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送君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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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日月，说的大概是徐淮茗现在的状态。

因着先前救他的小姑娘为了让他出去晒太阳，竟然要背他。

徐淮茗哪可能让一个小姑娘背自己，当机立断的便拒绝了。

可小姑娘却用手比划的飞快。

却说徐淮茗也的确是个天才，这些日子他与小姑娘相处，也没见到其他人，小姑娘能听见他的话，只是口不能言。

而徐淮茗硬是连猜带蒙的看懂了小姑娘的手语，现在两人交流倒是没障碍了。

最终还是徐淮茗妥协了，但却并不同意小姑娘背他出去，而是让小姑娘在他的指点下，用木头做了一辆轮椅。

如今徐淮茗坐在轮椅上在院中晒太阳，而小姑娘则在院里劈柴。

徐淮茗只是静静的看着小姑娘，其实说小姑娘也不对。

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七八，但后来徐淮茗看懂了手语，才知道姑娘已经二十二了。

还知道了姑娘的名字，仙藻。

仙藻说自己是个孤儿，五岁的时候在大雪天被爷爷捡到，捡到她时她便口不能言，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来，爷爷收留了她，取名仙藻。

当时徐淮茗便明白了仙藻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六出迎仙藻，千霜答瑞年。

而仙藻也的确人如其名，像雪中的精灵，充满灵气，生生不息。

只是徐淮茗一直有些奇怪，按说仙藻的爷爷应当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人，却为何从没教仙藻读书认字呢？

他有心向仙藻打听她爷爷的身份，但仙藻却只说从小与爷爷生活在这里，没有其他。

徐淮茗只能作罢。

如今看着仙藻忙忙碌碌的劈柴，明明天已经冷了，可仙藻脸颊上却有许多细密的汗珠。

看了许久，徐淮茗突然开口。

“仙藻姑娘。”

仙藻闻声看向徐淮茗，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一眼能看到底，仿佛这世间一切罪恶腐朽都无法沾染那双纯洁的眸子。

见徐淮茗神色严肃，仙藻放下手上的活走了过来，用手语问徐淮茗，“你不开心吗？”

徐淮茗微微摇头，心中迟疑。

这段日子修养过后，徐淮茗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这。

那些幕后之人还没有除掉，黎木樨依旧在危险当中，他不可能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可是面对仙藻无微不至的关怀，他想要离开的话却几次到了嘴边，又难以说出口。

见徐淮茗神色矛盾，仙藻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用手语说：“不要不开心，我给你做好吃的。”

不知怎的，徐淮茗竟是觉得心中一酸。

自母亲死后，再没人为了让他开心给他做吃的。

母亲死后他一直是照顾别人的那个人，黎木樨也好，他那些朋友也罢，虽然也关心他，却没人能像仙藻这般，用最原始最质朴的方式哄他开心。

可偏偏即便以前总是充当照顾别人的角色，他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可以为了年幼挑食的黎木樨换着法的做好吃的，毕竟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各处特色美食也吃了不少，他又聪明，也愿意为了黎木樨钻研厨艺，也直接导致黎木樨哪怕是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做出来的东西也只能称得上一句“能吃”，更不能只望黎木樨亲手下厨给他做吃的，毕竟他还想多活几年。

可遇到仙藻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徐淮茗眼眶有些红，仙藻也露出担心的神色，用手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

徐淮茗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而后声音低沉的道：“仙藻姑娘，我该走了。”

仙藻轻轻摇晃他手臂的动作一顿，眼中明显有惊愕和失落的神色。

徐淮茗不敢看那双眼睛，垂下眸子道：“我还有事要做，不能留在这了。”

而后，他感受到仙藻有碰了碰他的手臂。

知道仙藻是有话要说，徐淮茗抬眼看向她。

却见仙藻虽然还有失落，却还是笑着冲他做手语。

“明天再走好不好？今天给你做红烧肉，明天我送你离开。”

徐淮茗只觉得自己看懂仙藻的意思之后，心里竟是脆弱的不像个男人，险些直接落泪。

但他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强颜欢笑的对仙藻道：“好，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回去之后，会报答你的。”

仙藻只是摇了摇头，而后飞快的起身跑去厨房。

但徐淮茗耳聪目明，仙藻偷偷擦眼泪的动作还是没能瞒得住他。

晚上，仙藻做了一桌子徐淮茗爱吃的菜，笑着看徐淮茗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大快朵颐。

可徐淮茗虽然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但实际上却是食不知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么多年他无论到哪都是来去如风。

想要挽留他的朋友很多，但他向来不做留恋，永远能潇洒的离开。

除了当初离开黎木樨的那次不告而别，这是唯一一次让他心中难舍的分离。

明明他知道自己会回来报答仙藻的，离别也不过是暂时的，与曾经与其他任何一个朋友的短暂分别没有任何不同。

可他心里的酸涩却让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舍不得，舍不这里，舍不得……

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吃完饭后，仙藻便把桌子都收拾好。

而徐淮茗自己滚动轮椅出了门，远远看着仙藻在厨房里忙碌。

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冲动，现在就走，尽快离开。

否则，他怕明日自己就会改变主意，不想离开了。

次日。

徐淮茗起得很早，或者说他根本是一夜未睡。

而仙藻每日本就一直早起，准备好饭菜便对徐淮茗比划着手语，“我送你去镇上，到时候给你雇一辆马车。”

徐淮茗点头，“好，麻烦你了。”

仙藻笑笑不在比划，只闷头吃东西。

徐淮茗也是一言不发的吃早餐，一顿饭，竟是气氛出奇的沉闷。

等吃了饭，仙藻推着徐淮茗便往外走，一路上两人都没再交流，直到到了镇上，仙藻找好了马车，送徐淮茗上了车。

在徐淮茗即将撂下车帘的前一刻，仙藻突然递给徐淮茗一把精致的匕首。

徐淮茗愣愣的接过匕首。

仙藻比划着告诉他，“这是爷爷捡到我时后，我身上带着的，爷爷说应该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你拿着防身。”

比划完，也不等徐淮茗回答，仙藻便直接转身跑开了。

徐淮茗张了张嘴，却发现口中苦涩，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望着仙藻跑远逐渐消失在人海的背影，徐淮茗攥紧了手中精致的匕首，默默撂下帘子，却是在只有他一人的马车中闭了眼，从昨天就一直强忍的清泪，终是无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