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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红玉今天有点反常,因为儿子一路护着她挤大街,她好像突然变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自己不愿再去挤,等着儿子给她挤出空间来再一步一步挪移。并且一反常态地摒弃对儿子的不信任,将存折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让他自己挤进去取三百!
叶芦伟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老妈今天的反应。前一世的记忆中,他都结婚了,老妈也不会将自己的存折交给他去取的。
这背时孩子从小有将钱立马花光的德性,全家都不相信钱在他手里能过夜。实际上后世叶芦伟有车有房时,确实也没什么存款,历来是来得快去得快典型的月光族。一直到女儿出生才改变了对钱财的用法。
叶芦伟接到此生第一笔委托,合同标的取“三百元”现金,立即恢复职业咨询师的功底。仔细回忆了学校食堂挤饭多年的经验教训,再凭身高垫着脚考察了现场,瞬间制定出两套方案用于实际操作,一套方案备用。
首先将老妈作为备用方案安排在左手墙边随着人群往里排。自己实施第一套方案,利用身高肉少的特点,先凭手长越过前面两人,抓住第三人的肩膀,一点一点往里挤。
挤过一个人的厚度后,再往前越一个人抓,这样逐次“超人”。最后当手抓住信用社那直径超过20毫米的钢筋栅栏时,大功就告成了。只要抓住栅栏,基本上就没人可以把你挤出去,等前面两三人取完钱后,怎么也轮到他。
以上方法脱胎于食堂挤饭,但又不适用于食堂挤饭。很简单,饭这东西多半都有汤水或者烫手,需要护着别打翻了。所以食堂挤饭能选择的绝招只有一个,那就是“拱”。
具体讲就是“侧进中出,迎面进背面拱”。首先在侧面利用上述方法抓人肩膀挤进,但必须贴墙,因为这方法流传太广,大家都用的情况下,你如果没贴墙,将会被人从中间“拱”出来。
打到饭后,必须弯腰用臀从中间向外“拱出”,这样一方面保护已付款的饭菜,一方面避免被人抓肩膀拉翻了鸡飞蛋打。如果不遵守以上技术流程,多半人家都吃完洗碗了,你还在后面跳一跳地等人走完了捡漏。
叶芦伟凭借完备的组织计划,完美的技术方案,果敢坚决的执行力,顺利地在半小时内完成了第一笔委托,帮老妈取到了三百元现金。
接下来的流程就是再去挤“人河”,一路游到蚕茧站,这里是镇上除了信用社外排名第二的挤点。同时因为不具备信用社有警察或者民兵执勤,这里也是三只手、二级钳工、摸包匠等等学名小偷的天堂。几乎每一场都有农妇辛苦半季的茧钱被偷了,坐在茧站石阶外长哭短咒。
茧站是个国营企业,因为要检测蚕茧品质什么的,不太喜欢人乱挤,采用的排队方法是用一根长长的铁丝将来出售蚕茧的背兜穿起来,以防有人插队乱了次序。不过这个方法叶芦伟中二时就破解了,采用包袱或者其它可以解开的容器装蚕茧,这样就可以找到熟人将包袱直接拴在铁丝上来插队。
后来魔高一尺道又高了一丈,茧站规定必须用背兜或者箩兜等竹制容器,说是为了通风保证蚕茧品质。
实际上蚕茧羽化很快,在排队的三五个小时里,水份会大量散失,造成减重。而茧站是按重量收购的!如果你采用密封的容器,则两三小时后蚕茧会发黄发黑,更会被定为低级品,价格便宜很多。
满红玉自认是知识青年,早就识破了茧站的把戏,所以叶家的蚕茧通常都是提前下架,没化蛹之前去排队,等排到检验口,基本上也就化蛹了。刚化蛹的蚕茧理论上是符合茧站规定的最大重量点,之后就会快速失水减重。
天朝收购蚕茧这事槽点太多,当年的茧站一家独收,各种奇葩品质规定压榨蚕农,比如什么太大太小了不好剿丝啦、什么太薄了要断丝啦、什么色彩不白是次品啊等等等,这里就不一一细表。
叶芦伟今天来不是卖蚕茧,而是想收购蚕茧。并且这个生意只有龙光镇这位置才容易做得起来。
龙光镇在嘉陵江的右岸,河对岸有另外一个县的镇,叫小龙镇。两个县两个镇同时还属于两个不同的地区。
两镇名字的由来史无记载,已不可考。但这两个带“龙”字的镇自古以来就是对手。从涨水时抢江里漂下来的浮木,抢对江的媳妇。到后来嘉陵江全江渠系化改造抢建码头、抢建沿江公路、抢建大桥、抢建高速路等等,反正什么都抢。
抢的历史久了,两镇自然形成沿江心主水道纵轴线划分势力范围的传统。
河里有漂下来的不明尸体,如果在江中旋涡不被抛向岸边,两家则出动民警到各自区域或击水或用发动机尾排冲水,总之把麻烦搞到对岸了事。
如果有江匪惯盗过境,只要船在中轴线上,两家也同样不管不问,只在江边等着人家操作失误偏离中线,那就在哪边就是哪家的功劳。
时间长了,嘉陵江边一些再也打不到鱼的渔夫,利用高操的控船技术,时常超渡些非法买卖从中线或顺江而下或逆流而上,总之让两镇的警察都失了体面。
叶芦伟要做的生意,就是利用这条不红不黑的灰色轨迹,来完成自己的第一桶,哦不,第一汤匙金的积累。
前世基本上顺风顺水的经历,让叶芦伟对今生毫无畏惧。如果不是这两天晚上实在太思念老婆和女儿,他说不定会活得更加丰富多彩。但每到深夜对老婆和女儿的刻骨思念,让他恨死了那个下委托的罗先生。
这时候他忘了罗先生那笔委托分两部分,第一部分仅是勘探设计公路和设计开采方案,他就可以赚到近百万的分成。
如果参与第二部分的公路修建和矿产开采,凭那时候叶芦伟和美女老总郭佩佩的手段,如果对方真的能搞定当地政府和佛爷一年时间,他有把握个人在一年时间内赚到好几个千万以上,那时候他给自己定的四十岁前买辆只有两板凳的车子就会实现了啊有没有。
当时拉钢尺时他走在最前面,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进入盆地草原花海的人,那时候他仅凭肉眼,就看见了脚下砂砾中很多绿的黄的蓝的红的各色石头,在阳光下散射着夺目的光彩。
金沙不知道有多少,宝石如果是真的,那么相信黄金也并不会少。如果他参与这个开采,能获得的收益真的是无法想像。
摇摇头抛开脑海里那无数的幻想,就算这辈子还要去找到那个地方尝试能不能回去,他现在暂时也去不了。
那地方离拉洒超过两千公里,现在绝对什么道路也没有,全靠马匹的话,可能一个夏天都不一定走得到。再说现在没有导航,没有地图,喜马拉雅千万条沟豁,叶芦伟自认没那个本事能找出正确的那条沟来。
想到这里,叶芦伟再摇摇头苦笑。不管如何,要想回去可能都太渺茫了。罗先生的那句话,叶芦伟已经有点明悟。
“叶总?今年刚过三十六周岁?私人送你几句话,请务必放在心上。如果找到了,最好不要进去,如果非要进去,所有人一定记住:不可……以头就地,否则不可回头。请你带好这颗天珠,没有这颗天珠,可能……会有些不妥。请善待……”
罗先生当时说话的时候特别犹豫特别装,正是叶芦伟最讨厌的假神仙模样,完全没想过要把话问清楚,并且以无比鄙视的眼神拒绝了那颗假天珠。你蒙无知少女呢?这天珠人人都说全世界只有一颗真的,你这颗有了,那山之神宫里那颗是塑料的?
当时找到地方时又要拉尺,又要看路,怎么可能不低头?“低头就地”到底是看地下呢或者是罗卜他们那种以头触地的叩拜?
自己也没以头触地的叩拜啊,甚至看到那些好像宝石的石头时心里只有一惊,根本没有一喜,更没有用手去捡啊。
如果说是罗卜他们以头触地的叩拜,反而导致了不良后果,那罗卜们也太失败了,信了这么多年的佛爷不帮忙就算了,还下手坑害,真是太不讲究了。
罗先生当时无比肉疼地紧抓着天珠递过来,现在想来那表情不像是装的啊,难道他手上那颗珠子是真的?如果当时自己不装高人,接过了珠子又会怎样?而且,罗先生好像肉痛的说过,天珠在“这个世界”只有这一颗!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那就是说哥真的已经离开那个世界了?
站在茧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随着人流缓缓地移动,叶芦伟突然发现如此没有管理、没有秩序的市场,其实人群也自有规律。左边一共有8路人缓缓向外面移动,而叶芦伟所在的右侧,则有约12路人缓缓向里移动。
如果站在高处用宏观的眼光看,这个茧站其实自有秩序,基本上能靠自身的力量修复偶尔一两个冒失鬼造成的混乱,让整个市场顺利地运转下去,直到完成它今天的全部交易任务。实际上以叶芦伟多年的镇上卖茧经验,到下午四五点,这个市场所有人的交易都将完成,并不需要看上去那么的挤。
大家挤的目的无非是想早一点完成后好回家去或者是想早点过称,减少蚕茧的失水减重。那时候钱真的很值钱,一背兜蚕茧约有十几二十公斤,两小时内减水百分之一是很轻松的。排队一上午,少说要少卖两三元钱呐。
看到这个市场自已形成自有的秩序,叶芦伟突然冷汗津津而下,因为他终于想起来当时自己昏过去的景象了。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变得透明而吓昏的!当时他看到自己正在变得透明,还想举起手来仔细研究研究,心里其实以为是一种光影效果造成的错觉。
他被吓昏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低头看到脚下踩过的砂砾正在缓缓的流动,不是只有一点点地方在流动,而是跟这条街上的人一样,所有的人都在缓缓地流动!他甚至下意识地用脚踢了砂砾一脚,而那些砂砾跟这个人群一样,根本不被外力所改变,仍然缓缓地在流动。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身边根本没有什么花海,也没有什么湖,整个盆地都带动着他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流动起来。就在他想起罗先生的话“不可低头就地”时,他自己被吓得摔了个狗啃屎,并就此昏了过去。
如果当时他冷静一点,完全有把握跑出那个流动的区域。
因为这时候他才想起,那些宝石样的五彩石头,有一条非常明显的分界线,在线的上面山坡完全就是普通的高原砾石,而在线的下则边坡,各种五彩的石头就多得可以用肉眼看出界线。
自己真是猪头一颗啊,如此明显的问题居然穿越过后两天才想明白。看来当时真心以为地上的五彩石头就是宝石,心里防御还是松泄了。
如果“低头就地”指的是不可摔倒或者不要看地下流动的影像,那么此生不可回头是不是就是指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呢?那颗天珠如果自己接过了,又会怎么样?叶芦伟仰面朝天,尽量不要让自己的泪水让老妈看到。
我那个世界的老婆和女儿,真的永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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