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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些日子除了陪一些上门的夫人说话喝茶,便是忙着给腹中的孩子缝制衣物。

不知不觉就做好了天水碧,鹅黄,杏黄,桃粉,月白各色的小衣服小袜,沈母和许媪都不止一次地劝她把针线放一放,做多了伤眼睛,见她不听,沈母也不再劝,只帮着她做。

不过沈母多做些,银霄就能少做些。

小时候沈母也没少给银霄做衣裳,论起小孩的衣裳,沈母的手艺比银霄要精巧得多,小衣服上袖口的滚边,还特地用各色鲜艳的棉线,绣了一圈花草蝴蝶,很是好看,连过来找银霄说话的林蕴仪看了都羡慕得直夸心思巧,想要沈母也教教她。

银霄瞧着沈母眉眼温软地坐在一旁,认真地和林蕴仪商量着针脚的用法和绣线颜色的搭配。

这些日子,除了住过来的头几天天天嚷着头疼腰疼,到如今,快一个月了,总算是不嚷嚷了。

日日吃的补气血的黄芪当归阿胶效果明显,蜡黄皴裂的老脸如今红润了不少,脸颊和唇上的皴裂也几乎没了,头发梳得干净利落,身上的衣服也是新做的,鸦青色的缎面大袖衫,合身又裁剪得当,手腕上戴着个素圈银镯子,是她为数不多的陪嫁。

看着她如今慢慢适应了在熙园的日子,沈银霄回了书房,提笔研磨,铺陈信纸,准备给魏承写封信,告知他自己已经自作主张将沈母接过来一同住着了。

虽然如今她和魏承关系缓和,这点小事,魏承应该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想先打声招呼。

魏承倒是专门派了那个叫盛期的亲卫往返送信。

每隔几日,就有从前线送来的信。

魏承送俩的信里,内容千篇一律。

大都是问她每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肚子有没有不舒服,府中有没有人刁难她。

例行的查问之后,便是自说自话,说起自己每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以及偶尔一些不同寻常的小事。

她每次回信都很简单,寥寥几行,比不上他的长篇大论。

都是如实告知自己吃了什么用了什么,他怎么问,自己怎么答,回答完了就封好让人送去。

有时候她忙忘了,索性也没有回信。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送信的频率慢了,每次的信也短了,除了例行公事地问她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很少在主动说起他自己的事情了。

如今再坐下来准备给他写信,她忽然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收到魏承的信了。

大约有十来天了。

她微微怔愣地提着沾了浓墨的笔,手顿在半空,一滴墨“啪”的一声滴在纸上,溅成一朵四散的腊梅。

少女将笔搁在白瓷笔架上,起身去架子上找他这些日子送来的书信,打开匣子,手一翻,将信都倒了出来,铺在桌案上。

她在一堆信里找到最近的一封。

看上头标注的日子,果然是十二天前送来的。

打开已经拆过的信封,她一目十行,终于想起来了。

信里照旧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家常话,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提到他巡营时看到河边有一块好看的石头。

碍于有人在不好拾取,等到入夜了才出来拣。

他还专门在信纸空白处简笔画出了石头的模样,是一块比钱币大不了多少的芙蓉石。

据他信里的描述是桃花一样的粉色,正好可以雕个小玩意儿,还问她喜欢什么样式的。

她一直没回信。

自此。

他也再没有寄信了。

她心一跳,肚子里的那个好像也知道了什么,突然蹬了蹬腿。

她“嘶”的一声抽了口冷气,扶着肚子坐了下来。

望着信上那寥寥几笔的小画,她看了一会,提笔开始写信。

她先是说了自己最近做了些什么,以及给他也做了几个新荷包,新衣服,等着他回来时试试合不合身。

然后问候了几句如今战况如何。

最后寥寥几句提起沈母住过来了,还不着痕迹地替沈母说了不少好话。

说不担心是假的。

也不知道如今魏承到哪里了。

董衍用新帝的名义传旨命并州刺史起兵攻打幽州。

并州刺史既不愿意公然造反,也不想落个助纣为虐的名头,索性称病不起,将州牧之职禅让给了部下冯奎。

天子已成摆设,并州就这样换了主人。

如此一来,并州既不听命于董衍,也不支援幽冀两州,大有隔岸观火的架势。

魏承趁乱于一个月内连续夺下了晋阳,太原等地,晋阳太原的城头,也都换上了幽州的旌旗。

如今,陈兵于黄河北岸,与长安隔着滔滔大河,遥遥相对。

董衍大怒,决定亲率三十万大军,先斩杀魏承,再砍张尧首级。

三十万西凉军对上幽州和冀州二十万的联军,隔着黄河已经对峙了数日。

魏承收到这封还带着墨香的信时,正抓住了三个斥候。

几人趁着夜里,摸黑渡河,只是运气不好,刚上岸就碰到睡不着觉出营帐的魏承。

他一手拎着一个,脚下踹着一个,扔到魏宁面前:“好好问问。”

说罢不在意地甩了甩横亘着被流箭擦破的手背上的水渍,转身出去。

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了没两步,忽然神色一变,摸了摸怀里,又回头扫视地上。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魏宁一顿:“将军是掉了什么东西?”

他没有回答。

走回两步,弯腰捡起地上被水渍溅湿些许的信封,吹了吹上头的灰,眯了眯眼,捏着信封屈指弹了弹。

手指弹过信封,发出清脆的声响。

似乎对这声音很是满意。

他转身大步离开。

四五月正是黄河汛期,水流湍急,魏承也不敢贸然率军渡河,而且,早在他们驻扎此地时,便已经将此处古渡口的河历桥拆了。

两岸宽一百五十步,河上桥两岸原本累石作基阶,节节相次,大木纵横,两边俱平,宽约三丈,被拆除后,只剩下两岸光秃秃的石基。

河水汹涌翻腾,西凉军又不善水战,董衍便从长安调来了一百多艘战船,都是连日赶工以及从各封国运来的,都是制作精良,耗费巨资的战船。

这些都是从斥候的嘴里问出来的。

审问犯人的营帐里呻吟声,烙铁灼烧皮肤的声音夹杂着传来,

三名小兵的牙齿都被拔掉,满嘴鲜血被挂着四肢绑在架子上。

是魏宁和陈昭亲自审问。

魏承进来时,三名斥候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

他似乎心情很好,坐下来时,手上还把玩着一块桃粉色,晶莹的石头。

“真的......就只有这些了......”

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斥候含糊不清的求饶。

“杀了我......”

一开口,暗红色的血就从嘴角涌了出来。

魏承把玩着指尖的芙蓉石。

按照以往,军中捉到敌方的斥候,必定先是极刑折磨,拷打出想知道的东西后,剥皮风干挂在辕门之上示众。

不过这三人运气极好,正好赶上他心情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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