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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

刚从北京被带回来的马坤此刻就关押在这里。

他虽然是都察院带回来的,不过都察院并没有自己的监牢,因此只能关在刑部内。

马坤如今已经被关了好几天,吃得好也睡得好,惟独就是没人来审讯他,好似都察院已经忘记了他这个人一般。

不过,怎么可能忘记呢。

在马坤被带进南京的第七天,审讯他的人出现了。

裴锦超这个刑部尚书亲自挂帅出面,陪审还带着都察院的两名御史。

“一个刑部尚书、两个都察院的副都御史,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太看得起下官了。”

马坤并没有被上刑具,甚至连囚衣都没穿,只是被剥了官袍剩一件白色的里衣而已,只不过几天没换脏了不少。

“马坤,你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又做过多年的臬台主官,这盘讯审问的套话不需要本官多说了吧。”裴锦超落了座,笑眯眯看着马坤:“本官也不打算对你动刑,你就老老实实把知道的话都说出来,咱们签个字画个押这事就算结束了。”

“不知道裴部堂想让下官说什么?”马坤坐在三名主陪审的对面,语气不善:“说一些子虚乌有的栽赃陷害吗。”

裴锦超呵呵一笑:“你还觉得有人栽赃陷害你?当年不是你栽赃陷害的太师吗。”

“从没有过。”马坤脸色一变:“当年那案子,程定安供出来的名单中明明白白写着陆太师家里人的名字,怎么能说是下官栽赃陷害。”

“你看看是这份名单吗。”

裴锦超拿起自己带来的一纸供词,交小吏转到马坤的手中。

这份供词纸张已经泛黄,看得出来很有年月了。

马坤低头看了几眼脸色就是一变,随即抬头看向裴锦超:“这是伪造的!”

“从浙江臬司照磨所取出来的,怎么能是伪造的呢?”裴锦超仍是微笑:“这就是当年程定安供出的那份通倭名单。”

马坤身体微微发抖。

当年那份名单中写的谁他或许记不全了,但一些关键人物有没有还是不会忘记的。

可如今这份名单呢,远东商会陆东的名字已经不存在了,还有很多人不见了名讳,但是却多了很多从没有过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江南织造局和泉、广市舶司的督造监。

“你们想要夺走江南织造局和市舶司?”马坤反应过来:“司礼监唯一来钱的路子你们想要抢走,如此一来,皇上再没有能力豢养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失去了锦衣卫和东厂,皇上就彻底被你们架空,裴锦超,你要当从逆反贼!”

裴锦超眉头微皱:“马坤,你当了三十多年的官,还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本官身为刑部尚书,只管查案办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哼。”马坤冷哼一声:“裴部堂,你们想做什么老夫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老夫告诉你,不可能!你就算杀了老夫,老夫也绝不会助纣为虐,我大明朝是有忠臣的!”

“想当忠臣是吧。”

裴锦超脸上的笑容收敛,语气也转冷:“你的妻弟已经全招了,说帝都南迁之后,你在北京图谋不轨,勾结地方官员打算行谋逆之事,你猜,本官能不能在你家中搜出龙袍金印?”

“裴锦超,你畜生!”马坤蹦起身就要扑向裴锦超,被室内几名五大三粗的狱卒摁跪在地,只能昂起脖子对着裴锦超破口大骂:“老夫怎么可能造反,老夫拿什么造反,你如此诬陷,天下人谁会信。”

“天顺年的时候,连一个宫里的木匠都敢大半夜跑到奉天殿去坐龙椅,就为了体验一下那九五至尊的感受,你一个北京知府,要兵有兵、要人有人,包藏祸心图谋造反有什么不足信的。”

裴锦超言道:“你若是执迷不悟,决心一条道走到黑的话,那本官现在可就走了。”

说完话,裴锦超就站起身,看架势是打算离开这里,马坤在身后怒目圆睁,最后还是开了口。

“我认!罪员认了!”

听到这话裴锦超转过身子:“你看,多简单的事你非要搞得那么复杂,马坤,你知道本官想要的是什么。”

“除了江南织造局和市舶司外,你们还要罪员做什么。”

“当年是谁在背后指使你诬陷太师的。”

马坤脸色变得奇怪起来:“你连他都想动?你们不是自己人吗。”

“这些你不用管,你只管按照本官的吩咐来做就行。”

裴锦超重新回到位置,示意几名狱卒将马坤放开,摊开纸笔露出微笑:“现在,咱们讯问开始。”

——

长安街是南京达官显贵们的住处,所有三品以上官员都住在这里,不过自从迁都之后,长安街的府宅越发的紧张,很多北京来的官员就只能自行在别的地方买宅子了,像李春芳这种就只能在毗邻长安街的地方购买居处。

而作为根正苗红的江南党大佬,张治在长安街自然是有一处府邸,虽然现在已经退了下来,可每日来他这拜会的官员还是络绎不绝。

“老领导,近来可好啊。”

自从陆远当初唤韩士英老领导之后,这个称谓也算是在如今的官场风行起来。

已经七十多岁的张治躺在院子内晒太阳,睁开眼皮看了一眼,见到来人竟然是徐阶,便搭着扶手起身,徐阶见状连忙上前托住:“您老坐着就好,坐着就好。”

“是华亭啊。”张治握着徐阶的手坐下:“今日怎么如此有时间来看老夫这个老头子来了。”

“您老这话可是批评我呢。”徐阶呵呵一笑:“前段时间一直忙,没时间来看望您,您可千万别介意。”

张治诶了一声:“你现在是阁臣,忙是应该的。”

“现在不忙了,这不,第一时间就看您老来了。”徐阶敬陪下手:“以后,您老这我得多来了。”

张治眉头一挑:“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就是下官这个阁臣有点形同虚设的意思。”

徐阶摇头一叹:“也不说只是下官一人,整个内阁如今都是形同虚设,很多事,太师已经不过内阁了。”

“竟有此事?”张治皱眉道:“这样不好,有时间,老夫得去伯兴那说两句。”

说着张治又是一叹:“不过就怕老夫的话伯兴也未必听,而廷延(韩士英表字)如今又已过世,怕是老夫一人很难劝住伯兴。”

“您老就先别想这事了。”徐阶言道:“下官刚刚听到一个消息,心里很是担忧。”

“怎么?”

“马坤被抓了。”

徐阶看着张治:“两天前就被抓进了南京,三法司消息封锁的很紧密,下官都是刚刚得知。”

听到这个消息,张治也是脸色略有不自然:“什么原因要抓马坤。”

“不清楚。”

徐阶摇了摇头:“不过最近通政使司的张文宪表现很不正常,他一个右通政,几乎天天都往三法司跑,恐怕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张文宪?”张治念叨着这个名字,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他随后看向徐阶发问:“严嵩是不是还在南京?”

“嗯。”徐阶点头:“一直待在翰林院修《嘉靖实录》呢。”

张治的眉头越皱越紧:“华亭,要出事了。”

“会出什么事?”

张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现在能不能见到马坤?”

“不能。”徐阶苦笑道:“现在三法司什么事都只向太师一人汇报,谁去过问案件都只说无可奉告,下官也没法插手过问。”

“如此说来,老夫只能去见太师了。”

张治看向文渊阁的方向:“华亭,风雨欲来啊。”

“您说,马坤被抓会不会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哪件事?”张治还有点迷糊。

“就是浙江那件事。”徐阶提了个醒:“当年马坤可是差点把太师给害死了。”

张治讶然:“不可能吧,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十年,快十一年了。”

徐阶说道:“就怕张文宪的背后不只是严嵩,还有太师的意思。”

“严嵩还能和太师走到一起?”

“老领导,太师当年就是严党门生,不还是进了咱们江南党。”

徐阶急道:“这种事谁也不敢说一定,现如今太师几乎将咱们江南党变成了他一人之私党,万一真是他打算借着当年的事翻旧账,那您。”

张治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

这算不算是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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