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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国羽翼,如林之盛,是谓:羽林。

关于这支专属于自己的武装班底,刘荣思考了很久。

无论是人员组成、编制结构,还是兵种、兵源,乃至番号,都进行了反复的琢磨思量。

最终,刘荣不得不承认:关于这支部队的番号,刘荣最好的选择,也还是‘拾人牙慧’。

原因很简单;

——在这支羽林卫,或者说是羽林军之前,汉家凡是拥有番号的常备野战军,大都是以获得番号时的驻扎地名,来直接作为番号。

如太宗孝文皇帝年间,匈奴人大破北地、陇右,主力近逼箫关,先锋更是兵指长安!

彼时,中尉周亚夫屯兵细柳以备胡,于是便有了细柳营;

车骑将军令勉驻兵飞狐迳,于是便有了飞狐军。

还有棘门军、霸上军等等——都是编制成立时驻扎在何处,便以何处地名来作为番号。

非要说汉家有哪只军队,不是以驻扎地名来作为番号的话,那也就是驻扎长安附近的两支禁军,即南、北两军了。

但即便是这这两支拱卫长安的禁中力量,番号也依旧有些儿戏。

——北军之所以叫‘北军’,是因为北军的常驻军营,未处于长安城北三十里;

而南军之所以叫‘南军’,也同样是因为军营位于长安以南。

毫不夸张的说,刘荣这支羽林卫,将是汉家,乃至华夏文明历史上,第一支拥有独特番号的常备武装。

故而,除了‘羽林’这个望文生义,一眼就能看明白是啥意思的番号之外,刘荣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选择。

左右这个时间线,汉武大弟也不大可能在自己的胶东国,再练出一部羽林卫。

——毕竟胶东国没有少府出钱出力出兵器,更没有上林苑供汉武大弟练兵……

“将士们的吃食,是如何安排的?”

在军营……

哦不;

现在应该叫羽林大营了。

在羽林大营的校场点将台上,对‘将士们’进行了一番激情澎湃的动员演讲,刘荣便退出了军营,没有太过影响军营内的日常秩序。

只是刚出了营门,刘荣便开始询问起羽林大营内的具体状况。

虽然对刘荣称呼娃娃兵们为‘将士们’有些无所适从,但正所谓上行下效——刘荣坚持不懈的说,随行众人自然也就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回家上的话。”

“将士们的餐食,是按照北军训练新兵的标准,每日早、晚两餐,皆以米粥为主。”

“米粥的配额,是每人每月二石;”

“除了米粥,还有适量的酱、醋、盐等。”

“少府还会三不五时派人,送时令蔬果之类。”

见站出来的仍旧是栗仓,刘荣不由得微微一皱眉。

沉下心来一想,这才发现羽林大营的负责人程不识,忙的根本无法从自己身边离开,跑来这博望苑操练新兵。

换而言之:博望苑羽林大营,理论上是由太子中盾卫程不识掌事,但实际上,却是由博望苑令栗仓,兼顾着照看。

将此事暗暗记下,刘荣也没急着将话题岔开,而是循着话题道:“换成面。”

“——将士们的主粮配额,从二石粟,换成二石麦面。”

“另外,除了本就有得酱、醋、盐等佐料,必须保证将士们的三餐,都能吃到足够分量的菜蔬。”

“暂时定为每人每餐二两吧,不够再加。”

听刘荣说起‘将士们’的餐食,众人先是本能的点点头——不管刘荣说什么,先答应下来总是没错的;

至于具体细节,自然有少府内帑专供,大家伙就负责统筹调度即可。

但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从刘荣这一番平平无奇的安排当中,听出了些许异常。

“三餐?”

“加一餐午食?”

栗仓下意识问出口,只引得刘荣面无表情的微点下头,便算是敲定了此事。

而在这一层窗户纸杯捅破之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回过身,望向已经被甩在身后的羽林大营。

——在后世,一日三餐,几乎是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的自然定律。

但在如今汉室,乃至往后成百上千年的封建文明史上,华夏民族无论是底层群众,还是王公贵族,都是只吃早、晚两餐的。

至于一日三餐,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而是只会发生在某一种极端特殊的状况下。

——南、北二部禁军,细柳、棘门、霸上等常备野战军,以及北墙的救火队员:飞狐军。

以上这六支武装力量,在高强度野外拉练以及战时,可以得到天子自掏腰包,从少府内帑调拨的第三餐:午餐。

除此之外——除了这六支常备野战军,而且还是战备状态下的这六支部队之外,天下其他任何一支部队,在任何一种情况下,都不可能吃到午餐。

如此一来,刘荣这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所透露出的庞大信息量,也就不言而喻了。

羽林卫,将成为汉家继南、北两军,以及细柳、棘门、霸上、飞狐四军后,第七支有资格一日三餐的武装力量!

与此同时,还将成为汉家第一支,也大概率是唯一一支在任何情况下,都日常施行一日三餐制的武装。

至于把军粮从粟米换成宿麦面粉,那就更不用提了——羽林卫显然是汉家第一支吃到面食军粮的部队;

虽然刘荣之前说过,会将汉家的军粮逐步替换成宿麦面粉,但这毕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很显然,在刘荣的心目中,羽林卫的顺位,实在是高的有些离谱……

“孤方才观览羽林都尉,发现孤的将士们,大都体态瘦弱。”

“——让少府按照人头,每人每日供给牛乳半斤,鸡子一颗。”

“如果有喝不下牛乳的,就配发鸡子二颗。”

“嗯,就加在朝食里。”

···

“朝食,牛乳、鸡子,加面饼;”

“午食,汤面、果蔬榨汁,外加肉食。”

“夕食,就吃些汤汤水水的吧——汤饭之类。”

“一应资费,都有少府内帑先垫着。”

“若少府有问题,就来太子宫来要账便是。”

刘荣这番话,说的无疑是霸气十足。

要帐?

嘿!

真要算起帐来,少府单就是瓷器一项,就不知道要给刘荣分红多少!

更别提马路三件套在内的,或已经完成、或正在进行的战略项目,少府承了刘荣多大人情。

与这部分“帐”相比,刘荣不过是在合理范围的基础上,让少府稍微多花一点钱,帮自己养太子卫队。

过分吗?

不过分;

合理吗?

狠核礼。

于是,刘荣一声令下,这件事便算是也定了下来。

就算少府令岑迈不在场,也同样如此。

——别忘了;

如今的刘荣,可不单单是太子储君,手里还攥着监国大权呢!

除非刘荣大逆不道,又或是引起了皇帝老爹的防备,否则,刘荣对岑迈掌控下的少府,那就完全可以说是予取予求。

至于说刘荣这羽林卫,会不会真的引起天子启的猜忌?

别~闹~了~~~

就这千八号娃娃兵,等刘荣把兵练出来,天子启还在不在人世,都还…

咳咳咳…

“最后一件事,便是羽林卫的操练事宜。”

轻声道出此语,刘荣便微笑着望向太子中盾卫程不识,对程不识没能履行自己交代的任务,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想来,也是孤考虑不周。”

“只想着中盾卫一代名将,练兵治军之才颇高,却是没考虑到中盾卫职责所在,根本无暇常居博望苑。”

“——再过一两年,孤也有意让中盾卫外放北墙,掌一郡军、政。”

“毕竟中盾卫大才~”

“实在不应该为了孤——为了一個于国无功的毛头小子,便将大好年华尽数蹉跎…”

刘荣半带自嘲,半带认真的一番话,只引得程不识稍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似乎依旧在责怪自己,没能履行好“羽林都尉”的职责。

但程不识钻牛角尖,却并不意味着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嗅到刘荣这番话当中,所暗含的深意。

“外放边郡,兼掌军、政…”

“待日后再招入朝,那可就是……”

九卿!

毫无疑问:刘荣已经为自己的爱将程不识,预订了一个九卿的位置。

当然,前提是程不识外放边郡,确实做出了成绩——至少也得是没犯错;

至于具体是什么位置,从程不识的武人属性来看,大概率是卫尉、郎中令等武职。

“栗仓。”

众人各怀心绪间,刘荣冷不丁一点名,当即惹得身旁的栗仓一愣。

木木的动了动蠢,向刘荣投去满是迷茫的目光,却见刘荣大咧咧抬起手,一把就后脖颈将栗仓搂了搂。

“羽林都尉;”

“可有信心能做好?”

“可有信心,能把孤这千百羽林锐士,操练成百战不殆的精兵?”

刘荣轻飘飘一问,却无异于在本就各怀心绪的众人当中,投下了一枚威力十足的重磅炸弹!

外戚掌兵!

监国太子刘荣,居然从现在开始,就试着让自己的母族外戚,掌管直属于自己的嫡系兵马!

虽然过去,汉家也一向由此惯例——太祖刘邦有舅哥吕泽,先太宗皇帝有母舅薄昭;

就连当今天子启,也勉强有一个母族外戚窦婴,来替自己撑起牌面。

从汉家历代先皇——尤其是具有代表性的太祖、太宗,已经当今天子启的角度来看,汉天子用外戚掌握枪杆子,也算是汉家由来已久的传统。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刘荣现在,还只是太子!

哪怕是监国太子,那也一就是太子,而非天子!

——太祖刘邦的外戚吕泽,可是一直到刘邦先入咸阳,才开始为刘邦冲锋陷阵!

先太宗皇帝的母舅薄昭,在先帝仍为代王的时候,更是连一官半职都没有,仅仅只是因为外戚的身份,而被天下人列在代内史宋昌、代中尉张武同列。

直到先帝入继大统,甚至是直到先帝大权在握之后,薄昭才开始逐渐掌握兵权,并最终,朝着自寻死路的方向狂奔不停。

如果说太祖-吕泽、先帝-薄昭的故事太久远,那眼下,更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今天子启,同魏其侯窦婴。

想想看,当今天子启还在潜邸之时,窦婴是个谁?

——谁也不是!

甚至直到先帝驾崩,天子启即立,窦婴也依旧只是窦氏外戚的‘某个子侄’,窦太后的‘某个’比较有出息的旁支族侄。

若非一场吴楚之乱,逼得天子启不得不从母族外戚中矮子里面拔将军,硬拔出来一个魏其侯窦婴出来,窦婴现在,顶多也就是南皮侯窦彭祖的位置,为刘荣做太子家令。

至于太子傅?

嘿;

又是外戚出身,更连一个彻侯的爵位都没有,你能教太子什么?

教太子如何凭着远房亲戚鸡犬升天,不劳而获?

开什么玩笑……

“栗仓……”

“栗氏家主嫡长子,上林苑博望苑令;”

“今后,恐怕还要多出一层:太子卫队——羽林卫都尉?”

念及此,在场众人只深深注视向栗仓,注视向那道仍有些迷惘的身影,似是用尽力气,也要把这道身影刻在脑子里。

毫无疑问:不出意外的话,汉家新一代外戚大将军,就在方才、就在这博望苑,在众人的见证下诞生了。

而这样一个人,对于汉家未来数十年的政治格局,必将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看看吕泽;

看看薄昭;

虽然稍微次了点,但也可以看看现任太子太傅,魏其侯窦婴……

“家、家上!”

“臣……”

“咕噜!”

在漫长的失神之后,栗仓的本能反应,是兴奋!

很显然,栗仓也能明白刘荣方才所言,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很快,那不知由来的激动,便为另一阵同样不知源自何处的恐惧所取代。

——吕泽,不明不白死在了代地;

——薄昭,更是活生生被朝野内外哭的活丧、被先帝亲自设下的灵堂所逼死。

至于现在的窦婴——目前来看稳得一批,但考虑到其背后,是近些年越来越‘不本分’的东宫窦太后,窦婴的下场,也未必就完全不可能是又一个吕泽,或是第二个薄昭。

“家上。”

“臣练兵的才能,恐怕差了程将军,至少百八十个档次!”

“——这羽林卫,又是家上倾尽心血,势必要在日后依仗的嫡系亲军!”

“这……”

“如此亲军,臣,实在是难堪其重啊?”

言罢,栗仓又下意识看了眼程不识,方似是下定决心般,对栗仓沉沉一拱手。

“臣,斗胆!”

“恳请家上,收回成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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