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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丞相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尖锐,怀里还抱着灵均。
孩子又胖了许多,长了许多,藕节一样的手臂揪住如意团纹的丝绸襁褓,嘴里呜呜呀呀地说话。
她没心思和孩子说话玩。
屏风后站了大大小小的当地官吏,还有随行的大小官吏,很多她都不认识。
听到她的质问,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她身子微微发抖:“说话啊。”
太常寺卿算得上面熟的,斟酌道:“也许丞相是有他的安排?有事在身,过几日便回来了?”
有他的安排,有什么安排他不能告诉自己的?
中书省另一官员也道:“也许是丞相被什么事情绊住,过几日便回了。”
随即,又象征性地说了句安慰她的话:“太后娘娘宽心,丞相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
“派人去找了吗?”
她枯坐在榻上,丝毫不觉得这安慰有什么用。
怀里还抱着刚出生不到四个月的孩子。
“已经加派人手了,随行的羽林卫,禁卫,千牛卫,左右骁骑卫,威卫都各拨了一半人手去寻。”
“应该还在余杭内。”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关闭城门,所有的民居,山林,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一找吧。”
殿中站着的几个主要官员面面相觑。
“是。”
近百艘御船依旧停靠在西湖,这几日的西湖,将近整个余杭都安静了许多。
原本装载满了瓜果商货的小舟也少了大半,繁华迤逦的西湖依旧风景秀丽,只是冷清了许多。
宫人给灵均洗漱后,将孩子送了过来,魏承不在,都是她带着孩子睡。
这几日她都有些难以入睡,总是熬到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刚睡下没多久又被孩子的哭声吵醒。
婴儿张着嘴哇哇大哭,哭得鼻子脸蛋通红,又饿了。
她侧身把孩子抱进怀里,解开寝衣的带子,给孩子喂奶。
灵均抓着她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吮吸。
小孩子的指甲该剪一剪了。
她皱眉低头,胸口被抓得有些疼,浅浅的红痕一条一条,火辣辣的疼。
抓着孩子的小手,她有些口渴,喉咙滚动,迷迷糊糊道:“魏承,你倒杯水给——”
话还没说完,她声音一顿。
好像有一盆冷水兜头浇过来,淋了她一个透心凉,人也瞬间清醒了。
“娘娘您醒了么?是有什么事么?”
门外是青翡担忧的声音。
“是小殿下吵到您了么?要不我抱小殿下去奶娘那里去休息吧?”
她躺在床上,怀里的孩子还在用力喝奶,她怔怔地望着帐幔上繁复华丽的连珠牡丹纹,声音淡淡的。
“没什么事。”她抱着孩子缓缓坐起身,好像被抽干了力气,靠在床头。
“帮我倒杯水吧,我口渴。”
“拿个小剪子来。”
灯被点亮,屋里渐渐多了几丝微光,她接过青翡递来的参茶,一饮而尽,两人一起坐在榻上给灵均剪指甲。
青翡时不时就抬头看她一眼,女人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到,低头认真地给孩子修剪小指甲。
她这几日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最过分的,说李氏叛军,豫章王旧部,混进了余杭,丞相已经死在李氏叛军刀下了。
她担心银霄听到这个消息会受不了,呵斥了好几次,那些人才渐渐消停了些,可是时日见长,那些谣言又传了出来。
“娘娘还是要相信丞相的。”青翡低声道:“不能被谣言左右心神。”
“陛下和小女君还在洛阳等娘娘回去呢。”
“嗯。”
一缕鬓发滑落下来,扫得她脸颊有些痒,她抬手将头发挽到耳后,“我信。”
“明日传他们过来,我再问问。”
不会有事的。
怎么会有事呢,他是魏承啊,那一晚人潮太急,她根本来不及等他一块离开,他能去做什么呢?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什么,他给她看的,永远都是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一面。
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前途,平静的海面之下,不可能没有暗流。
也许他真的有什么事情,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那天就不该出去,那场暴乱——
对了那场暴乱。
翌日人都被她召来问话。
“昨夜出什么事情了,查出来结果了么?”
她抬头问道。
屏风后那几个官服笔挺的官员仍旧互相看了一眼。
太常寺卿道。
“说是闹市之中骤然起火,救火队被人潮堵塞,一时间进不来,火势蔓延了好几里,烧毁了近千家民居,但是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尚还在查,如果背后是有人趁人多作乱,只怕这些日子太后娘娘身边的禁卫要格外重视些,最好是赶紧先回洛阳。”
“近千家?”
这个数字几乎骇人,她才知道,他们竟然也没有来知会她一声,忍不住皱眉。
“伤亡多少?救火队怎么会被堵住?那些堵住救火队的人抓到了么?”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银霄沉声,“还有受了灾的百姓,都要一一安抚,拨派人手给他们修缮屋宇。”
没有人立刻回话。
最后还是余杭郡守言辞客气道。
“当然是要安抚百姓,修缮被毁屋宇的,这是灾后惯例,太后娘娘如今保重凤体即可,其他的事情,还是等丞相大人回来定夺吧。”
她被这话堵得一滞,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倒是她多管闲事了?
她沉默片刻,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既然等丞相回来再定夺,你们如今找人进展如何了?”
余杭郡守回答:“已经快有眉目了,这几日除了民居山林,大大小小的湖泊池水也在打捞——”
“啪——”
屏风后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
“你胡说什么?”
银霄气急反笑,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她胸口剧烈起伏,鬓上的步摇也因为身体的晃动而“哗啦”作响。
太常卿出来打圆场,让余杭郡守等一种官吏先退下,等人走后,道:“娘娘先别急,余杭郡守也是按章程办事。”
鼻子一酸,银霄眼泪差点流出来。
“到底是江南当了十几年差的地方官,一直也没机会调进京中,没得过丞相栽培,说话做事难免就少了人情味。”太常卿安慰她。
“娘娘可知道最近禁卫可有什么人手调动?臣这几日观察左右骁骑卫和威卫,还有千牛卫,似乎少了不少人。”
银霄身子一顿,有些无力的摇头。
她声音微微有些苦涩:“我不知道——”
“那陈侯和虞将军前几日匆忙回京又是为何,娘娘可清楚?”
她抓紧袖口,“我也不清楚,他们的事情,都不会跟我说——”
她想起魏宁,一直守在身边的魏宁,“魏宁将军也许知道?”
“臣早就问过了,他说他也不知道。”
太常卿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不如娘娘还是早些回京等候丞相的消息吧,只怕余杭不太平啊,娘娘继续呆在这里,也对局势没有任何益处。”
她只觉得六神无主,听到他的话,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是的,回京,回长乐宫。
她心沉到了谷底,怀里的孩子咿咿呀呀地说着话,眼角无声漫出清泪。
那里有高墙广殿,是她住了快十年的地方。
他总能回来的。
他说了,死也要让她跟他死在一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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