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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宁在这次的京畿路新政中,依然留了许多麻痹人的空间。
例如报纸在四辅之地宣传的战时状态,让整个京畿路依然深陷战争的阴霾中,就是为了自己的改革行为找到民众支撑点。
简单来说,就是这些改革行为,是为了保家卫国。
这叫抢占大义的山头,是合格的政治家们必备的手段之一。
只要他们不配合新政,就会让京畿路的民众感觉到,他们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天下存亡。
如此,才能在民众心中竖立起朝廷新政光伟正的形象。
这才是赢得民心,而不是简单的好几句口号就瞬间民心归顺。
这是三方势力博弈中的上策。
由舆论报社起了个头阵。
毕竟你要跟地主老爷们抢资源,你就得把控好舆论,不然就被乡绅们占领了。
至于陈东提报的《京畿路新农政》,先是在东府引起强烈的反应,甚至出现激烈的争吵。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老大,关起门来讨论。
据说隐约能听见摔凳子、砸杯子的声音。
在足足两个时辰后,几位副宰相走出来,老脸像是在苦瓜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一样。
尚书左丞蔡懋大声喊道:“赵鼎,你这是在祸国,你是下一个王安石,不!你是下一个蔡京!大宋要亡在你手中!”
消息刚开始是压在东府,直到赵鼎批了这份提报后,消息立刻传出去,引起了大震动。
最开始传的是京畿路新农政是说清查良田,据说是因为康王赵构在清查宗室的时候,牵连到外戚,隐瞒了太多田产。
所以朝廷现在要在整个京畿路查田。
京畿路的田大多在哪些人手上?
现在宗室和外戚的田都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700万亩田在谁那里?
大多数是官员、富商大户。
如果要在京畿路查田,相当于是查他们的底。
这还了得?
这下直接炸锅了!
假的吧?
这一定是假消息!
例如吏部侍郎陈介然大笑道:“这必然是假消息,做不得真。”
相当一部分人也认为这不可能,但转念一想,连宗室、外戚的田都查了,不仅查了,还收了!
而接下来,按照流程,宰相主持东府起草新政,随后送到文德殿,给赵官家御批。
这份新政,几乎是没有拿出来怎么讨论,也就是东府的宰相和副宰相,把门关起来打了一架……哦不,是礼貌地讨论了一番,最后赵鼎强压下来,通过。
这导致赵官家在签署的时候,许多官员还不知道。
等公布了新政的内容后,东京城的朝堂,如同坠下来一颗核弹一样。
消息向四周扩散,一时间,京师的官场,风起云涌。
为此,赵宁甚至挑选了一批身手很好的禁卫军,做陈东的护身保镖。
这事就这样发布出去了。
文德殿外面的树叶一动不动,东京的酷夏,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里面蒸烤。
没有一丝风,只剩下夏蝉的鸣叫。
远处的云也仿佛静止在空中。
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总是那般诡异的死静,又令人沉闷而窒息。
此时,一个人入宫后,被带到文德殿前。
“罪臣参见陛下。”
“你来了。”
“不知陛下宣召罪臣有何事?”
此时,在文德殿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宰相何栗。
“在牢里待得如何?”
“罪臣每日每夜都在忏悔自己的罪行。”
赵宁放下笔,将刚写的文章放到一边,饮了一杯茶,才慢慢说道:“如何忏悔?”
“罪臣千不该万不该信任那个叫郭京的道士,罪臣愧对陛下对臣的信任。”
赵宁将桌案上的札子拿起来,然后亲自送到何栗面前:“你自己先看看。”
何栗有些疑惑,接过来,然后一份份开始看。
每看一份,脸色就沉下来一分。
全部是骂他的札子,甚至有不少官员让皇帝赐死他,以谢罪天下。
“这些有前年的札子,有去年的,有今年的。”赵宁说得轻描淡写,“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那么多人想你死?”
“罪臣愧对天下。”
赵宁沉默了好一会儿,何栗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其实,你也是出于好心,但办了坏事。”赵宁忽然开口。
“臣有罪。”
“国朝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让你将功补过,你可愿意?”
何栗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连忙说道:“臣万死不辞!”
“赵野那个门下侍郎已经被朕砍了,朕想让你回东府,任职门下侍郎,兼尚书左仆射。”
有时候,幸福来的就是这么突然。
一年多前的何栗是中书侍郎兼尚书右仆射,少宰之职,妥妥的宰相,忽然成了阶下囚。
在牢里待了一年多,今天莫名被提出来,又忽然从一个阶下囚,成了门下侍郎兼尚书左仆射,副宰相!
这个门下侍郎兼尚书左仆射,相当于以前的参知政事一职。
神宗元丰改制后,恢复三省六部,参知政事被取消,由门下侍郎兼尚书左仆射,取代参知政事的位置。
“臣愧对陛下,陛下却不计前嫌,重新任命臣,臣无以言表!”何栗忽然就哭了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激动。
“行了行了,你就说你回不回来?”
“回!”
“好。”赵宁抽出了陈东的新政奏疏,给何栗看。
何栗看完后,神色大变:“这这这……”
“这是朕要做的事。”
“陛下为何?”
“你是做过少宰的人,你应该知道原因。”
“陛下是真的要这样做了吗?”
“政令已经发布。”
何栗的眉头皱起来,皱成一个川子,他说道:“陛下可知这样的后果?”
“朕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后果,比金人兵临城下更严重!”赵宁的语气忽然就加重了,“还有什么后果,比金贼的铁骑在河北、河东肆意蹂躏天下苍生更严重!”
还有什么后果,比长安会战,比上党会战的尸山血海,让他不能接受?
何栗说道:“若是内乱一生,则外患……”
“所以,京畿路新政慢不得,必须快!你此次回东府,凡是农政司、京畿路转运司衙门提报的申请,一律通过,不准有任何阻拦!”
门下侍郎兼尚书左仆射的权职在于审核政令,是对中书侍郎兼尚书右仆射的宰相的一种掣肘。
宰相有制定决策、起草决策和颁布决策权,而门下侍郎这样的副宰相有驳回权。
这就意味着,新政执行中的诸多补充条则、附加政策,都必须通过门下侍郎,这个人的位置相当重要。
何栗说道:“是!”
“现在去收拾一下,回东府吧,去政事堂给朕好好办事。”
“是!”
六月初的东京城注定不太平了。
新政的第一颗陨石落下来了,到底会卷起多少层浪,现在还未知。
经验丰富的水手都知道,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是非常安静的。
农政司衙门继续推行这他们的均田承租。
而此时,大量的金国细作,已经渗透到汴京,四处打探消息。
从陕西退回来的金军,在太原府一带云集。
太原府战线进入拉锯持久战,真定府的兀术似乎恢复了实力,正在厉兵秣马。
京畿路四辅的报纸,天天在狂轰滥炸,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在京畿路民众心头。
人们似乎感觉到金贼随时会再到来。
每次看到报纸,都会感觉到恐慌。
但是,在六月初的大宋日报各分社报纸的内容,都透露了一个重点:团结一切团结的力量,共同抗金!
在这种大背景下,六月初七,岳飞回京了。
不仅仅岳飞回京了,刘琦也被召入京师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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