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雪儿与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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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阳光，温暖地铺洒在长城嘉峪关军镇的一座高塔上，一个须皆白的佝偻老人，正安详地躺在一个陈旧的藤椅上，闭眼享受着这份温暖，在他身边几只信鸽正在信步觅食。

突然，塔下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鸽子们纷纷惊扰飞起，同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赵老伯，我又来寄信件啦！”

来者正是夏云清。进入长城辖区后，刘大亮交给夏云清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学习如何将调查结果写成言简意赅的报告，并且学会收密报，这是成为一个合格密探的第一步。

而性格活泼善良的少年，很快便和看管信鸽的赵老伯熟稔了起来，一有闲暇时间便会去陪老人聊上几句，。

和赵老伯的聊天以及周围熟人的口述中，夏云清逐渐获悉，赵老伯也是长安人氏，和自己一样也是早早就没有了父母，只好自幼就在街坊里艰难讨生活。类似的成长经历更加拉近了两人心的距离。

同样是在十二岁那年，赵老伯被一个大户人家招过去做仆役，然而在那里度过了五年充满辛劳和打骂的日子后，他居然被人诬陷和家主小妾有私情，怒火中烧的家主根本没有去查明真相，直接把年仅十七岁的赵老伯毒打了一顿，还将其残忍地阉割，最后抛在护城河里任其自生自灭。

差点就难逃一劫的他，被正巧路过的一个富商救了下来，富商可怜他的身世，把他收留了下来做个小书童。然而好景不长，不翼而飞的珍贵古董，居然出现在了赵老伯的床下。纵使他百般辩解自己根本没有去动过这个古董，可是迎着众人嘲讽和鄙视的眼神，他选择放弃了抵抗，最终被判偷窃罪流放到了长城做苦力。

然而在长城的劳役队伍里，他也是一个经常被欺凌的对象，终于老天开眼，在一次斗殴中，伤痕累累的他被正巧路过的李靖给救了下来，大将军怜其艰辛，把赵老伯安排在了钟楼上做个敲钟的工作，后来又让他兼任了信鸽管理的活，于是才有了夏云清之前见到的那副和谐场景。

最让夏云清敬佩的是，纵使是这般的人生经历，赵老伯还是一副笑眯眯的和气模样，总是把那句“活着就挺好的了”挂在嘴边。

“哟，小云清又来了啊？可是这次没有大理寺的信啊？”赵老伯看见夏云清，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赵老伯，我这次是来寄信的哈！”夏云清揣着笔墨未干的信件——信里正是解释了自己为何挑战索元礼以及比试结果，最后向狄仁杰汇报自己即将前往墙外调查这一情况。

“小云清，我这里有一些别人送来的点心，你快拿去吃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赵老伯递上一纸糕点，和蔼地说道。

“谢谢赵老伯啦！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吃您的点心啊？”

“呵呵，和我客气什么！我啊，都是快进棺材的人了，吃这么多还有什么用！你快拿去吧！”

“太感谢您啦！对了，过阵子我就要去墙外了，您要千万多保重啊！等我回来了，一定把有趣的事讲给您听！”夏云清没法拒绝老人的好意，接过了点心。

可是下楼时候，想起赵老伯说的“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句话，夏云清又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最近苏烈也是打着“云清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多吃点”的名号，一个劲地要求百里守约下厨，拗不过苏烈的百里守约只好天天下厨，弄得最近身上总是一股油烟味。

随后夏云清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自从前天和索元礼大战后，夏云清一直试着想找回劈出那一刀时候的那种感觉，然而屡次尝试都失败了。而且夏云清心中也有很多问题想向李白请教，可是青莲剑仙就像那晚神秘地出现一般，又神秘地消失了，让夏云清好生惆怅。

好在少年天性乐观，也清楚变强之路没法一步登天，想要保持那种“空明”的状态，还需要日后不断的锤炼，所以现在一有空他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诵读《心经》，接着进行冥想，最后才锻炼体术。

然而平时都没人的那个地方，今天却意外地坐了一个少女。少女正背对着夏云清，在哪里轻轻唱着歌：

不要割那路边的草，让它绿绿地茂盛，我好为他织麻布衣衫~

不要摘那夜空的月，让它高高地悬挂，他归来时路才会不暗~

不必躲那三月杏雨，让它柔柔地抚摸，那是我们水乳的纠缠~

不用遮那冬日阳光，让它暖暖地映照，那是我俩不变的浪漫~

虽然远及不上阿珂的歌喉那般美妙动听，然而这充满了深情的旋律，也让夏云清驻足聆听了好久。

少女唱完歌似乎感觉有些不对，转过身一看现身后有人，还是个清秀少年，脸蛋顿时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她慌忙站起来，捂住脸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您了！”

“不用道歉的，这块地方又不归我管，哈哈！”夏云清还是看清了少女的长相：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皮肤黝黑粗糙，算不上多么漂亮。然而少女个子比大唐腹地女子要高挑许多，凹凸有致的身材让她显得格外有活力。

夏云清正欲转身离开，少女突然叫住了他：“哎……那个，那个，你是夏云清吗？”

第一次被陌生人认了出来，夏云清的自豪感一下子顶到了满格！他深吸一口气挺起了胸脯，转过身摆出极为正经的表情说道：“没错，我就是夏云清，大理寺见习密探！”

“真的是你！”少女拍着手说道，“前天你和索大人比武，我远远的看到了一眼，所以今天看到你觉得特别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没有名字，小时候村里人都叫我雪儿。”少女几乎不敢直视夏云清，把头压得很低，“那个，听说你要出墙调查，是这样吗？”

“是啊，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一个长得黝黑的小姑娘居然叫“雪儿”，夏云清竭力忍住自己的笑意，正色问道。

“好厉害呀！那……那密探大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我想找一个人……”少女红着脸，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

“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啦！你能把你要找的人的情况告诉我吗？”夏云清如何能够出言拒绝，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见对方居然答应了，雪儿满怀感激地抬起头，差点伸出手去拍夏云清，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才悻悻地缩回了手，小心翼翼地说道：

“密探大人，我想要打听的人叫石敢当，他是长城守卫军很多人都叫他‘小石头’，前阵子他也奉命参与出墙调查了，我听说你们大理寺也有好多密探参与了调查，所以，所以大人遇见他后，能不能告诉他，雪儿在想……”少女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不可闻。

出墙调查！根据百里守约那边的情报，上次出墙调查的军队都全军覆没了啊！夏云清顿时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向眼前的怀春少女开口。

难道是告诉她，小石头阵亡了？这对一个盼着他想着他的少女来说，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我怎么能说得出口！可是难道让我骗她吗？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啊，难道要让少女的青春在等待中虚度吗？

夏云清额头上一下子都冒出了汗珠，他感觉自己在对阵索元礼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般紧张。

“哎……”现了夏云清异样的少女一愣，随即低下了头，“对不起密探大人，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您在墙外事务繁忙还那么危险，我真是太过分了呢……实在对不起，请您把刚刚的话忘了吧！”

“说，说什么呢……”见少女低头，夏云清赶忙擦了擦汗，“这点小事算什么！不过西域那么大，而且我也不确定任务什么时候结束，所以不敢保证什么时候给你消息呢！说不定小石头他回来了我还没回来呢！不过只要我取得他的消息，我一定会带给你的！我向你保证！”

“是这样啊，太感谢您了，来自长安的密探大人！”少女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随即她变戏法一般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野花编制而成花环，轻轻地戴到了夏云清的头上，拍着手说道：“这个送给你！”

“那我打探到消息的话，该去哪里找你呢？”

“如果有了小石头的消息，你就来嘉峪关外的双丁村村口找我吧，我就在那里呢！”

“好！雪儿，等着我的消息吧！”

“嗯！太感谢您了，密探大人！我不打扰您了！”雪儿朝着夏云清深深鞠了一躬，随即一蹦一跳离开了。

夏云清轻轻拿下头顶的花环，目光复杂地看了好久，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慈悲祥和的声音响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