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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渊神君忽出现, 非但一众新弟子喜出望外,连他们的师长大感外。

弟子们震惊之余,忍不住低声议论。

有新弟子道:“竟是玄渊神君, 神君亲自指点我们剑法么?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师父笑道:“做梦梦不到这样的好事, 神君剑法超绝, 已入境,能得他指点一招,说不定能抵你十年修。”

“神君深居简出, 听说这些年宗门事务都不大管, 怎么会给新弟子授课?”

“对了,想必是因琼华元君新收了两个徒弟,神君看在道侣的份上, 纡尊指点一二……”

“可是元君自己没啊,听说他们入门至今一直是沈仙子代师授业呢。”

“许是元君私下托了神君呢?”

众弟子想破了头想不出堂堂玄渊神君何纡尊降贵给新弟子授课,只能归功于琼华元君, 遂都艳羡看着她的两位新弟子,玄渊神君自己没有徒弟, 拜琼华元君师就是近水楼台,偶尔得他指点一招半式, 不比别人苦苦『摸』索强多了?

沈留夷听着他们议论, 险些信了,但新弟子不知底细, 他们这些玄委宫的老人却知道,连元君自己要见神君一面都不容易,他们这些弟子更是从未得到过半点提点。

况且她早上去师父请安,她只字未提神君要授课之事,显事先并未与她商量过。

沈留夷迟疑了一下, 还是捏诀给师父传了音:“师尊,今日神君给新弟子授课,师尊可知道?”

郗子兰闻言一怔,随即蹙眉道:“我自知道。”话音甫落便断开了传音。

她原本正倚在床上就着仙侍的手喝『药』,得知谢爻在天留宫给新弟子授课,立即摆摆手示仙侍放下『药』碗:“伺候我更衣梳妆。”

仙侍看了眼她缠着纱布、隐隐渗出血迹的胳膊,惊诧道:“元君的伤还未好,神君说要静养半个月,元君要去哪里?”

郗子兰道:“留夷方给我传音,说阿爻哥哥在天留宫教授新弟子剑法,我去看看。”

“沈仙子是个体贴恭顺的……”仙侍一脸欲言又止。

郗子兰听出她话里有话,柳眉微蹙:“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仙侍道:“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说了倒像是搬弄是非。”

郗子兰笑道:“你姑且一说,我姑且一听,难道不会自己判断?”

那仙侍便道:“那日元君被那孽畜咬伤,神君替元君医治,离去时刚好在殿外遇见了前探望的沈仙子……”

郗子兰目光闪了闪:“我道是什么大事,偶遇见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仙侍道:“许是奴婢多心了,不过神君见了沈仙子便停下脚步,问她名姓,还与她聊了几句,似乎相谈甚欢。”

郗子兰嘴角的笑容一凝,随即轻描淡写道:“留夷算起是我外甥女,又是阿爻哥哥的师侄,寒暄两句不足怪。”

仙侍忙道:“元君说得对,是奴婢一惊一乍。”

说罢搀扶着主人走到妆镜前坐下,替她描眉梳发。

郗子兰看着铜镜中的面容,三百年她竭尽全力适应这具□□凡胎,可仍无法将它当作自己的躯壳,谢爻的每一个眼神都提醒着她,连昆仑雪狼都因这具躯壳不愿认主,甚至将她咬伤……

她怔怔望着镜子,问那仙侍道:“都说留夷生得像我,你觉着呢?”

仙侍斟酌着道:“奴婢倒不觉得沈仙子与元君有多相似,不过是眉眼略有几形似罢了。”

郗子兰盯着镜中的眼睛,她死而复生玄委宫的仙侍全换了,这些人都不知她死过一,不知她换了具躯壳,更是从未见过她原本的模样。

其她自己的眼睛与这具凡躯不算十相似,因此沈留夷与其说像她,毋宁说更像这具凡躯。

她抬手触了触左眼眼角,这里原本有颗细痣,与沈留夷如出一辙。

一个念头从她心底浮了出,从一次看见沈留夷以,这个荒诞不经的念头便时不时浮出水面,因此她与沈留夷虽比旁人多了层血脉联系,却并不亲近。

仙侍正替她画眉,不明所以:“元君怎么了?”

郗子兰放下手:“无事,快些梳妆,我要去天留宫。”

她照例将那念头摁了去,暗笑自己心则『乱』,胡思『乱』想。

……

谢爻走到众弟子面前,在距人群五步之外停住脚步,负手而立,人丛中扫了一眼,目光在冷嫣的脸上蜻蜓点水似停留了一瞬,随即便不动声『色』移开。

“今日的课由我诸位教授。”他淡淡道,仿佛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众弟子都『露』出雀跃而紧张的神情,冷嫣『露』出恰到好处的兴奋和好奇。

谢爻接着道:“诸位入门已有段时日,剑法一道,我自忖不能比诸位的师长教得更好,今日我不传招式,只与诸位别过两招。”

众人闻言既喜出望外,之前两位长老他们授课,都只是讲些玄之又玄的大道理,再演示一两招,便让他们自领悟,互相切磋,收获在有限。

这难怪,重玄九峰虽一体,但各峰都有擅长的剑路和招式,几位长老各有自己的嫡系徒子徒孙,自不会在这样的课上倾囊相授。

没想到玄渊神君虚怀若谷,毫不藏私,不吝一一指导点拨,不管是一招还是半招,都是天大的运气,不过他们有些忐忑,担心自己剑法稚嫩,在大能面前出乖『露』丑。

谢爻走到一旁,折下一根细弱的桃枝,排在一位的弟子点点头。

弟子们是按各自师长在宗门中的位、资历排序占位的,排在最前列的是郗子兰的两位亲传弟子。

被点到的弟子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谢爻面前,长揖至:“弟子拜见神君,多谢神君赐教。”

谢爻点了点头,言简赅道:“拔剑。”

那弟子鼓起勇气,拔出佩剑,飞身谢爻左侧刺去。

姬少殷轻声冷嫣道:“这招是‘泽山咸’,我们过段时日便要学,你可以先观摩观摩别人如何出招,再看看神君如何解。”

话音未落,只见谢爻不闪不避,整个人不动如山,双脚如同钉在上,他只是轻轻一扬手腕,手中桃枝在那弟子手腕上轻轻一点,看起几乎没有用什么力道,却听“锵啷”一声,那弟子的剑已落在了上。

那弟子一招只使出一半,几乎没反应过发生了什么,只觉手腕一麻,剑已脱手。

他弯腰捡起剑,羞得抬不起头,输给玄渊神君自不丢脸,但神君连一招都未让他使完,味着半招都不必看了。

谢爻微微蹙眉道:“你是哪位师长门下?”

那弟子瞥了眼沈留夷,迟疑着道:“禀神君,弟子是琼华元君门下。”

谢爻知道郗子兰很少亲自指点弟子剑法,又问:“你的剑法是随谁学的?”

那弟子越发紧张:“……禀神君,弟子的剑法是沈……沈师姐教授的。”

谢爻人群中扫了一眼,这时注到沈留夷,她点点头,温和道:“你将‘泽山咸’使出我看一看。”

沈留夷不解其,心中忐忑,不过还是顺从走上前去,拔出佩剑谢爻攻去。

她的剑法自要比新入门的师弟老道精湛不少,谢爻由她将一招使老,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他手中桃枝在她剑身上轻点数下,沈留夷只觉一股劲力犹如涟漪般沿着剑身传到她手上,震得她虎口连同手腕都是一麻。

她轻呼一声,剑已脱手。

那股劲力却仍未消,继续沿着她的胳膊往上走,一直到她肩头,眨眼之间她的整条胳膊又酸又软,连抬抬不起。

谢爻收桃枝,只见枝头一朵将开未开的花蕾仍旧完好无损。

沈留夷捂着右臂,脸『色』惨白,礼道:“多谢神君指教。”

谢爻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泽山咸’,咸感,柔上而刚下,柔刚互表里,你方出招时柔有余而刚不足,只得其形而弃其神。”

他顿了顿道:“剑招是用克敌制胜的,切勿本末倒置。”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就差直言她徒有其表、花拳绣腿了。

沈留夷涨红了脸,不禁有些委屈,她虽有些娇气,但在剑道上从吃得起苦,师父如何教,她便一丝不苟练,或许少些灵活变通,但绝无半点懈怠。

但她总不能在玄渊神君面前说是师父教得不对,只能道:“谨遵神君教诲。”

谢爻道:“我将这招责‘泽山咸’演示一遍。”

话音甫落,手中桃枝已刺出。

了让弟子们看清,他演示招式速度极慢,初时比沈留夷的出手更柔,似乎全未用力,随即剑势陡一变,知柔弱中包藏着刚强,凌厉的剑气让在场众人心神一凛。

冷嫣一瞬不瞬盯着他手中的桃枝,柔细的枝条到了他手中仿佛成了至刚之物,在他出招收招之间,竟不见一丝震颤。

她的心微微往下一沉,两百年过去,他的剑法越发炉火纯青,已经完全脱去了形骸,达到了出神入的境界。

谢爻收桃枝,良久众人方过神,他们虽说不出其中的门道,但仅凭直觉便能看出,同样的招式,在玄渊神君和神仙子手中不啻天渊。

谢爻依次与弟子们过招,一一点出他们的不足,再将同样的招式仔细演示一遍。

无论是哪一门剑法,哪一招哪一式,他使都是得心应手,毫无破绽,众人只看他与弟子过招,便已获益匪浅。

姬少殷笑着冷嫣道:“幸而你一入门便能得神君指点。”

他自嘲道:“否则由我这样的庸师领入门,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冷嫣道:“师父教得很好。”

不多时,轮到冷嫣上去过招。

姬少殷见她脸『色』沉肃,以她心中忐忑不安,小声安慰道:“别担心,只要尽力就是,与平日与我过招并无不同。”

顿了顿道:“就用你最擅长的那招‘山风蛊’。”

冷嫣点了点头:“好。”

说着走上前去,在谢爻面前站定。

谢爻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断春上,眼神骤一冷,仿佛寒泉凝冰:“好剑。”

冷嫣不置一词,只是抖了抖手腕,剑身震颤,剑光如春水蜿蜒。

“请神君赐教。”她说着提剑飞身而起,人与剑合二一,拧成一股萧飒的剑气,犹如一阵诡异难辨的山风着谢爻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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