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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芦伟到达前,八卦已经传遍了满家坝,满老幺就守在三孔桥和五孔桥收蚕茧,是第一批知道那辆桑塔纳里是什么人的人。
整个中午,满老幺都是一副想要吃人的表情,几个耍得好的兄弟伙,早早地交了手上的事情,跑到茧站外面等起,只要满老幺一声咳嗽,保证来的那个男人竖着过三孔桥,得横着出五孔桥——直接送去绸城医学院接骨!
要说整个九十年代,挖人墙角其实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是会被周围人唾骂的。这事满老幺不敢保证别人挖自己侄儿的墙角,但是基本可以肯定自己侄儿在挖别人的墙角。所以一中午只能生气没办法出手。要是肯定对方是来挖自己侄儿的墙角,哼哼,我满老幺这猪儿贩子的名也不是白叫的。
叶芦伟那洗得刷白的面包车,这条路上就这么一辆。(李站长想说,那是我的车……)远远就看到来了,满老幺给了个眼色,几个贴心的兄弟伙就慢慢向茧站走去,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家人吃了亏不是。
这是那年头农村解决纠纷的普遍方法——捶!不管对不对,先捶赢了再说。
叶芦伟当然早就认识那几个表叔辈的二流子,进门之前给他们打了个手势,意思也是如果听到不对赶紧冲进来帮忙。两世为人的叶芦伟,早就过了单挑什么的热血时节。
应着人家的召唤,叶芦伟笑眯眯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句蓉梅和她老爸坐在床沿,她老妈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另外有一个路人甲靠在冰箱门上。路人甲没站直,目测拉伸最多一米七二三,身体到是比现在的叶芦伟壮实,不过脸上可能小时候出痘时没处理好,有点雨打沙滩万点坑的意思。
叶芦伟扫描完屋里的局势,心里默默一算,觉得要进去只有挨着句蓉梅坐床沿,那样就低了一截。如果学路人甲去靠在彩电上,靠山低一截不说,还有跟人捡屁的嫌疑。顷刻间觉得还是本色演出算了,于是抄着手,斜靠在门框上。
句蓉梅看到叶芦伟到来,芳心中暗暗高兴,却又怕事情脱离掌控,毕竟那小子在这一带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孩子。
“大家好,欢迎来到土地庙做客。我叫叶芦伟,树叶的叶,芦苇的芦,伟大的伟。”叶芦伟开腔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连句蓉梅都惊讶了,这小子哪里学来的?他不是在渝洲读的书吗?我在泸海读书,强力学了四年,普通话只怕连他一半都赶不上吧?
站在句家父母的角度,叶芦伟不开口说话其实还蛮能得分的,人高高的,白白的,五官周正,衣服伸展合体,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这一开口说话,二流子气充满空间,把句爸句妈差点气死。
句蓉梅却知道这家伙在搞怪,眉眼中忍不住带起了笑意。对面的余良友先看来了个帅的,心里正在打鼓,不料这帅锅原来是个二流子,心下大定的同时,斜眼想去鄙视句蓉梅的眼光,却看到句蓉梅从来没有过的笑脸正对着那小子,笑意溢流成河了。
“你是哪里来的?知道不知道句蓉梅是我女朋友?”余良友先声夺人。
“呵呵,这位兄弟哪里来的?你妈贵姓?”叶芦伟照样操作普通话,笑容更是迷死人。
可惜人家余良友是本地土著,不是穿越来的,听不懂他后世的暗语。虽然听不懂,人家智商也是有的,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一副二流子习气!蓉蓉这就是你的新男朋友?”
“呃,兄弟,我不是她的新男朋友,是上一辈子就认识的男朋友。另外,蓉蓉这称呼不适合你,请你称呼她的名字,谢谢。”一屋子的人都没听懂叶芦伟说的真话,他确实上一辈子就认识了“蓉蓉”。
句蓉梅本来想出口帮腔的,听见叶芦伟说出这么混帐又好听的情话,又甜蜜又担心父母爆发。
“你到底是哪个?给我好好说话!”果然,句妈先爆发了。
“呃,阿姨好,我叫叶芦伟,是句蓉梅的朋友。嗯,就是男朋友那种朋友。”叶芦伟打乱屋内节奏的表演奏效,成功地让大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这种不友好强势介入的情况,就好比你闯入别人的会议企图发言,没有一个良好的切入点,人家多半是直接请你出去,根本不会听你解释说你是某某某,来做什么。
而一进去就打乱会议议呈,让大家把目光转移到你身上,让他们来问你是谁,来干什么的,不但不会被赶出去,还给了你一个发言的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很短,如果你没把握控制好,还是不建议大家去闯入别人的会议,容易出现国宝级妆容,嗯,就是那个想照彩照却一生也照不了的国宝。
“你是哪里来的男朋友,我家蓉蓉有男朋友,请你出去。”句妈妈识破了叶芦伟的奸计,果断要求他出局。
叶芦伟听了,还是笑眯眯地不说话,却缓缓走进房间,轻轻拍拍余良友的肩膀,示意他让让,余良友全神贯注,以为这小子想玩横的,却轻易看懂了他的手势,不自觉地让了让。
叶芦伟拉开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回头就扔了给句爸,句爸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叶芦伟再快速拉开两罐,顺手递了一罐给余良友。整个过程不到三秒,大家完全没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完成动作,转身跟句爸示意了下,抬头就喝了一口。
句妈妈可能重来没见过如此脸厚如此镇定的小伙子,一时也惊得目瞪口呆。句蓉梅见一屋的人因为自己“男人”小小的动作全部暂停的样子,心里又是得意又是难过,这可怎么收场啊。
“这样吧,句叔叔和阿姨陪蓉蓉说说话,我陪这位兄弟出去聊聊。”叶芦伟收起了点笑容,不过也不能说板起了脸。
“你不要乱来。”句蓉梅在这呆了三年,又刻意留心着叶芦伟的消息,知道这小子好多光辉事迹都跟暴力有关。
“呵呵,放心,我真的只是跟这位兄弟聊聊天,不走远,就在外面院子。”叶芦伟回头笑了笑,站在门边等余良友回应。余良友哪里敢跟着出去,又不好说不出去而弱了名头,抬手也是大灌了一口啤酒。
“这样吧,蓉蓉和我们出去走走,我也想看看这里的风景,你们留在这屋里说话。”句爸终于开口说话,四十多快五十的人,想着要逼迫女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怎么也是心里压力巨大,所以一直不想开口说话,心里存着一丝侥幸,万一这事真的有转机呢?现在这个转机好像来了,当爸的当然也想试试能不能给女儿争取一下。
句妈听句爸这样说,先站起来气冲冲地出去了,句爸拉拉女儿,跟着也往外走。句蓉梅与叶芦伟擦肩而过时,叶芦伟假装抬手喝酒,手背轻轻拂过了句蓉梅胸前,吓得句蓉梅白眼都不敢翻,兔子一样跳了出去。
叶芦伟转身礼貌地挥了挥手,也不管人家三口根本就没回头。等句家三口快步出了茧站院子往五孔桥方向走去,叶芦伟回过头来,刻意地认真盯着余良友看了看。
凭刚才的感觉,这小子不像是强逼人结婚的啊。怎么上一世句蓉梅就那么想不开?叶芦伟决定为了上一世午夜梦回的痛苦,今天一定要解开这个结。
两步走到句蓉梅的床边,直接四仰八叉地占到了整张床,接着说道:“兄弟,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堂堂男人怎么干出这种强逼人结婚的事?”
“我没有逼她,再说你凭什么叫我兄弟?你今年才几岁?”余良友终于从一系列打击中回过了神,注意到对面这家伙一直恬不知耻地叫自己兄弟,看着明显比自己小好多。又看见叶芦伟毫无顾忌地躺在句蓉梅床上,心里顿时又酸又痛,走过去重重坐在椅子上,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
这个季节和这个时代,能在半下午有罐冰镇啤酒,已经是相当地高级了。就算十几年后,在一个没有空调的房间里,三十几度的高温下,如果有一罐冰镇啤酒,那也是会不知不觉大口喝下去的。
叶芦伟坐起来,见余良友酒已经空了,抬手指指冰箱,示意他自己去拿。
余良友其实心情非常的郁闷,就算没有对面这小白脸,自己也没能获得句美女认可,此时叶芦伟处处表现出与句蓉梅已亲密到可以把酒放在她房间的地步,心理暗示的作用下,余良友潜意识里已经绝望了,现在只不过是强撑着面子来争一争。
第二罐酒下去,余良友心扉就有敝开的意思,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中学时代,指责叶芦伟挖他在中学时就埋好基石的墙角。叶芦伟也不再刺激他,只抬抬手上的酒,示意他再喝点。然后继续说。
等余良友第五罐酒都下去了时,叶芦伟才柔声问起怎么把句蓉梅扔这里不管。这时候的叶芦伟,在余良友眼里就是一个认真的倾听者,很想把自己的所有郁闷和烦恼都跟他倾诉。
后世小有名气的咨询师,基本功底其实跟江湖算命的没有区别,都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和对话中,捕捉对方的漏洞,引导谈话的方向和节奏。
叶芦伟牛刀小试,这时代的愣头青小子就跟遇到知音似的,很快把他跟句蓉梅的点点滴滴都说了出来。
叶芦伟却是越听越疑惑,这小子如果不是演技高超,所说的是真的话,这是真爱啊,而且是比较怯懦的真爱,就算他父母有心逼句蓉梅,有这小子当盾牌,怎么也不可能逼得句蓉梅寻死吧?难道问题其实根本就不在这小子一家身上,而是在句蓉梅自己家里?
想到问题可能出在句蓉梅自己家里,叶芦伟瞬间汗出如浆,跳起来冲出门,就往五孔桥方向跑。
余良友醉眼蒙眬,还想拉住叶芦伟,却站不起来,身子一歪,倒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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