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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夏宇龙回到灵山古墓,道破古墓前石柱玄机,因思念母亲,重病缠身,刀疤以乳水施救。

三人吃酒到了下半夜,张仙已躺在母亲怀中睡着了,夏宇龙也倒在老头儿的身上睡眼朦胧起来。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姚半仙和老头儿将豹头铺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张宛年聊到家族的事情更是不亦乐乎,他们整整喝光了四壶老酒,桌上尽是一些残羹。

院内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

姚半仙这才想起正事儿来,他看了看窗外,问起豹头铺的事情。

张宛年面色一沉,整个人变得清醒了,他想,既是半仙问起的事情,如实说与他听好了,他缓缓抬头,叹道:“那黄姓人家死得真冤,一夜之间死了二十几条人命……”

其实,张宛年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很多事情他也只是道听途说得来,大体上说的和家丁说的相差无几。

姚半仙问张宛年,见到那黑影的人到底是谁?

张宛年眉头一皱,却说是那打更的老者所见,事发的第二天,官差正来查办此案,豹头铺门前集聚了很多来看热闹的人。

那打更的老者李木峰和一群人在风木亭扯起了闲语,说头一天晚上,他打更路过豹头铺,正敲打那更头时,突然感觉背心发凉,不禁打了一个冷噤,不巧一颗杂物却落入了眼中,正用手去揉那眼睛时,却隐约见到前方一黑影闪过,还当是错觉,待定睛正看时,那黑影已然跃上了豹头铺的房梁。

那黑影动作甚是敏捷,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很有可能是跳进了豹头铺的墙院内。

李木峰以为豹头铺遭到了窃贼,便使劲敲打起那更头来,大声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小些窃贼……”

说到这里,李木峰脸色一变,随即,把话锋一转,却说,能在一夜不动声色地杀了二十几口人,定是那阴山老妖才有这等本事,众人不禁哗然,遇着那几个官差正查办此案出来

那几个官差在人群后听他说了一会儿话,其中一个官差问李木峰,你见过那阴山老妖么?

李木峰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官差警告李木峰莫要妖言惑众,小心被拿去问官,至此之后,李木峰在镇上也就消失了……

姚半仙和老头儿颇感诧异,和家丁记恩说的又有些不同,究竟谁说的更贴切些,他们一时也拿不定了主意。

夏宇龙听了张宛年的叙说,睡意随之消散了,他清醒了过来,问道:“张叔叔,真有阴山老妖吗?”

张宛年道:“当日听李木峰说阴山老妖是下来捉人的,会妖术,人见了会双腿酸软倒地,任凭他处置,他会吸尽人身上的阳气,可怕着咧。”

老头儿道:“不见得是那阴山老妖干的,李木峰事后消失了,他说的这些死无对证,他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不当说?”

姚半仙道:“你我三人在这里还有什么拘谨的?但说无妨,你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好的想法,莫非是想把他们都抬出去埋了不成!”

老头儿坐正了身子,缓缓地道:“李木峰是唯一见到那黑影的,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他说白没人敢说黑,谁知道他与那黑影是不是一伙的呢,能找到李木峰那是最好了。”

张宛年面色又是一沉,叹道:“自从那黄姓人家出事之后,李木峰再也没有出现在镇上,世间那样大,去哪寻他去?”

姚半仙看着张宛年问道:“李木峰是什么来头,十年前在镇上为何没有这个人。”

张宛年思索着道:“李木峰是从西边逃难过来的人,你们上阴山那年他便来到了镇山,也就在那年,由我来主持镇上的大小事务,不曾想,那年还是个多发之秋,先是一群人自西边逃难而来,陆陆续续路过龙古镇,李木峰路过龙古镇时正遇到大雪封山,镇上的很多老人相继死去,先前打更的老者也死了,李木峰出不去,在镇上呆了半年,对镇上的风土人情也渐渐地熟悉了,便在镇上留了下来,镇上还缺一个打更的人,大伙便让他负责打更,每家摊派些粮食给他。”

老头儿问道:“那群逃难的人是什么族人,是不是西风族?”

张宛年道:“有西风族人,也还有其他族人,我听李木峰说,在西北大漠那边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天灾,加之西风族首领拓跋胡仙大肆屠杀其他部落的人,连本族内部意见相左的人也不放过,他们只好背井离乡,一群一群地往中原腹地去了。”

老头儿心里十分震怒,右手掌在桌上狠狠一拍,骂道:“这不识好歹的西风族,又在挑事了,上百年的争斗他们并未吸取教训,还牵连到了其他族人,他们迟早会遭报应。”

姚半仙道:“那李木风是西风族人么?”

张宛年略有思索,说道:“这个我倒没有细问,我和李木峰的交情并不深,镇上的人只是见他可怜,孤苦伶仃的,并收留他做了打更的。”

姚半仙继续问道:“黄姓人家出事那夜天空有何异样?

张宛年摇了摇头,回答道:“也并未见有何异样。”

姚半仙心想,即使天空出现异样,但时隔多日,太极八卦图已经不会显现出那夜的景象了,接着他又说道:“方才和和糟老头儿已经找到了后来那打更的男子,那男子已疯疯癫癫的不知人情世故了。”

张宛年感慨道:“唉,听说一天夜里他打更的时候,见到了那一黑影,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是受到过度惊吓才变得疯疯癫癫的吧。镇上有传言说,那黑影时常在豹头铺出没,特别在雷雨之夜,一度我还信以为真是阴山老妖所为,唉……是我太浅薄了,若真有老妖,你们还能回得来么?”

老头儿问道:“既然那黄姓人家被灭了门,为何那黑影还阴魂不散、纠缠不休?”

此时,正听得出神的夏宇龙插上了嘴,带着稚嫩的声音说道:“我想,他很有可能是回来寻找什么东西,如那东西寻不到,他定会经常在豹头铺出没?”

三人被夏宇龙的这番话给怔住了,均认为他分析在理儿,三双眼睛齐齐地向夏宇龙投去,屋里陷入了难得的平静,弄得夏宇龙倒有些不自在了,他腼腆一笑,急忙开口道:“爷爷,我只是瞎说的,呵呵,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呵呵……”

老头儿赞叹道:“好小子,真行,想不到我孙子还有这等判断的本事。”他笑得合不拢嘴,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夏宇龙的额头。

姚半仙心道,这小子小小年纪便有超出常人的智慧,如能收他为徒将我的本事传与他那是更好了,我也算有了继承人。

话到嘴边,姚半仙却打住了,心中又道,臭小子本来就是我和糟老头儿的孙子嘛,我的一身的本事自然会传授给他的,一切得从长计议。

院内的公鸡打了第二次鸣,姚半仙放在桌上的感念棒微微一颤,他知道已经过了丑时,他透过窗口看了出去,黑黑的天空低垂着,没有繁星、也无月色,他突然嘿嘿一笑,开口道:“走,去豹头铺看看……”

听到说要去豹头铺,夏宇龙突然精神抖擞、睡意全无,他蹦跶着跳将起来。

老头儿和张宛年好说歹说都劝服不了夏宇龙,尤其是老头儿,他担心这大半夜的闯豹头铺若是遭遇凶险,自身受到牵累倒不打紧,怕是保护不了自己的乖孙子。

姚半仙非但不劝说夏宇龙,还为夏宇龙打劲儿鼓气起来:“宇龙是铁了心要跟着去的,就算你们俩不让跟着去,他也会偷偷地溜出门跟在我们的身后,那还不如带上他安全……”他看着夏宇龙,眨了眨眼,问道:“宇龙,你认为爷爷说得在理儿吗?”

夏宇龙心中大喜,乐道:“嗯嗯嗯……是的,是的,姚爷爷句句在理儿。”

老头儿无可奈何,使劲地拧了姚半仙的大腿,低沉地道:“你专门出这些馊主意,教坏了我孙子,过了我再找你算账!”

只听得姚半仙“啊”地喊出了声,左手搓揉着大腿疼痛处,他向老头儿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道:“宇龙也是我孙子,我要教他学本事……”

夏宇龙看着两个爷爷可爱俏皮的样子,捂着嘴嘿嘿地笑出了声。

姚半仙、老头儿、夏宇龙、张宛年他们四人摸黑穿过了龙古镇街道。虽说没有月光,但是还是隐约看见几个黑影在街上晃动。

张宛年走在最前边引路,老头儿牵着夏宇龙的手行走在中间,姚半仙殿后。

镇上的人都已入睡了,整个龙古镇寂静异常,四人刻意放轻了脚步,但那细碎的脚步声不时地在耳边响起。

行走了百余步便来到豹头铺门前,张宛年借着酒劲,轻轻地推开了豹头铺的大门。

如是在平日,张宛年绝对不会靠近豹头铺的,就连提起豹头铺的名字他都觉得晦气,但在今日他多喝了几杯小酒,胆量也增肥了些,说到底还是姚半仙在身边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他坚信,有半仙在,危急时候总能逢凶化吉。

那大门“吱”地一声打开了一道缝,恰巧能容纳人的身子进出,待张宛年再使劲推那大门时,那两扇大门稳固自若,已经推不开了。

四人顺着门缝依次进入,来到院内发现到处已是杂草丛生,整个豹头铺阴森异常。

四人穿过大院,正走进堂屋时,突听见“啪啪”两声清响,堂屋房檐上两块瓦片砸在了张宛年跟前,四人心中均是一惊。

张宛年止住了脚步并抬头往上看去,却见一只类似猫狗的黑影行走于房顶之上,那黑影“喵”的一声便跳到左边房屋的顶上去了,张宛年心中惊呼道:“还好晚了一步,不然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推开堂屋房门,一股霉臭味儿扑面刺鼻,堂屋内蛛网密布,四人被蛛网裹挟,难于前行,他们点亮了蜡烛,姚半仙和张宛年各持一支,老头儿将夏宇龙护于身前。

堂屋已是破败不堪,中堂的墙上挂着黄氏家神,灵台上摆放着黄家人十八代祖宗的灵位,屋顶上的瓦片漏了一个大窟窿,窟窿四周的方木已经腐朽,等得一场暴雨袭来,屋顶非塌陷不可。

四人查看了所有卧室的房间,发现房内摆设整齐划一,无任何打斗的痕迹,

那二十几具尸体正平躺于各自的床上,年龄最小的也仅有十二岁,很显然,黄姓家人确实遭遇到了灭门,尸体没人入殓装棺,躺在各自的床上都已腐化成了白骨。

姚半仙用感念棒翻动着每具尸体的衣物,想从中窥视一些蛛丝马迹,却发现每具白骨都十分完好。

可以断定,这些尸体在死之前没有遭受到外力的打击,但颇具疑点的是每具尸体的喉骨微微泛黑。

姚半仙初步判定黄姓人家应是在死后被人灌下剧毒,那毒药并未流至肚里,而是停留在了喉咙处,腐蚀了喉骨,制造服毒自杀的假象,迷惑那官差罢了,但黄姓人家真正的死因尚不明朗,毕竟二十几口人都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都已死无对证了。

四人在一死者房内分析黄姓人家是因何事被诛杀时,房间的木门吱地一声开了,一阵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

老头儿上前去关门,却瞥眼看见墙角梳妆镜里的窗口边上站着一个黑衣人,他吃了一惊,眼光急闪,以为是看花了眼,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哒哒两声,姚半仙和张宛年手中的蜡烛双双熄灭了。

两根绣花针齐刷刷地射进了他身旁的柱头上,老头儿喝道:“门外是谁?赶快现身出来……”

话说间,老头儿已抽出腰间的铁锹夺门而去,奔到院内,他大声喝道:“你有本事就出来光明正大的与我打一仗,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算个什么东西!”

突然,眼见前方两点极其细微的光亮向自己射将而来,老头儿向右疾闪,同时挥出了手中的铁锹向左格挡。

只听得“当当”两声清响,锹壁迸出了一串火星子,两根绣花针被铁锹翻转着改变了方道,插进了地上的石缝中。

此时,姚半仙、张宛年、夏宇龙也追了出来,看见那黑影正是一黑衣人,就站在老头儿正前方不远处,他的面部蒙着一层黑纱,但夜色如此漆黑,即使他没有蒙面,也看不清他是什么人。

还未等黑衣人发出第二波绣花针,老头儿已奔到他跟前,挥起铁锹向他右手臂劈了下去。

黑衣人动作也着实灵敏,连连退去几步。老头儿手中的铁锹屡次劈空。

黑衣人右腿提劲,向左急转,趁势抢上一步,老头儿铁锹起起落落,向四周炸开了花。

只听得哐当一声,铁锹打在了黑衣人的天灵盖上,就在他滚地瞬间,双手撑着身子,两腿频频交换,向老头儿踢将而来。

老头儿毫不客气,也不讲究任何招式了,挥舞铁锹猛地一阵狂打,每一锹都打在了黑衣人的小腿上,不难看出,老头儿明显占据了上风……

但老头儿毕竟上了年纪,几个回合下来,他已是气喘吁吁了,黑衣人却是越斗越勇。

夏宇龙担心爷爷吃亏,叫嚷着奔将过去想帮老头儿一把,正巧被黑衣人抓了个便当。

忽见那黑衣人双手闪着绿色的光亮,十个手指头突然长出长长的利爪来,迎着夏宇龙抓将而来。

姚半仙骇然,想要动身,却已是迟了一步。

老头儿抢上前来,俯下身子挡在了夏宇龙面前,唰唰两声,黑衣人的利爪刺进了老头儿的背上。

一阵锥心的剧痛袭遍全身,老头儿差点晕厥过去,他迅速运气抵制,但丹田淤阻,提不起任何气力。

老头儿强忍剧痛,双手抱起夏宇龙,快速地向右边挪去,将夏宇龙抛向正奔跑过来的姚半仙和张宛年接住,急急地喊道:“你们不要靠近,他会使阴冥幽爪,往后退,往后退!”

姚半仙急道:“快使用幻化术,绕到他的身后去,攻他的……”

正话说间,老头儿已默念起了风青三教与他的幻化术心决,瞬间他化身成影。

黑衣人的阴冥幽爪又向老头儿身后抓将而来,但黑衣人却在老头儿身子里扑了个空。

老头儿的身子如烟雾般轻盈,眨眼的功夫便绕到了黑衣人的身后。

只得听见“啊”的一声惊叫,老头儿手中的铁锹已狠狠地刺进了黑衣人的背部。

黑衣人向前踉跄了几步便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老头儿抡起铁锹,闪电般速度抢了上去,锹刃已架到了黑衣人的颈部,黑衣人欲动不能。

老头儿却感觉到手臂酸麻无力,他眼前一黑,向右手边侧倒而去,他咬牙撑起右脚强力克制,对着黑衣人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地撒野?”

此时姚半仙也奔至了黑衣人身旁。

黑衣人并未作答,正在寻求反抗的时机,被老头儿看在眼里,他举起铁锹往黑衣人的右边肩膀上砸去,想让他彻底失去反抗,这时候他却有心无力了,那发麻的手臂几乎拿不起了铁锹,此时若是被黑衣人反击,定是无招架之功了。

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也刺到了黑衣人的胸前,怒道:“这黄姓一家子是不是你杀的?”

张宛年欲要扯开黑衣人的面纱时,突然一阵烟雾袭来,弥漫于四周。

啪啪两声,老头儿胸口被黑衣人击了两掌,他向后仰倒,连翻了几个跟头才扑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一动不动,怕是活不成了。

姚半仙刺出感念棒时,黑衣人向右侧身并腾空跃起,张宛年一把扯住了黑衣人的腰部,一块腰牌从那黑衣人的身上掉落下来,烟雾缭绕中,那黑衣人已经跃上了堂屋房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张宛年追出几步便停了下来,大声喝道:“有本事你别跑……”

姚半仙抢上前去试探老头儿的鼻息,只感觉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夏宇龙心里难过到了极点,他鼻子一阵酸楚,伤心地哭出声来,连声自责道:“爷爷、爷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懂事,怪我太莽撞了,爷爷您快快好起来,我和你回去,我和你回古墓去,爷爷您醒醒……”

张宛年在地上拾起那掉落的腰牌,发现腰牌上刻着“西风”两个大字,他困顿不解,将腰牌递与了姚半仙。

姚半仙已顾不上这许多了,他将腰牌揣入怀中,背起老头儿向门外奔去,此时东际的天空上已出现了鱼白肚,那颗启明星异常铮亮。

来到姚半仙的“阴阳宫”里,他们查看了老头儿的伤势,发现老头儿背部被那利爪抓得极深,八道伤口血流不止。

血液呈紫蓝色,胸口上亦留下了两个黝黑的掌印,怕是已经伤及到了五脏六腑或是震断了肋骨。

姚半仙内力尚浅,帮不了老头儿推宫运气、调理气血,他叫家丁记恩找来些盐水,给老头儿背上的伤口作了简单清洗,让老头儿躺于“阴阳宫”的太极床上。

姚半仙看着不省人事的老头儿,眼里微微酸涩,感慨道:“那黑衣人的功夫竟如此阴毒,这糟老头儿能不能躲过此一劫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说着,姚半仙转过身去偷偷地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他心里五味杂陈的,毕竟一路走来,他俩同生死、共患难,虽算不得知己,但也是自己的兄长了,想到这里,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双眼……

夏宇龙每天陪在老头儿身边不离半步,这段时间他心情很是复杂,爷爷为了救他身负重伤、性命不保,他对他的行事鲁莽而深感自责。

每天夏宇龙帮爷爷熬药,喂爷爷吃药,照顾爷爷很是仔细周到。

每天到了子时姚半仙都会来“阴阳宫”给老头儿施针灸,足太阳膀胱经一百三十四个穴位均被银针扎刺,疏通了个遍,可老头儿非但没有醒来,反而身体一天比一天冰凉,渐渐地连药都吞不进去了。

姚半仙焦急如焚,深感束手无策,他想去寻风青三来拯救老头儿的性命,但想到这次是一个人独闯阴山,他又有些犹豫了,在窗口边站了好久,他才悠悠哀哀地长叹了一声,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夜张宛年借着酒劲与姚半仙闯了豹头铺,事后他懊悔不已,也惶惶不可终日,害怕那黑衣人找上门来报复,他将女儿张仙送至姚半仙“阴阳宫”躲藏,自己与妻子则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与外界暂时隔离了起来。

张宛年想,事已至此,能躲过一天是一天,是福不是祸,是祸定然是躲不过,如那黑衣人真找上门来,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怪不了谁,他只希望女儿张仙平安无事就好。

张仙在“阴阳宫”看着夏宇龙干着急,却使不上忙,偶尔安慰夏宇龙道:“宇龙哥哥,别伤心,爷爷只是累了,他只是想休息休息,他很快就能醒来的……”

夏宇龙看着张仙却不说话,但他心里却是很感激,听到张仙的安慰,他心里更难受了,如果爷爷真是累了那该多好啊,他可以在爷爷的身上撒娇,捏爷爷的鼻子,挠爷爷的痒,但看着已不省人事、身体逐渐冰凉的爷爷,他知道爷爷并不是累,这次是他闯下了大祸,疼爱他的爷爷或许会永远离开他了,他愈发地难过起来,独自蹲在墙角抽泣……

张仙静静地守在夏宇龙身旁,一刻也不曾离开。

十天过后,老头儿才在太极床上悠悠转醒,看着醒来的爷爷,夏宇龙是乐坏了,他抱着爷爷早已泣不成声。

经过这一番折腾,夏宇龙懂事了许多,当即和爷爷保证,今后做事再也不莽撞了,只等爷爷休整好了,便和爷爷回灵山古墓去。

姚半仙嗔道:“你这糟老头儿,到阴间走了一遭,总算知道回来了,连你的寿衣我都帮你准备好了,这几天可害苦了我们……”

虽说话语间带有些许责备的意思,但姚半仙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他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起来,一个月才洗一次澡的他在当夜便将身上的污垢全洗尽了。

老头儿运气调息了片刻,才缓缓说起了他昏迷这段时间的事情来。

那日,姚半仙背着老头儿正要踏进门时,他被一对阴间男女叫住了,那对男女说,反正他五脏已被震裂,是活不成了,就随他们一同上阴山吧。

老头儿和那对男女说,他还要照顾孙子,孙子还未长大成人,他现在不想随同他们离去,那对男女眼见姚半仙就要踏进门槛,他们抛出锁阳钩死死扣住老头儿的锁骨。

老头儿的魂魄便从身上飘逸了出来,再也不能附身,他被那对男女紧紧搀扶着一步步走上了阴山。

来到“冰龙洞”,那对男女将老头儿交与了风青三,说道:“尊主,人已带到。”

风青三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对男女抱手应“是”,便已化作两只白鸟飞出了“冰龙洞”,老头儿甚是诧异,问风青三:“你怎地又把我带回来了,是不是我阳寿已尽?”

风青三微微一笑,道:“闷了,找你来喝两杯小酒。”

老头儿颇为惋惜地道:“我在豹头铺遭遇到了黑衣人的袭击,身受重伤,恐怕是活不成了……”

风青三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老头儿迟疑了片刻,叹道:“唉,一把年纪了让我去哪里都行,但我最放心不下那小子,如果那小子能自食其力了,我也了无牵挂了。”

风青三道:“正因为此事,你现在还不能一走了之……”

话说间,风青三让老头儿盘腿坐于大石块上,闭目空思、心无杂念。

风青三绕至老头儿背后,只见他双手合十、运气发力,双手掌间燃起了一团烈焰,他将两手掌对准了老头儿魂门和气海俞两个穴位,连连击打下去。

老头儿难忍作呕,从口中吐出一股黑黝黝的血液来,那血液喷落处草木均化成了乌有。

风青山又向老头儿的身体输入了“三味真火”。

老头儿顿感五脏六腑被一股真气护住,胸口的疼痛大减,身体变得舒适轻盈起来。

老头儿依照风青三的指示,默念起释心咒,吞吐纳气片刻,他的头顶冒出了一股股白烟。

冥冥之中又听见风青三说:“芸芸众生,各复归其根,世间善恶终有报……”待老头儿缓缓睁开眼睛时,姚半仙、夏宇龙和张仙已在身旁为他料理身后事了。

姚半仙挠了挠头,思索着道:“难怪那日我背着你准备踏进门时,我手中的感念棒薇薇颤抖了起来,我道是那黑衣人追来了,当时我心存芥蒂,心想,若那黑衣人追来仅凭我一人之力能否招架得住么……”

话到此处,姚半仙“嗯”了一声,点着头又道:“事后我想,若感念棒对那黑衣人真有感应,为何在豹头铺不发出来……”

说着,姚半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在座的道:“终究是和那黑衣人结下了梁子,你们回古墓之后,不知那黑衣人是否会赶尽杀绝?”

姚半仙看着夏宇龙接着说道:“恐怕到时候你是见不到姚爷爷咯……”

老头儿看着姚半仙道:“若那黑衣人真想要你我性命,他定然不会放针刺灭你和张宛年手中的蜡烛,他本可以一针锁喉,了结了你我的性命,他那使针手法内劲深厚,绣花针在他手中来无影去无踪……”

夏宇龙接话说道:“姚爷爷,那黑衣人定是在寻找东西,要说他也只是和那黄姓人家有恩怨,他犯不上和别人家结仇。”

姚半仙“嗯”了一声,道:“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若那夜他一针锁喉,我和张宛年也只得乖乖地命丧黄泉了……”

突然姚半仙哦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黄色的木质腰牌来,说道:“这是从那黑衣人身上掉落下来的,腰牌上刻着西风两字,我思索了很久,你看是不是与西风族有关?”

老头儿接过腰牌,在手中仔细端详着,他沉思片刻,问道:“这腰牌真是在那黑衣人身上掉落的吗?”

姚半仙道:“千真万确,张宛年伸手去拉那黑衣人时,这腰牌正从那黑衣人腰间掉落。”

夏宇龙应和道:“爷爷,我也看见腰牌是从黑衣人身上掉落的。”

老头儿紧握着手中的腰牌,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凝重,他又陷入了沉思,半响,他惊疑道:“这就奇怪了,那黄姓人家和西风族究竟是何关系?这黄姓人家被灭门是不是西风族人所为,那李木峰又与这事有何牵连?”

老头儿疑窦重生,不祥的预兆笼上了他心头,总觉得接下来将要有大事发生,究竟是何事他也说不清楚……

老头儿在姚半仙家里又住了几天,经过这段时间调养,他已身壮如初了。

姚半仙也没闲着,他苦练风青三传授给他的幻化术,老头儿又传授他一些修炼内力、拳脚的口诀,两者相融相助,他使用起幻化术虽说还达不到高深的境界,但已运用自如、起步如飞了。

老头儿点了点头笑道:“如那黑衣人真寻上门来,足以对付他了。”

夏宇龙和张仙整天跟在姚半仙和老头儿身边打转,却也学到了一些功夫,两人已在心中有了彼此……

那日清晨,老头儿和夏宇龙离开了龙古镇,他俩走的是大路。

出了龙古镇往西而行,需翻过几座大山,那山上的黄叶纷纷飘落,路旁枯草丛生,一股寒流正从北面向南侵袭而来。

在翻越第一座小金山时,老头儿久久矗立,眺望龙古镇。

龙古镇上空雾气缭绕,那雾气犹如巨大的棉团低低地压了下来,随即他转头仰望阴山,那阴山高耸挺拔,被雾气浓裹,更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古人常说欺山不欺水,老头儿则认为水不可欺,山更不可欺,他向阴山深深地鞠了一躬,拉着夏宇龙走入了茫茫大山之中。

出门之前,姚半仙为老头儿和夏宇龙准备了有些盘缠、衣物,老头儿知道,若再不动身,待大雪封山后要得走暗道了。

那暗道阴暗潮湿,十年未曾涉足,恐怕有些地方已经塌陷,如被困在暗道里亦是麻烦之事,不如走大路干脆利落,那年他怀抱夏宇龙走暗道却是逼不得已的事情。

老头儿本想留夏宇龙在龙古镇和姚半仙学道术,夏宇龙死活不肯,他只想跟随爷爷,和爷爷学习拳脚功夫。

老头儿再三权衡,如那黑衣人真找上门来,姚半仙定能自保,只是宇龙年幼力小,若那黑衣人以此要挟,姚半仙肯定会吃亏,待宇龙大了些再来学习本领也不迟。

二人并肩行走,不时地见到枯草丛中竟是一具具白骨,一群黑乌鸦见有人到来,站于白骨上却无动于衷,凄厉的呱呱叫声响彻山间,在寂静的山谷中甚是恐怖诡异。

夏宇龙非但不害怕,反而斗起乌鸦来,他在地上拾起石子扔向那群乌鸦,其中一只乌鸦受到了惊扰,扑腾翅膀向高空飞去。

其他乌鸦纷纷腾空而起,凄厉的叫声让人背脊发麻。

夏宇龙却拍手快叫道:“都飞走咯、都飞走咯……”

看着满地的白骨,老头儿甚是诧异,他想,莫非这些白骨正是那群逃难的人。

老头儿寻来一根枯树枝,走近那些白骨,探出枯树枝在白骨间翻动寻找,白骨身上的衣物已经腐烂化成了泥土。

在一具白骨压着的浅土里发现一白色事物,老头儿拾起那事物,正是一块玉器。

那玉器和那黑衣人身上掉落的腰牌一般大小,玉器上刻着“西风”两字。

老头儿用衣角擦拭了那片玉器,玉器变得洁白通亮起来,他不禁仰天长叹道:“偌大的西北之地,竟然没有他们的栖身之地,真是可悲啊……”

一路行来,都是累累白骨,眼见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老头儿背着夏宇龙加快了脚步。

来到灵山脚下,突然听见前方的草丛中一阵骚动后便不再做声了。

老头儿脸色一沉,警觉起来,心道:“是人还是鬼?”他将夏宇龙护于身前,抽出了背上的铁锹,喝道:“别装神弄鬼的,有本事现身出来。”说着便轻悄悄地走了过去。

待老头儿翻开杂草,眼前却是一个狼窝,三只狼崽子在窝里抱团取暖。

老头儿心里的怜悯感油然而生,他想起了十年前和那四名大汉厮杀的那几只恶狼来,不知它们都是否都还活在人间,他正要伸手去抚摸三只狼崽子时,却听见“啊”地一声尖叫,夏宇龙跳将起来,双手紧紧地抱在了老头儿的大腿上。

老头儿心里一惊,急忙扭头看去,一只母狼耳根直立,正威凛地站于他二人身后,并摆出了攻击的架势,随时会冲上来撕咬他爷孙俩。

看到了老头儿的面孔,母狼那凶恶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但它仍站立在原地不动,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

老头儿看了这母狼,熟悉的面孔在他脑子里一闪,他心里有了底儿。

它便是那夜和那四名大汉厮杀的最小的那只狼,老头儿随即吹响了一声口哨,只见这只母狼趴在地上撒起娇来。

老头儿抢上前去,轻抚着它的头,抚摸着它右眼角上的伤疤,这道长长的疤痕正是那夜被族长手中的长剑划伤的。

如那长剑再移下半尺,哪里还有这只眼睛,老头儿心里一阵酸楚,不禁眼泪簌簌起来。

当老头儿问起其他伙伴在哪里时,这只母狼仰天“呜呜”地嚎叫起来,它的眼角渗出了泪液。

看着这一幕夏宇龙惊呆了。

老头儿道:“宇龙,过来,这狼对我们有恩,今后我们是一家人了。”

夏宇龙似懂非懂地走了过来,他俯下身子抚摸母狼,母狼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夏宇龙的小手。

老头儿看夏宇龙很是喜爱,又道:“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夏宇龙抚摸母狼面部上的刀疤,他思索片刻,说道:“它脸上有这道疤,名字就叫刀疤吧。”

夜幕渐渐沉了下来,老头儿抱着两只小狼,夏宇龙也怀抱另一只小狼,他们为母狼挪了窝,“刀疤”和爷孙俩比肩走上了灵山。

来到灵山半山腰,远远看见几块巨大的石碑矗立于正前方,待走近时看见那石碑的字迹模糊不清,年代已非常久远。

过了石碑便进入到一个峡谷中,沿着峡谷阶梯曲曲折折而上,那阶梯狭窄陡峭,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身子。

夏宇龙行走在最前边,被老头儿抽着前行,刀疤行走在最后边,它不时地环顾着四周,一路上它本能反应,十分警觉。

行得千余步,来到一开阔处,眼前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石门,石门旁挺立着两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有人脸狮身、也有兽脸人身的怪物,还有一些类似太阳、月亮图案。

二人将三只小狼放于石柱旁,夏宇龙好奇心大起,他呆立在石柱旁看了很久,心里一阵惊喜,转身对老头儿说:“爷爷,这石柱里有东西,我好像能看得懂这石柱里的图案。”

老头儿转头看了看石柱,他走了过去,用手抚摸了两个大石柱,石柱坚硬无比且冰冷异常,哪藏有什么东西。

老头儿面对这石柱也有几十年时间了,对石柱上的事物早已习以为常,他想,宇龙第一次见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难免会异想天开,他嗯了一声,道:“看多了就不奇怪了,快来搭把手,找一些枯草来。”

夏宇龙环顾四周,往悬崖边上的一堆枯草奔去,哪知右脚踩空滑落了悬崖,刀疤瞬间扑了过去,死死地咬住了夏宇龙的衣角,他的脚下雾气缭绕、深不见底。

老头儿脸色大变,幸得有刀疤相助,他疾奔上去,将夏宇龙抱出了悬崖。

顽皮的夏宇龙受到惊吓不小,他瘫倒在地久久缓不过神来。

老头儿找来一些枯树枝和枯草,堆放在一起,用铁锹将石门右边的杂草撵平,一个洞穴露了出来,这洞穴足够容纳七八只成年狼。

老头儿又用铁锹将洞里的草树铲除,将事先备好的树枝和枯草垫于洞中,又把那三只小狼送入洞口,自言道:“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了。”说着,他看着刀疤,吹响了一声口哨。

站在悬崖边上的刀疤来到老头儿的身边嗅了嗅,便钻进洞中,喂那三只小狼崽的奶了。

夏宇龙趴在洞口边上看了一会儿,笑道:“爷爷,它真听话。”

老头儿道:“刚才被吓到了吧,若不是刀疤救你,爷爷到哪里寻你去,今后一定要对刀疤好!”

夏宇龙翘着嘴,猛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爷爷……”

老头儿环顾四周,又道:“不要到处乱跑,这四周到处是悬崖,只有一条通往后山的路,也不要乱到后山上去玩。”

夏宇龙指着那石门道:“爷爷,这就是灵山古墓吗?”

老头儿回答:“这正是灵山古墓的正门,还有几道侧门在后山上,往后我再带你去。”

爷孙俩对古墓旁边已经垮塌的小木房进行了修缮,腾出了睡觉和生火做饭的地方,木屋狭小,已没了多余的活动空间。

老头儿心中明白,一场大雪即将来临,他又在在附近寻来一些枯树枝和枯草,将木房围得严严实实的。

当晚,爷孙俩就在木屋里住下了。

夏宇龙躺在老头儿身旁,带着稚嫩的声音问道:“爷爷,灵山古墓里埋葬的是谁,为何爷爷要在这守一辈子古墓?

老头儿回答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慢慢就会知道的,今后你要和爷爷好好学本领。”

夏宇龙又问道:“古墓里可怕么?”

老头儿回答:“习惯了就不怕了。”

夏宇龙又问:“爷爷,你进到古墓里过吗?”老头儿回答:“等到天特别冷的时候我会带你进去。”

爷孙俩就这样一问一答,聊了好大一会儿天。

突然,夏宇龙问起了他的身世:“爷爷,张仙都有妈妈,为何我没有妈妈,我的妈妈去哪里了?”

老头儿迟疑片刻,猛然记起宇龙母亲与他说的话,让孩子好好地活着,让他远离是非恩怨,等孩子长大成人后再去打开那锦囊……

想到这里,老头儿缓缓地道:“你妈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说等你长大后她会来看你,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成长……”

话到此处,老头儿的声音沙哑了,泪水噙满了他的双眼,在这漆黑黑的夜里,夏宇龙又怎会察觉得到。

夏宇龙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继续问道:“爷爷,我妈妈像张仙妈妈那样漂亮吗?”

老头儿笑着回答:“是的,你的妈妈和张仙妈妈一样漂亮。”

老头儿一边回忆夏宇龙母亲的容貌,一边描绘给他听,夏宇龙静静地听着,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灵山古墓方圆十里无一村一寨,自然是听不见鸡打鸣的声音了,爷孙俩一直聊到了深夜……

夏宇龙睡意正浓,想象着母亲的容貌渐渐地进入了梦乡,突听得古墓中闷声传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吼,在极其静谧的深夜里响彻整个山谷。

夏宇龙受到了惊吓,跳将起来,惊叫道:“爷爷,这声音好恐怖,我怕我怕……”

老头儿将夏宇龙抱在怀里,安慰道:“别怕,别怕,这声音以后会经常听到,就像在夜里公鸡打鸣一般,听得习惯就好了。”

这天夜里,夏宇龙均被古墓中的狂吼声惊醒了好几次,几天下来,他渐渐地熟悉这嘶吼声了,也不敢害怕了。

老头儿心里明白,宇龙内力尚浅,若早早将宇龙带进古墓,那狂吼声会将他的七孔震得出血,当下最要紧的是提升他的内力。

一天夜里,灵山上空的阴云散去,夜空中繁星点点,不时有流星划破天际。

夏宇龙却无半点睡意,他对那夜空中的繁星趣味甚浓,老头儿陪着他在屋外坐了很久,身旁还有三只小狼崽陪着。

在这繁星之夜,夏宇龙却很少和爷爷说话,困了,夏宇龙在屋内拿来草席垫于地上,他就躺在草席上仰望夜空。待他沉沉睡去时,老头儿才将他抱进屋内。

天亮了,只听得屋外风声四起,夏宇龙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爷爷已不在床上,木门紧闭,屋里只有他一人,他起身穿戴好衣物,待打开那木门时,一股寒流扑面而来。

天空中雪花飘飘落落、绵延不尽,满山遍野已是银装素裹。夏宇龙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缩回屋内,加了一件厚衣服,出到门外,已不见爷爷踪影,他提起嗓子,大声叫喊道:“爷爷,爷爷。”

不见有任何应答,却惊起了四周的飞鸟,他来到狼洞口,俯身看去时,那三只小狼崽睡得正酣,母狼也不见了,他伸手去抚摸小狼崽,小狼崽抬头睁了睁眼后又埋头睡去了。

夏宇龙想把小狼崽掏出洞外玩,他看了看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立刻罢了手,担心冻坏了小狼崽的身子。

突然听见后山上有踩踏积雪的“沙沙”声传来,只见老头儿肩上挑着花花绿绿的事物,右手握着铁锹,刀疤紧跟在爷爷身后,他们从后山缓缓而下,踏出了一条长长的印痕。

夏宇龙心喜地叫道:“爷爷,爷爷,你们去哪里来,我等你们好半天了。”

老头儿加快了脚步,问道:“你咋醒来了,快多睡会儿,我在炉子灶里生了火,别冻着了。”

夏宇龙向石门边上的炉灶看去,只见炉灶里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了一些灰烬,想必他们出去有很长时间了。

待老头儿走得近些时,只见他肩上担着的是几十只野山鸡和几只野兔。

老头儿将野鸡和野兔放在了炉火边上,拍了拍身上的雪,说道:“下得紧,已经封山了,这些也够吃上一段时日了……”

原来在天蒙蒙亮时就开始下雪了,老头儿想在大雪封山前弄些存货,他带着刀疤进了后山,黑压压的天空普降大雪,好多山鸡和野兔来不及躲藏,在雪地里迷失了方向。

此刻也正是老头儿施展拳脚的大好时机,他在雪地里“翩翩起舞”,抡起铁锹一打一个准,在刀疤的协助下他收获颇丰。

接连几天,夏宇龙遵照老头儿的意思苦练内力。

每日晨时练习“纯阳开泰”心法,这是内力的根基,盘腿吐纳半个时辰后全身气血顺畅、精力充盈。

午时练习“步阳夺天罡”步法,这是修炼内力的上乘功夫,待双手、双脚掌心炙热滚烫后应立即罢手,否则虚阳之火攻心,轻则走火入魔、惘惘终日,重则心房崩泻、一命呼呼。

傍晚练习“步阳夺宫”心法,一股真气护住体内,如行走可健步如飞,如闭目可裸身躺卧于冰天雪地中半个时辰而身体无大碍。

老头儿知道,练习“步阳夺天罡”非得循序渐进不可,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每天他只需夏宇龙点到为止。

一天夜里,夏宇龙梦话不止,说话时而含糊不清,时而又说道:“芸芸众生,你我皆无仇怨,为何要赶尽杀绝,逼我等于绝路,妈妈、妈妈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老头儿被话语声惊醒,他轻声叫了夏宇龙的名字,却不见应答,夏宇龙依然沉睡于梦中,他侧身抚摸夏宇龙的额头,只觉滚烫如火,伴随着滴滴汗珠。

老头儿骇然,心道:“莫非他练习步阳夺天罡超过了度量?”

但又想,不大可能,每天傍晚宇龙均按照天罡星方位走了三十六步,每一步的发力和方道都无错漏,每迈出一步,脚上总是得到源源不断的地心之力,行走至三十六步天寿星时身子总是面向北方,而后站立吐纳片刻,从头至尾练习也不到半个时辰。

老头儿有些茫然,他拿捏了夏宇龙右手腕,只觉脉象紊乱,他的背心不由得渗出一阵冷汗来……

老头儿心中哑然,若宇龙再练习步阳夺天罡,恐将性命不保,现在他还小,那“纯阳开泰”心法都还未练熟悉,就让他练习内力的上乘功夫,实在是为难他了。

第二天傍晚,夏宇龙见老头儿迟迟不教他练习步阳夺天罡,便问道:“爷爷,你为何不教我了?”

老头儿笑道:“你还小,等把纯阳开泰练习好爷爷再教你也不迟。”

夏宇龙哪里愿意,极不情愿地道:“爷爷说话不算数……爷爷快教我、爷爷快教我……”他非得让老头儿教他步阳夺天罡不可,他已经习惯了每天的练习。

老头儿道:“练习步阳夺天罡按理说脉络应越是清晰,但你的恰恰相反,我是担心你……听爷爷的话,先把纯阳开泰心法练习好。”

夏宇龙的小拳头捶打着老头儿的背部,撇着嘴道:“爷爷说话不算话,是乌龟。”

老头儿微笑道:“那我孙子宇龙就是小乌龟。”

夏宇龙被老头儿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正值三只小狼崽从洞中爬出,他哼了一声,奔跑过去和小狼崽一起玩耍了。

接连几天夜里,老头儿都听见夏宇龙说着同样的梦话,夏宇龙的脉象依旧紊乱,这让老头儿有些不知所措。

次日,老头儿问夏宇龙是否还记得夜里的梦。

夏宇龙想起了梦里那惊恐的一幕,脸色微微一沉,颤颤悠悠地道:“爷爷,我每天做同一个梦,梦见有很多很多的人被一群身穿长袍的大汉杀害,极其恐怖,我一个人在这些尸首中寻找我的妈妈,我怎么也找不到她……”

说着夏宇龙伤心地哭出了声,他抽泣着问道:“爷爷,您说我妈妈还在人世吗?”

老头儿迟疑片刻,心情甚是复杂,莫非宇龙有先天知觉?他俯下身来,将夏宇龙搂于怀中,问道:“怎会做这般噩梦?”他轻抚着夏宇龙的头,继续说道:“你母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把你暂时留给爷爷,等你长大了她就会回到你的身边了,你别怪妈妈好吗,她有她的苦衷……”

老头儿说话有些哽咽了,他又问道:“你告诉爷爷,你想什么了,为何每夜都做同样的噩梦?如是遇到鬼怪来惊扰你,爷爷修理他,在灵山上爷爷说了算。”

夏宇龙转身指着石门边的两根大石柱道:“我的噩梦就源于这两根石柱。”

老头儿更是骇然,他仔细端详着两根石柱,那石柱已然长满了青苔,依稀看见右边石柱的顶端刻着月亮,左边石柱的顶部则刻有太阳,在太阳的附近刻有两个圆球,两个圆球被一条直线连着,那线上坐着一个事物,长得像人的样子。

在太阳下方则是一群劳作的人,在月亮下是一群躺着熟睡的人,再往下看时,却见两根石柱刻痕凌乱、毫无章法。

待定睛细看片刻,隐约见到凌乱中左边石柱则是一群面部凶神恶煞,手举长刀的人,那些长刀正砍向右边的石柱,而右边的石柱则是一群手脚被束、双膝跪地的人,他们有些面部忧伤,有些低垂着头。

再往下看时,却见两根石柱光滑如洗,石柱的中下部却雕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有人脸狮身、也有兽脸人身的怪物。

夏宇龙说起了这两个石柱里隐藏的玄机。

石柱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甚是惬意,然而一群外来族人的到来却打破了他们的安宁,不知是外来族人向他们举起了屠刀,还是他们大肆屠杀外来族人,后来发生了一场极为血腥、恐怖的大屠杀,再后来其中一方已被灭尽,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老头儿诧异至极,他呆立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想起了几百年前的事情,那几年正值旱灾、火灾肆虐,中原和西北大漠都饿死了很多人。

西风族被一群外族入侵,这群外族人不知来自何处,手段极其残忍,西风族各部落原本就不团结,受外族入侵后却紧紧抱在了一起,对那群外族人反击了十年时间。

在龙梁山战役中,那群外族人大部被围歼,头领也被诛杀,还俘虏了上千人,但被俘虏的人并未幸免,而是被砍了人头悬挂于他们必经之路的丛林中,从此这群外族人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赶走外族人后,雅金达统一了西风族各部,然而传位至金雅母时,西风族又开始闹起了内斗。

老头儿心里暗暗称奇,心想,这小伙天资过人,日后必成大器。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惊奇地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有外来族人入侵的?”

夏宇龙回答:“我从那太阳旁边的两个圆球猜测的,我怀疑他们是天外来人。”

夏宇龙并未说得十分详尽,老头儿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便不做声了,他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没有追根细问,心想,世间稀奇古怪、难于解释的事情太多了,宇龙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老头儿又问:“你又是如何判知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夏宇龙指向石柱的空白处道:“爷爷,你看,这石柱表面光滑、空无一物,我也只是直觉臆断,他们不是消失了是什么?”

老头儿点了点头,道:“嗯,说得有道理。”他看着石柱下方,指着石壁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又问道:“这些半人半兽的又作何解释?”

夏宇龙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我只觉得这些好玩,没有做过多的念想,莫非他们都变成了这些怪兽模样?”

老头儿思索了片刻,叹道:“唉,极有这个可能。”他本想将西风族与外族人争斗的事情说与夏宇龙听,随即转念又想,宇龙现在还小,不可乱了他的心智,等他长大成人说也不迟。

老头儿扭头看着夏宇龙,又道:“在石柱上见到的事物我们只作猜想,不可论了真,你现在还小,跟着爷爷好好学本事,不可胡思乱想了,安安心心地等妈妈回来,好吗?”

这时,那几只小狼崽已出洞玩耍了,它们向夏宇龙和老头儿奔跑了过来,母狼则守护在去往后山的路口,大雪依旧封山,一只飞鹰嘶叫着掠过灵山上空。

自那天后,夏宇龙犹如中了魔咒,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夜里在睡梦中还不停地喊着妈妈,并翻爬着坐起身来指着前方惊叫道:“他们在那里、他们在那里。”

那怜弱的哭喊声牵扯着老头儿的心,在这冰天雪地中老头儿一时间也束手无措,若是姚半仙在这儿就好了,他点子最多,大雪封山,要去镇上寻他亦是极为不便。

夏宇龙进食渐少,身子骨日渐消瘦,状况愈是不佳。

老头儿心急如焚,他坐于床边,抚摸着夏宇龙滚烫的身子,不禁眼泪簌簌起来,哽咽道:“爷爷没有照顾好你,爷爷对不住你。”

泪水亦从夏宇龙眼角滑落,他安慰老头儿道:“爷爷,别哭,爷爷对我最好了。”

声音甚是微弱,老头儿听得心碎一地。

悲伤之中,老头儿已收拾起几件厚衣物,他决定背上夏宇龙走古墓暗道去镇上寻姚半仙,已没其他法子,也只有这条路子了。

这时,正淌着乳水的刀疤走进了屋内,它将老头儿手中的行囊抢了去咬在嘴里,老头儿大惑不解,急道:“你也想和我们去吗,你去了你那三个小崽子咋办,你在这守着古墓,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只见刀疤跃上床来,将那奶汁滴至夏宇龙嘴上,夏宇龙张开嘴,吮吸起奶嘴来,梦中哭喊道:“妈妈……”

夏宇龙接连几天喝了母狼的乳水,渐渐地有了气力,加之又念诵老头儿传与他的释心咒心法,他精神大振,没过几日已是健步如飞了。

夏宇龙道:“爷爷,这释心咒心法念诵之后心旷神怡如明镜,体内真气盈盈,有使不完的气力,最可贵的是祛除心中的杂念。”

老头儿微微笑道:“是啊,若是今后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念诵一遍释心咒,这释心咒可化解心中之悲痛,还可逢凶化吉,学问可大着咧。”

夏宇龙结合释心咒心法苦练步阳夺天罡,内力进步十分惊人,一天,他和三只小狼玩耍逗趣儿时,向它们展示了内力,只见他纵身一跃,跳到了耸入云端的石柱顶部,看着自己已身居高处,他眼前一阵晕眩,差点掉落了下来。

老头儿惊叫道:“别乱动,快跨出爻步……”

话音未落,夏宇龙身子已微微倾斜,踩着石壁轻盈如飞燕般缓缓而下。

夜已深了,天空异常清朗,一条星星点点的光带正横跨在东西方的天宇中,煞是好看。

夏宇龙躺在老头儿怀中,静静地仰望夜空,一堆旺火在他们身前跳跃,刀疤一声不响地趴在旺火边上。

在遥远的西北大漠,几只史前兽正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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