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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我军夜战的法宝竟成了敌方的特长。我们不会忘记朝鲜战场上让联和官兵为之胆寒的夜战奇观,月光下,沾满硝烟的黑雪里,突然闪出成百上千带着破狗皮帽子,反穿着破棉袄的中人。他们不知恐惧,不怕死亡,踏过同伴的尸体,喊杀声中一群群冲向敌阵,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嘀嘀哒哒嘀嘀”在我们听来高昂的充满激情的冲锋号,对敌人来讲就是刺耳的、催命的喇叭,震得敌人捂耳闭眼如同听到了死亡的魔音,于是“打背包”成了大鼻子们最习惯性的动作,说白了就是卷铺盖逃命。
现如今,夜晚居然成了敌人的天下,比起我们的前辈当然就是他们的祖师爷了,差得不只二十三公里,夜战的精髓恐怕永远也学不去,但这伙人发明的特工偷袭却基本上已经形似有点模样。
我们迅速的恢复了表面阵地,修整炸塌的工事,补充弹药,准备抗击敌人的反扑。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每次攻下阵地后,狡猾的敌人不长时间就会用炮击来报复,他们的炮打得很准,而后就是不同规模的反扑。
连长派出警戒,命令大部分人员迅速清理猫耳洞准备防炮。
等了近一个小时,也没见敌人的动静,陆排长马上判断敌人可能会在夜间再次偷袭,于是连长命令只在一号高地留半个班监视敌人,大部分兵力兵器转移至左翼的二号高地。
我们送走了攻下二号高地的副营长和他率领的营预备队,马上就由连长和陆排长亲自带队进入那条敌军特工爬上来的深沟。
我都奇怪这伙特工太神了,白天下沟都得几个人配合用绳索拉拽,他们居然在夜间能爬上来,还无声无息。
我们在沟里设置着防步兵定向雷、拌雷和各种踏雷、跳雷。连长不断提醒大家注意,沟里边的地雷已经够多,敌方设的,我方设的,全乱套了。雷区图上标示的已经和现地雷场相差甚多可谓面目全非。
这地雷的设计者们真有研究,过去是想把人一下炸死,一颗雷恨不得炸死几个人几十个人,现在可好,那地雷最小的跟擦鞋油的盒大小,威力也不大,只要炸断腿脚即可。但这东西可怕之处就在这,尺寸小设置简便,把地下一扔即可,还极其隐蔽不易收排,炸到人的时候更体现出小巧的功能,腿断了吧?脚掉了吧?失去战斗力喽,一个人受伤不要紧,那种山地地形至少得有五六个人轮流背、抬,这就等于让敌方减少五六个人的战斗力。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被地雷炸着的人肯定落个终生残废,一辈子得靠国家养着,这就是打击敌方综合国力的最简单、最有效办法。战争是什么?就是双方综合国力的较量,世界上最烧钱的举动恐怕就是战争。
狠不狠?连地雷都有如此深厚的研究,其他各种杀人兵器就更不用说了,以后我在作品中会有更详细的介绍。
陆排长再次向连长提出建议,这回连长是俯首贴耳认真采纳。
陆排长的这次建议更显示出高超的指挥谋略,他建议的是在沟内设伏,判断敌人当夜必来。
这回连长没吱声,其他几个干部可是来了意见,都认为敌人已经从此沟偷袭了一次,定会判断我们将严密防犯,一定不敢再冒死前来。
陆排长给大家讲了刘伯承元帅“七亘村重叠设伏”的战例。
三七年太原会战时,刘伯承率领八路军一二九师一部在山西省平定县七亘村不到三天的时间二次对日军实施伏击,均取得胜利。刘帅深谙兵不厌诈的道理,一反常规同一地点两次设伏痛击日军,打破“一地无二伏”的兵法教条。
小个子陆排长平时不言语,一说起兵法两眼放光,个子好象长高一截,大家听得心悦诚服,都明白,他要来个兵不厌诈,大胆在沟内设伏,准备歼敌于阵前。
连长马上开始在沟内布署兵力兵器,陆排长负责沟内,留下一个班归他指挥。我和林小天当然不想拉下此等锻炼机会,自告奋勇,要求留下担负伏击任务。
连长瞅了我们一眼。
“都他妈跟我回去,已经不错了,让你们上阵地,让你们当突击队员,知足吧,这是战争,不是你们小时候玩的游戏,你们要是死了,我还不得让你们大队长掐死?”
陆排长看了我们两眼,小白脸上总算挤出点微笑。
“跟连长回去吧,仗有的是打,注意战术动作,我看你们还是太莽壮,一定要细心。”那是我们唯一的看到陆排长的笑模样,是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笑,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反正那是我看到他对人的最佳表情。
陆排长的表情透露出一种对我们的信任,意思是“两个小子,有种,没给母校丢脸”其实他只比哥们儿大三岁,比林小天大二岁,居然弄的跟叔叔辈似的装老。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当然也就喝到一起,说到一起,直到人家成了陆军中最年轻的师级干部,咱们可就主动收敛,不敢有高攀之嫌。
我和林小天被连长叫到了他的连指挥所里,也就是一个较大的防炮洞,还有指导员、副连长和其他几个排长在场。一句话没说,连长先指了指桌上的军用水壶。
林小天拿起水壶往鼻子上贴了贴,摘下钢盔嘿嘿乐了。
“连长,咱也带着呢。”他把身上的水壶取了下来。
“妈的,还是纯正的二锅头,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是省油的灯。”连长骂了一句。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不要一冲击就撒了欢似的往前跑,看着都吓人,咱们赔不起。妈的,一个营分来四个见习的,咱们连就摊两,谁受得了你们天天的请战闹腾。”说话的是指导员,他拿过林小天的酒咕噜就是一大口。
“没事多和战士们呆在一起,白话白话,就当替大哥做思想工作了。打仗嘛,尽量往后靠。”指导员又喝了一口。
“那陆排长只比我们早毕业两年,你们怎么舍得让他玩命?难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我开始发话了。
“人家本来就是我们一连的人,你们是来实习的,你说有什么不同?”连长也喝了一大口,估计林小天那水壶里的酒快下去一半了。
“我们来实习不假,可不是来度假”那一刻我居然感觉自己真的有点象老电影中演的了,求战情绪极高,不让打仗好象浑身不自在。
后来我想明白了,是那几天真实的战争,亲眼见到弟兄们的流血牺牲,让我们的仇恨极度凝聚,恨不得把敌人抓过来活剐了那种感觉,于是就闹着请战什么的,后来撤回后方再没有那种感觉,取而代之的是对战争极度的厌倦,甚至可以用憎恨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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