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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以后的一些天里,桑杰扎布当起了赤岭的守备区司令。他的几个大队天天到赤岭街上去巡逻,管的净是些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小事儿。桑杰扎布坐在司令部里,眯着眼睛,两手托着腮。他想到了吴二魁,打柴岗子村时,右胳膊被打伤了,至今还在一零二师的野战医院里进行治疗。他想到了巴图,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伤情不知是好是坏了。他还非常挂念冬日布,自打从锡林闹伤寒病回到王爷府后,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这次打柴岗子村,敖音率队截击骑兵连时,他就担心冬日布了。可诺音高娃向他打了保票,说绝不伤害冬日布的一根汗毛,却至今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了。头天晚上,谍报队给诺音高娃送来了柴岗子事件中的死亡人员名单。桑杰扎布把这份名单看了好几遍,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名字,这才放心了。
这两天,奉命去乡下的的那三支部队不断传回来一些消息,打区政府,打农会,杀区干部,杀农会zhu席……这三支部队就是三把屠刀,三路砍杀过去。虽然,桑杰扎布除了关心一下自己的亲戚或朋友外,对杀谁砍谁并不怎么感兴趣,但他也得挨着个儿地去看。按照诺音高娃的话来说,就是要有司令的架势和身份,司令就得了解部队的全方面。
桑杰扎布首先看到的是金辉第五旅的消息“五旅剿灭四立本区一工作队,毙区长孟和乌力吉等四人”。
金辉的第五旅沿着柴岗子川一路向西北方向打过去。
金辉原是伪满洲国四立本地区的警察署长,所以对那一带的地形特别熟悉。他的第五旅实际就是个保安队,只有二百多人。金辉带着队伍串着山空儿走,很快就又回到了四立本地区的巴彦尔登。这里是共handang的巴林旗第五区,区长孟和乌力吉正带着四名工作队队员在搞牧改。金辉的队伍一到,大u主布仁白音就擦鼻子抺泪地跑到跟前招呼“金署长,你可回来啦!”旁边的人立刻纠正说“叫错啦,是金少将金旅长!”布仁白音赶忙纠正说“哎呀呀,是金大将军哪,你可回来啦,这里闹得我们的日子可没法过啦!”金辉就问“谁在这里搞呢?”布仁白音说“是孟和乌力吉,哎呀,他可坏可凶啦!他亲自带着那帮穷光蛋来我们家分牛分羊的呀。”金辉说“怎么,是那个能写诗的蒙古青年?”布仁白音说“可不是咋的,他能写诗也能搞事儿呀!”金辉说“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也跑到那边去啦?明儿个我会会他去。”
这天夜里,从锡林郭勒草原吹过来的寒风将头天下的一场大雪扬到了天上,刮了一宿的白毛旋风,连日本鬼子修的碉堡群都让大雪给吞没了。到了白天,雪原上也是混混沌沌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零散的蒙古包中透出的烟气才可以指示着人们活动的方位。在一个叫排力毛都的小村子,孟和乌力吉区长正在一顶毡包内给几个贫苦牧民开会,地上的火盆里是还在冒着烟的牛粪火。这个会议已经开了半天了,贫苦牧民们那黑红色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喜悦,明天他们就要去巴彦尔登分布仁白音的牛和骆驼了。
小晌午的时候,突然“叭”地一声枪响,有一名叫确吉扎布的工作队员撞进蒙古包里说“快,孟区长,土匪把村子给围了,我们快冲出去吧!”孟和区长把他的“二十响”推顶上子弹,大声地说“都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手里的枪也不是吃素的!”孟和乌力吉提着枪冲出毡包,敌人的机枪立刻朝他扫过来一梭子子弹,打在雪地上扬起一片雪雾。孟和区长和确吉扎布背靠蒙古包,趴在一个干牛粪堆上向敌人还击着。敌人密集的子弹把干牛粪打得“哗啦哗啦”往下落。这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话了,“区长别开枪,我是查干。快投降吧,金旅长他们人多,咱们这几个人打不过。金旅长说啦,只要咱们投降了,要钱给钱,要官给官!金旅长还说啦……”没等查干再说下去,孟和区长骂了一声“你个无耻的叛徒!”甩手就是一枪。对面“哎呀”叫了一声,接着是敌人更密集的枪声。
过了一会儿,枪声停了。金辉身穿狗皮大氅躲在附近的一个蒙古包的后面,扯着叫驴嗓子喊起来“孟和区长,我是金辉。如今我是旅长了,咱们都是蒙古人,我念你年少有为是个才子,我不杀你,你上我们这边来,咱们上赤岭,我保你能当官发财!”孟和乌力吉“哈哈”一笑说“金辉,你算个什么东西!日本鬼子在的时候,你给日本人舔腚当走狗。日本人走了,你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刽子手,我看你这种人连猪狗都不如!”金辉又扯着嗓子喊“孟和乌力吉你说啥我都不生气,我爱惜你这人的才,我读过你的诗,我现在还记着你的‘让马群冲破黑暗,牧马人等待黎明的到来’的诗句。你想想,你要是死了,你那些诗句还有什么用!”孟和乌力吉说“金辉,竖起你的狗耳朵听着,‘生与死自有定律,实现真理是我们的任务,托起胸怀宽广的蒙古——欲与宇宙共同前进。要把堆积如山的私利一脚踏碎,寻找纯挚的真理……’你好好听着,这就是我孟和乌力吉的诗,我现在找到这个真理啦,就是为穷苦人打天下,我的理想一定要实现!”孟和区长说着,那些土匪都听直了眼儿了,也忘了开枪射击了,气得金辉大骂起来“混蛋,你们听什么,还不赶紧开枪封住他的嘴巴!”又是一阵雨点似的子弹打在孟和乌力吉区长和确吉扎布隐藏的牛粪堆上。
金辉指挥着匪兵从四面向蒙古包包围过来,孟和乌力吉和确吉扎布本来是可以退进蒙古包里抵抗以等待区小队支援的,蒙包的毡子是打不透的。但孟和乌力吉说“包里面是几个穷苦的牧民,敌人有机枪火力很强。我们不能连累他们,我们还是向外跑吧!”确吉扎布说“区长,我听你的。”两个人向敌人投出一颗手榴弹,就着爆炸的烟雾向外面的雪原拼命地跑去。
跑着跑着,孟和区长绊了一个跟头。他的靴子跑丢了,光着一只脚继续跑。确吉扎布在后面跟着,头上和后胸上中了枪,扑倒在地。孟和区长一边向土匪开枪射击,一边跑回去扶起确吉扎布。他的腰上和前胸中弹了,也跑不了了。孟力乌力吉区长把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他和他的战友倒在了一起。
土匪们用马把孟和乌力吉和确吉扎布的尸体拖了回来,与另外两具工作队员的尸体摆放在一起。金辉把参加贫牧会的那几个人也押了过来,大声喝斥道“你们看看,这就是要分布仁白音家牲口的下场,你们谁还想再去分!”十来个穷苦牧民瞅着躺在雪地里的四位工作队员尸体,暗自落泪。有一位叫白音仓的老头儿说“唉,金署长,这牛马羊只要有人给我们,我们就要呗。佛爷是最讲理的,我白音仓也活一大把年纪啦。说句你们不愿听的话,孟和区长他们风风雪雪的最后把命都搭上了,他们图希个啥呀?”金辉咆哮着说“白音仓老头儿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中毒太深啦!”白音仓老头儿用手指着天说“金署长,长生天在上。我老白音仓要是说一句瞎话都天打五雷轰!”金辉悻悻地说“老白音仓,看你那么大岁数了,我不跟你计较。那好吧,你就给他们收尸吧!”说完,骑上马,带着匪徒们离开排力毛都回巴彦尔登了,布仁白音家正宰牛杀羊等着他们。喝酒之前,金辉朝着谍报队的人说“快发报,把战果告诉特派员。就说我金旅长说啦,再给他一个月的工夫,他把那几个区的头头儿们都杀了。”
敖音第四旅的电文是“重创赤西二区区政府,毙村农会二人”。
敖音的第四旅去的是赤岭南的巴里庄子。
巴里庄子归赤西县二区,区长叫舒平,别看年龄不大,双手使匣子枪,是一位有胆有识英勇善战的年轻区长。到了二区后,敖音了解到二区的区委、区政府加上区小队的人也就三十来个人,根本就没把舒平区长当回事儿。他放出话说“谁抓住或打死舒平区长,我用秤称,舒平有多少斤,我就奖给多少斤大烟土!”
到巴里庄子的第三天,敖音就把舒平区长围在了一个叫姚家杖子的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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