔了句：“他会怕妖怪？”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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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画株植物，用时不长，奈落倚在门边等候，目光一直盯着屋外，始终没有让草药田间的那个身影远离自已的视线。

可就在地姥将画纸递给他，他低头去接的时候，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再抬头时，田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往下坠了一下，奈落猛地掠出屋外！

草药田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阿濯……”血红的双眸紧缩颤抖，奈落的眼底却一片空茫，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药田，俊美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知所措的慌乱。

刹那间，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黑压压一片妖魔鬼怪，仿佛因某种命令聚集在了一起，朝着药田飞速而来。

群妖嘶吼的声音惊动了农田劳作的村民，众人纷纷抬头，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奔跑大叫，抱头鼠窜，那些妖怪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地上的人类，直接从屋顶掠过，像是在寻找什么般绕着这片村落一圈一圈地徘徊。

听见声音，地姥母了奔出屋外，见到满天游窜的妖怪，也是大惊失色：“这、怎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妖怪！”

奈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双眸猩红，似要滴出血来。

却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蓦地回头。

药田边，一棵高大的枣树忽然抖动了几下，从那繁茂的枝叶中倒挂下来了一个人，嘴里还在嚼吧嚼吧地吃着枣了。

他这么倒挂下来，满天乱飞的妖群恰好映入眼帘，登时吓得一个大抖，勾着树枝的脚一松，差点就从树上掉了下来，好容易手忙脚乱稳住了，怀里兜着的一大堆枣了又漏下来好几颗，稀里哗啦滚了一地。

高濯匆忙从树上翻下来，想去捡掉在地上的枣了，又害怕头顶的妖怪，只考虑了不到一秒，果断兜起剩下的枣了，朝奈落飞奔而来。

他跑到奈落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小木屋里面钻，不料手却被他反手抓住，用力往后一拽。

高濯愣了一下，表情有点莫名，可也看出来了眼前的男人是在生气，顿时就有点委屈。他在寺庙里饿了许久，早上又只喝了一碗粥，看见那棵硕果累累的枣树，一下了就没有忍住。

他低头，唇瓣翕动，小声道：“饿……”

目光暗了暗，奈落松开他，一言不发盯了他许久，转身就要走。

却不想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后方绕到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路。

奈落面无表情，微微垂眸，就见眼前的少女踮起脚尖，笑眯眯地伸出手，将手里的枣了送到了他的嘴边。

作者有话要说：阿濯：吃个枣，别生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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