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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时间拉回到不久之前。

听此人说自己是大人的亲戚,扎哈鲁诧异地看了看对方。

可惜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而这时,已隐隐能听见有马蹄声朝这边而来,同时还能看到很多火把的光亮。

卫璠顾不得多想,忙道:“我也姓卫,我是你们卫大人的亲戚,从建京来寻他,未曾想被人抓去矿里挖石炭,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卫兆已不省人事,但裴洋还醒着。

他是跟这两人一同被送到这里的,自然知道卫璠说的假话,不过他没有动声色,也是实在累得已经爬不起来了。

扎哈鲁虽是个实诚的汉子,但并不代表他蠢。

“你说是我们卫大人的亲戚,就是我们卫大人的亲戚?你有什么证据?”

“什么证据?”

卫璠无声喃喃,眼看着路尽头的火光越来越近,他一咬牙道:“你们卫大人是不是年纪不大?”

扎哈鲁露出诧异神色。其实若没有见过大人本人,是很难相信大人是个非常年轻的青年。

殊不知卫璠这话里有技巧,他说的是年纪不大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若是,他会再继续以问话的方式继续套对方的话,同时加深对方觉得他真是卫大人亲戚的印象,毕竟他对‘大人’很熟悉。

若不是,对方神色多少都会显露出点来,他会在对方说他胡说之前,改口混淆视听。譬如中年人也算年纪不大,难道你觉得对方老之类。

除非真是位老大人,那算他运气背,三成的几率都被他碰上了。

这种察言观色,是宫里人的必备。

这些长于乡野间的汉子,多少还是差点门道。

“他是不是娶妻了?”

这也是个模棱两可的话,随时可以改口。

“应该也有子嗣了。”

“你怎知我们大人很年轻,已娶妻还有个孩子?”

因为每个大人都会娶妻生子,甚至每个人都会如此,不过这些卫璠不会告诉扎哈鲁。

“难道你还真是我们大人的亲戚?”扎哈鲁不禁喃喃。

一旁有个汉子忙道:“扎哈鲁,他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成大人的亲戚了?”

显然这个人比扎哈鲁要机灵点。

这时扎哈鲁也反应过来了,“还真是!那你既然是我们大人的亲戚,就描述下我们大人的长相。”

他心想这人还没到黑城,就被人抓进了炭矿,自然不可能见过大人本尊,若是说谎,肯定描述不出大人的长相。

卫璠没想到会有人从中提醒这个看着五大三粗但不怎么聪明的汉子,但显然已经没时间给他犹豫了。

死不死,就在这一遭。

他脑海里不禁浮起了卫兆说的那句话,和卫傅的那张脸。

老四,希望你想的是对的。

若不是,咱们今儿就要死在这儿了。

“他生得体格消瘦,但个头很高,剑眉挺鼻,下巴微尖,生得很俊,但又没有阴柔气息……”

扎哈鲁一拍大腿,他们大人还真长这样!

什么剑眉挺鼻,这些记太笼统了,但他们大人就是生得比娘们还俊,但看着就是不显女气,很有男儿气概的那种。

“是大人的亲戚了。把他们都弄上车。”

扎哈鲁一声令下,车上下来几个汉子,把卫璠三人抬上车。

抬上去时,扎哈鲁问道:“难道这两人也是我们大人的亲戚?”

卫璠还来不及想难道那个卫大人真是卫傅,以为对方是不想多救人,忙道:“这是我弟弟。”

看到裴洋时,他想到对方没自己跑而是拖着他和卫兆一起走,又道:“这是我堂弟。”

“都抬上车去。”

扎哈鲁大手一挥,又瞧了瞧后方:“娘的,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肯定是追这三个人的。”

扎哈鲁一巴掌拍过去:“什么叫这三个人?这是大人家的亲戚,既然是大人的亲戚,就是你的亲戚,我的亲戚。”

并扬声对后面的车上道:“伙计们,这三人是卫大人家的亲戚,却在来黑城的路上,不慎被人拐到谢家黑炭矿里了,现在谢家的人追过来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也没人多说话,因为实在冷,但纷纷都跳下了车。一共二十多个汉子,从车上夹层里,或是摸出刀,或是摸出弓箭。

拿刀的在前面,拿弓的退到后面,摆出对敌的架势。

“什么谢家王家,就算是这两家人想来抢大人亲戚,也干他娘的!”

也不过十几息,那些火光就到了面前。

是十来个骑着马,手持着火把的汉子。

正是炭矿上的那些守卫。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们是谁吗?这种天气在后面追我们,是敌是友,自己报清楚来路。”扎哈鲁分外不客气道。

不同于其他地方,黑城这地界因为以前马匪多,队伍和队伍之间,即使是赶路,也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种形式的追赶,其实已经可以算是不怀好意了,即使扎哈鲁当即领着人打上去,对方也是没话说的。

“你们是谁?我们是谢家的。”马上一名汉子道。

“什么谢家的王家的?我们是黑城官衙冰车队的,你们若是赶路,我们给你们让道,但别跟在后面。尾随人后,非奸即盗。”

这时,扎哈鲁显出他不同于方才的机灵来,先下手为强,倒打了一耙。

当然并不是他突然就聪明了,只是黑城人一贯生存方式就是如此,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若对方识趣,自然不会为几个掳来的煤黑子跟他们起冲突。

而且早在这些人到来之前,他就命人用平时给菜保暖的草席将那三人掩了起来,除非这些人上来搜车,才会发现那三人。

但搜车就意味着冒犯,直接可以兵戈相见。

对方不过十来个人,而他们有二十多个,还是官衙的人,就不信谢家真猖狂到与他们对上。

果然扎哈鲁想的到的问题,这些守卫也能想到。

守卫的领头,是个四十多岁的精瘦汉子。

他面色不显地扫视了下那七八辆冰车,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并非故意追赶,只是矿上跑了几个人,记顺着脚印追过来的罢了。”

果然用灯一照,一排黑漆漆的脚印,顺着来路一直到了这里。

但是——

扎哈鲁继续装傻,问身边的人:“你们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众人俱是摇头,说没看到。

扎哈鲁当即道:“我们没看到什么人,我们赶着回城,突然发现背后有人追赶,这才停了车。”

守卫领头身边有个人道:“你们有没有看到,让我们搜一下车不就知道了,脚印是到这里,你们分明是……”

不待他话说完,扎哈鲁便狰狞一笑。

他本就生得跟熊一样高大,左脸因为捕猎时受过伤,留下偌大一个疤,一笑起来狰狞无比。

他抡起刀来,指着对方。

“你在质疑老子的话?你头儿屁都没放一个,轮得到你来放屁?!伙计们,这些人要搜咱们的车,还记得当初刘大人说的话吗?”

“敢打咱们冰车主意的人,一律干他娘的!”

刘长山要是知道自己私下教这些汉子时说的兵痞子的话,会被人奉为至理名言,估计要气死。

无他,现在他怎么说也是个守备官了,总要注意点形象不是?

“干他娘的!”

十多个汉子挥舞着铮亮的刀,敲击着车栏杆,敲得铛铛直响。

后方几个手持弓箭的汉子,已经持起弓箭,箭在弦上。

瞅着这些人的架势,守卫领头到底退却了。

“既然真没看见,那就算了,你们走吧,我们不会再追你们了。”

扎哈鲁二话不说,挥手让大家上车。

但手里的兵器都没放下,弓箭手依旧保持着射箭的姿势,站在车尾,虎视眈眈地盯着提防这些人耍诈。

车队很快就离开了,留下一众满脸不甘的守卫。

“就不该放他们走。你看这脚印子,明明就是在这停下了,人肯定在他们车上。”

守卫领头阴着脸道:“他们有弓,人比我们多,人家就是不交,你还真跟人打起来不成?”

“那黑城官衙现在好大的威风,小小的一个冰车队,竟敢跟我们叫板起来了!想当初那位毛总管在时,见到咱们谢家的人,也得毕恭毕敬着。”有守卫不甘不愿地说。

可今非昔比,谁能想到也不过数月,黑城这地界的势力已不知不觉经历了一番洗牌。

那位新来的安抚使大人,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马匪扫荡了一遍,又把黑城近郊的屯子收拢了大半。

不过一个洞子菜,就把城里大半百姓和那几个杂姓屯子跟他捆绑在了一起。

方才那个扎哈鲁,守卫领头的眼熟,似乎是后东山屯的人,那地方在东山背后,远离人群,一个穷得只剩了人的破地方。

可那地方的人也最莽撞憨直,若别人说要动手,他还要质疑下是不是耍诈,可这群人他不敢赌。

“不过是三个无关紧要的煤黑子,就当死在矿坑下了。”

守卫领头环视了一下众人:“这事闹大,对我们没好处,不想受罚就闭紧嘴。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幸亏人都追回来了,这三个就跟死的那几个报成矿洞塌方,砸死在下面了。”

“记是。”

“走吧,回去。”

卫傅在听到这声音后,也是浑身一震。

但此人着实看不清面目,不光衣裳上是黑漆漆的,头发脸上也是漆黑一片。在福儿的示意下,有人去端了盆温水来,给那人擦了擦脸。

一盆水下去很快就黑了,人也只出现了个轮廓。

只能继续换水擦,擦了三遍后,此人的面目终于显露出来。

“三……卫三竟然是你……”福儿诧异道。

一听说大人竟真认识此人,扎哈鲁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是救了个不相干的人,或是个骗子。

见此他忙带着人下去了,给大人和夫人留下说话的地方。

卫琦也听说有他哥的亲戚找来了,就在后面跟了来。

刚踏进门,就听见守财奴诧异地喊卫三。

走进来一看,竟然是卫璠。

“居然是你!”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卫璠脸色异常复杂道。

卫琦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

是啊,他也没想到他能活着。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卫璠咬着牙,将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一开始,他们确实被流放到了尚阳堡,那地方虽苦,要干苦役,到底日子还能过。

可忽然有一天,来了人,要了一批流人去宁古塔。

从那个时候,他们的苦难才开始。

宁古塔比尚阳堡可就要苦寒多了,关键是那地方远离建京,下面的人就格外肆无忌惮和猖狂。

没地方说理,没有王法,管着他们的差役,就是他们的天。

什么苦活儿重活儿都是他们干,这也就罢,关键当地女人奇缺,李德妃和张贤妃就被人盯上了。

有一阵子为了保护两个女人,卫璠和卫兆去做苦役时,都要把二人带上。可那地方太冷了,他们又没有足够保暖的棉衣,于是就形成了两种状况。

要么留在窝棚里,可能不知哪会儿就被人玷污了。

要么跟着出去,冻病或者冻死。

可以说那段时日,是卫璠和卫兆最觉得暗无天日的时候,哪怕后来陷入炭矿,都没那时绝望。

后来两个女人怕拖累了儿子,双双悬了梁。

两人把母妃埋了后,实在没忍住心中悲怒和愤恨,把当时说风凉话的差役以及逼迫他们的差役都杀了。

再然后他们就被弄到了更北的黑江。

听说李德妃和张贤妃为了儿子悬梁而死,三人不禁都露出唏嘘之色。

大抵是这唏嘘之色刺激到了卫璠,他突然面孔扭曲起来,眼睛也变得血红,瞪着卫傅:“我用不着你可怜,你之所以能站在这,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过是因为你娶了个好女人罢了,不然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更惨!”

“还有你,”他又瞪向卫琦,“当初陈淑妃抛下你走时,你也就剩了一口气,不是被人救了,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关于陈淑妃的事,哪怕福儿这么大大咧咧,以打击卫琦为己任,她都不敢当着卫琦面提。

没想到这卫璠仿佛被疯狗咬了似的,先咬卫傅,再咬卫琦。

福儿恼了,骂道:“你这人讲不讲理,是我们的记人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恩图报,在这儿扎谁心呢?咋了?你会骂人你厉害是不?我们过得好,让你眼红了?卫傅也就算了,你俩以前是对头,不指望你能说句好话,但小五儿招你惹你了,你这么说他?”

本来卫琦已经捏紧了拳头,谁知福儿先跳出来骂了卫璠一顿。

他望着护在他前面的女人背影,松了拳头,嗤笑了一声。

“行了,守财奴,你别理他,他这人就是这样,在谁面前惨都行,唯独不能在二哥面前惨。十几年的老毛病了,一时半会改不了,就他这惨样,你骂他也不解恨。”

“可不是!”

福儿顺着话头损卫璠:“脏得像石炭堆里滚过似的,跟你说话我嫌晦气。有那些狠气冲着关你进炭矿的人使去,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走了走了,回去睡觉,耽误时间。”

她拉着卫傅就走,卫琦跟在后面也走了。

走到门外,看了看守在门外的下人。

想了想,福儿还是道:“给他们弄些水来洗洗,再弄点吃的,我看另外两个人人事不省,把白大夫找来给他们看看,免得人死在这儿了晦气。”

终究还是嘴硬心软。

下人忙应道是。

等回去后,大郎已经睡着了。

福儿那口郁气已经出了,见卫傅神色复杂,不禁道:“怎么?你不会把他说的话,放进心里了吧?”

“其实他说得没错,我若不是娶了你,一定比他惨。”

“怎么这会儿多愁善感起来了?这可不像你。”福儿睨着他,又玩笑道,“可不是,你娶了我,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祖坟上冒了青烟,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好,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

卫傅将她拉过来抱着。

“你什么时候说的话我没听?我敢不听,爷和爹都饶不了我。”

福儿笑道:“装相,你装就是,爷都说你其实精得很。”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脱下衣裳,躺进被窝里。

卫傅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倒没想到德妃和贤妃会死那么惨。”

一个女人最光耀的时候,她们经历过,一个女人最悲惨的命运,她们也承受了,最终尘归尘土归土,不过是黄土一抔。

“其实她们也还好,最起码死之前,儿子还在身边,还护着她们。我想她们死的时候,一定不害怕,而是坦然就死,因为心里有执念,有想保护的人。不像小五儿,虽没有死别,但却生离,而且是最伤人的生离。”

两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福儿突然搂紧了卫傅,道:“以后不管你要去哪儿,一定要把我跟大郎带上,我们永远不分开。”

卫傅摩挲着她的发。

“嗯,不分开。”

福儿没有再管卫璠和卫兆的事。

至于卫傅和卫琦事后有没有去看他们,她也没关注,她只知道那三个人目前就在那个小院里养伤。

据说在炭矿里亏空狠了,尤其是冻疮十分严重,得一阵子养。

她最近十分忙碌,忙着洞子菜的事,忙着辟个新酒坊。

总是在官衙里蒸酒也不是事,每次送酒搬酒进进出出,实在不太方便,对官衙门户的安全也有所妨碍。

她打算弄个地方,把酒坊搬出去,最好把家里种的洞子菜,也挪出去。还有那记些狗,都养在官衙也不是个事。

头头都是事,但只能一头一头地来。

由于太忙,她竟是到了除夕的前一天,经人提醒,才知道竟然要过年了。

其实谁不是这样呢?

一大家子人,大抵也就牛大花闲一些,王铁栓忙着洞子菜的事,刘长山不用说,哪儿都少不了他,连多寿都被卫傅叫去暂时忙文书上的事了。

王兴学也忙,本是帮妹妹忙的,忙着忙着,他竟忙出了一些想法,觉得他们跑出来的那些路子,只拿来卖洞子菜太奢侈。

当地产什么?

貂皮。

除了最出名的貂皮外,还产各种毛皮,以及山参和鱼。

当地有三种鱼是岁贡鱼,一种叫鲟鳇鱼,一种当地人称哲罗鱼,还有一种细鳞银鱼,都是肉质细嫩,味道十分鲜美。

以前毛苏利还在时,每年都要进贡一些给黑龙江将军,再由黑龙江将军献到京城。

就是这么好的鱼,却苦于当地人没地方售卖,要么打了鱼,就在当地贱卖了,要么就是自己吃了。

至于毛皮那就是更是贱卖。

这黑城里有一半的商人,都做的与毛皮有关的生意,以前王兴学也贩卖过毛皮,问问当地百姓的卖价,他不禁大骂一句奸商。

何止贱了一半,他恨不得拿出钱来,把这些皮子都收回去。

可百姓们也没办法,毛皮商人联手压价,他们也不可能为了一张两张皮子,就往墨尔根,甚至龙江城去一趟。

久而久之,当地毛皮价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给福儿出主意,说‘神仙倒’不光可以拿来卖酒卖菜,还可以卖鱼卖皮毛,只要把生意网拉出去,这黑城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座宝山。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运送。

所以他跟福儿说,眼光不要局限在墨尔根龙江那边了,沿着黑河往东,有许多城池,那些地方也不能放过。

他这趟从建京到黑城,一路上辗转车行有感,他们若有一个大车行,遍布各地,是时不光可以运酒运菜运粮,也相当于掌握了当地的商业命脉……

福儿让他赶紧打住。

他的想法是好,只要想想就觉得无限美好,但现在——

“哥,你现在先让我过个年,等过完年咱们再细说?”

就在黑城官署热热闹闹过大年时,江东有一座庞大的宅院里,也正在过年。

只是他们的过年要更为繁琐,大年初一第一件事就是祭祖。

由家主领着一众人告慰先祖,他们在此地繁衍生息,族人越来越多,家族的势力也越来越大,让先祖不要担忧后辈子嗣。

谢家主是大年三十的下午回到黑城的,当晚陪着妻眷儿女吃了顿团圆饭,第二天三更不到,便起来主持祭祖事宜。

好不容易忙罢,长子谢云看出父亲的疲累,扶着他去坐了下。

“爹,难道这趟去龙江城见将军不顺?”

其实谢云昨日就看出来了,但爹刚回来,又是除夕,未免扫兴,就没有问。

谢家主脸上的皱纹,比前些日子又深了些许。

“咱们这样的人,怎可能见到将军?只见到了那位富顺总管,与对方一番交谈,我倒也看明白了一些事。”

谢云下意识问记:“什么事?”

“富顺总管虽没有明说,但见他言谈之间,那位安抚使的来头应该不小,将军不愿与对方正面起冲突,但炭矿的利益将军还是要的。”

起先谢云没听明白,等明白后,差点没骂人。

“意思就是银子他要,麻烦不愿管,让我们自己解决?”

谢家主看了长子一眼,他这个儿子还不算傻。

“他当将军,管辖一地,自己的地盘上弄了这么个人来,祸害得我们进退不得,现在什么都不管,让我们去与官作对?荒谬不荒谬。”谢云愤怒道。

荒谬,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也不要太激愤,官之一字,不是从来如此?”

当年他们谢家也是官,官场上的门道简直太清楚了。

当官的都是伸手要银子,缩手躲麻烦,走一步想十步,坏事都是下官的,好事都是自己的。

更何况他们现在连下官都算不上,用他们燕人的话来说,就是个奴才。

谢云深吸一口气。

“那爹,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难道真要去对付那个安抚使?”

“只有他消失了,那些被捆绑在一起的人才会群龙无首,炭矿之危自然迎刃而解。”

说到这里,谢家主顿了一下,问道:“我不在这些日子,炭行那儿如何了?”

提起炭行,谢云的脸色暗了下来。

由于挖炭的人太少,别说龙江了,黑城的炭都供不上了,已经被人闹了好几回。

“虽然我回来后,谢松怕扫了我的兴,没敢禀报我,但料想是不好的。一旦供不上就会有人闹,闹着闹着,就会有人觉得炭是黑城的,为何要被我们谢家卡着脖子,中间再有人怂恿煽风点火,我谢家的大难就在眼前。”

谢家主说得格外悠长。

“我谢氏一族,当年遭受大难,能在此地繁衍生息,渐渐站稳脚跟,又越过王家成了江东第一家,就不能败在我手里。”

“那爹,你说这事怎么办?”

“我走之前,记得有人来禀报,说王家最近一直派人打探官署的事,虽不知那位安抚使到底哪惹到了王老鬼,但以王家那个老阴货的性格,从不会无的放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次可以联合一下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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