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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东走,天空中的繁星越是明朗清晰。
夜间的暖风迎面扑来,好不清爽怡人,远远望去,官道两边不时地闪现着星星点点。
那是掩映在山间丛林中的村落,与夜空中的繁星遥相呼应,好不迷人,在这风凉夜静的夜色里,连蛐蛐都叫得更欢了。
行走夜路对夏宇龙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之事,再也不新鲜了。
小时候,他时常与爷爷穿梭于灵山古墓与龙古镇之间,每次去龙古镇上赶集,爷爷携着他都赶了个大早。
有时候爷爷还扛些灵山上的山货到镇上卖钱,有时候爷爷来镇上购置些生活必需品。
爷爷在龙古镇大街上一待便是一整天,与其说爷爷磨蹭,倒不如说爷爷讨价还价、精挑细选耽搁了时间。
在生活上爷爷节衣缩食、斤斤计较,毕竟他还要将夏宇龙养大成人,其实爷爷还有另外一个考量,那就是为夏宇龙争取与张仙更多玩耍的时间。
来到龙古镇上,夏宇龙就像出了笼的小鸟,尽情地放飞自我。
而张仙也是欢喜得要紧,她与夏宇龙牵着手,从街头逛到了街尾,又从街尾奔至了街头,不知有多快乐。
爷爷是个十分爱家顾家的人,古墓就是他的家,从他三十岁起,他从未远离古墓,也很少在外边落脚夜宿。
每次赶集,爷爷都会有收获,总是大包小包地扛在肩上。
爷孙俩在姚半仙家里吃过晚饭后,天色已经黑尽了,爷爷要回古墓去,而夏宇龙意犹未尽,以害怕走夜路或肚子疼痛为由,嚷着不肯走。
张仙也在一边苦苦哀求爷爷将夏宇龙留在乾坤派。
爷爷岂会看不出夏宇龙的心思,二话不说便抱着他出了门,融入了茫茫黑夜中,不多时就踏上了回灵山的古道。
灵山上的古道曲曲折折,可比这官道难走得多,而且古道上阴气重重、杳无人烟,随时会有猛兽鬼怪出没。
夏宇龙记得,在十一岁那年秋天的一天夜里,爷孙俩来到灵山脚下的驿站边,看见两个红发鬼,在驿站的茅草屋里追逐打闹。
红发鬼青面獠牙,让人看得胆寒。
他们嗅到了屋外的阳气,向爷孙俩张牙舞爪地抓将过来。
夏宇龙当时就被吓坏了,躲在爷爷身后直掉泪。
喝得醉醺醺的爷爷抽出铁锹,迎了上去,喝道:“敢在老子面前吓我孙子,你们找死!”
在与两个红发鬼斗得难舍难分之时,刀疤突然从草丛中窜出,反将两个红发鬼吓得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由于惊吓过度,那夜夏宇龙噩梦连连,第二日就生了一场大病,待一个月病好后,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后来听姚爷爷说,那驿站发生过一桩命案。
在六十年前,两个西域人来中原做生意,被杀死在驿站里,身上的钱财也被洗劫一空。
因此,驿站里染上了怨气,阴气太深,犯了天煞,遇到天干物燥或者阴霾重裹的天气时,便会有鬼神瘴气现身。
自那之后,爷爷到龙古镇上赶集,他都会提早回来。
但来到灵山脚下时,天色终究还是黑尽了,不过还好有刀疤,它已早早地在山下候着,等着主人回来。
而且驿站也已被姚爷爷施了封印,就算有鬼怪出没,碰到封印,必定逃之夭夭。
那次遇到红发鬼之后,夏宇龙不仅变得体弱多病了许多,而且精气神也差了不少。
为了锻炼夏宇龙的胆量,爷爷时常让他在夜间到灵山后山上练习“一扫光”招式。
大天一、大天二、大天三它们时常伴他左右。
月光之下,灵山上的密林中幻影重叠,透露着丝丝诡异。
起初夏宇龙还心有余悸,但有三个狼兄弟护着,他的一扫光招式不仅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了,灵山上的各路鬼怪遇到他们都得绕道走。
夏宇龙仰望夜空,想起在灵山上那快乐无忧的日子,他不由得黯然伤神起来……
长叹一声,心道:“老大、老二、老三,你们都还过得好么,老大在灵山上成为当之无愧的王者了吧,老二老三你们现在究竟在哪儿?”
张仙问道:“哥哥,又何故哀声长叹的?”
她想,哥哥心中定是又在挂念芯儿了吧。
夏宇龙回过神来,望着茫茫黑夜,说道:“我在想老大、老二、老三它们,老大有其他狼兄弟陪伴,我倒不是太担心,也不知老二、老三它们现在何处?如果它们能像老大一样占山成王那该多好!”
张仙应道:“是啊,也不知它们现在怎样了,我可是很久没见到老大和老三了呢,至于老二嘛,哥哥不必太担心,老二灵着呢,那肺痨鬼绝不会伤害到它的!”
小机灵听得一头雾水,他来了兴致,问道:“哥哥姐姐,你们说的老大、老二、老三又是谁呢?”
张仙“呀”了一声,笑道:“我说小鬼头,这一路你都是闷闷不乐、沉默寡言的,怎舍得开口说话了?”
“阿弥陀佛……”小机灵双手合十,回道,“唉,我也想通了,师父叫我离开寺庙,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和苦衷,高不高兴都要与哥哥姐姐走,哪有这么多自寻烦恼的事情?倒不如活得开心洒脱一些。”
夏宇龙笑了,说道:“想不到小机灵小小年纪还挺懂事的,一路上不哭不闹,最后还帮师父说起好话来了。”
张仙哈哈一笑,说道:“再怎么说我们的小机灵在佛海中是镀过金的,悟性自然比我们要高些,哪像哥哥在小机灵这般大的时候,还在与爷爷撒娇,滚地赖哭流鼻涕呢!”
说着,她又开心地笑出了声。
夏宇龙当仁不让,说道:“你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尿床了,唉,不说了,羞死了。”
“哎呀,我哪有,哥哥你乱说,你胡编乱造,无中生有,那几次可是我出了很多汗!”
张仙急得直跺脚,细细回想,还真有那么几回尿床的事情。
夏宇龙乐哈哈地笑道:“你看,不打自招了吧,我流鼻涕你尿床,咱们扯平了,说起来你比我还更严重些!”
“你胡说,看我教训你……”
张仙一边说话,一边出拳向夏宇龙打去。
夏宇龙向右躲闪,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嗨哟!”张仙急了,“你坏蛋,竟敢躲开我!”
她又抡起拳头追了上去,夏宇龙一步一跳,向前奔去,笑道:“来追我啊,来打我啊!”
黑夜中,两人又重新找回了小时候逗趣的感觉。
他们在官道上,无所顾忌地追逐打闹起来,好不开心,忘掉了所有的不快和烦恼。
小机灵双手合十,摇了摇头,自言道:“唉,哥哥姐姐还真是长不大的孩子啊!”
待得两人跑累了、追累了,他们便躺在官道边的草丛中歇气儿。
张仙仰望星空,乐道:“哥哥,要是我们永远也长不大该多好呀!”
夏宇龙回道:“我可不,我要长大变老,别像小时候总被你欺负了。”
“哼,口是心非!”张仙撇了撇嘴,“小时候都是你欺负我多的吧?”
夏宇龙呵呵一笑,道:“咱俩彼此彼此,不过每回都是爷爷向着你,我是没捞到半点便宜的!”
张仙沉声道:“谁叫你是哥哥,哥哥就应该让着妹妹,这也是爷爷说的话,爷爷的话你不可不听。”
小机灵走上前来,点着头长叹一声,说道:“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哥哥姐姐这般打闹逗趣儿,在前世怕是已经回眸千万次了吧!”
“哈哈哈……”
夏宇龙和张仙相视而笑,却也感觉不到任何羞涩,欢快的笑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过得片刻,张仙扯着嗓子道:“唉,小和尚,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会知道这么多?”
小机灵轻哼了一声,说道:“我不告诉你,我问的问题姐姐也还未回答!”
张仙看了看夏宇龙,一脸的讶异,笑道:“哎哟,你看姐姐这记性,我还真想不起来了,你再重问我一遍好么?”
夏宇龙拍了拍脑袋,“哦”了一声,“小机灵问的是三个狼兄弟的事情啊,看我们只顾玩了,把小机灵的事情给忽略了。”
小机灵笑嘻嘻地道:“还是哥哥上心些,姐姐没哥哥细心。”
张仙“呸呸”两声,“你们两个大男人,就会合伙起来逗我,快拉我……”
“好嘞!”
夏宇龙一把将张仙从草地拽起。
三人相互搀扶着向前走去。
一路上,夏宇龙向小机灵讲述起,他在灵山之巅与三只狼一起生活的故事,小机灵听得入迷,时间自然也过得很快。
……
东边的天际上出现了一丝鱼白肚,天色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深空中的繁星多半已经褪去了色彩,只有那颗启明星亮度异常、摄人心魄。
经过一夜的赶路,夏宇龙他们三人困乏交加,便寻得路边的一茅草屋。
大致清扫了屋中的尘土后,他们每人靠着一根柱子呼呼大睡起来。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红日已探出了地平线,把整个大地烤得暖烘烘的。
夏宇龙他们三人在茅草屋里仍旧呼呼大睡。
突听得屋外远远的地方,传来了噼噼啪啪的打斗之声,声音越来越近,正朝着茅草屋这边而来。
夏宇龙和张仙同时睁开了双眼……
竖耳细听时,那打斗声突然又消失不见了,片刻间,却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些孙子,得到了那东西还有理了,既做了婊子又立了贞节牌坊!”
另一人也回骂道:“呸,你们才是婊子,我师父有言在先,得到了那东西,一家看一天,你们却是苦苦相逼,四处追杀我师父,弄得他老人家身败名裂,至今下落不明,如果找不回我师父,我们与你们没完!”
……
夏宇龙和张仙扒开了枯草,一齐向屋外看去。
看见不远处有两拨人,一边有二三十人、另一边有四五十人,双方正持刀剑对峙。
人数较少的那边人,统一穿着整齐的道服,而人数较多的那边人,他们穿的也是道服,但却一个个衣冠不整。
张仙笑道:“哥哥,你看这些人不,就是去乾坤派问爷爷索要仙书的那群乌合之众吗?”
还未等夏宇龙开口说话,两拨人又兵刃相接了,那弱小的一方边打边撤,正往茅草屋这边而来。
此时,小机灵却坐如泰山,他轻轻拨动佛珠,念起了经语。
张仙“嘿”了一声,“都火烧眉毛了,小家伙还这么镇定自若,你是仗着有哥哥姐姐在的吧!”
唰的一声,她抽出长剑,正要夺门而出……
夏宇龙一把将她拉住了,轻声道:“仙儿,你要干什么?”
张仙急道:“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杀来,不如先发制人了结了他们!”
“不可胡乱杀生,你若闯祸,我就生气了!”夏宇龙也急了。
看着夏宇龙又是跺脚,又是皱眉的样子,张仙捂着嘴笑了……
她向小机灵看去,说道:“唉,有时候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你看小机灵在这动也不动,我得去把他们引开,他们人这么多,如果被他们缠住,怕是难于分身了啊。”
那“噼噼啪啪”的打斗声越来越近,还未容得夏宇龙他们反应,便已有两人撞开了茅草屋的木门。
这两人本是想到这屋中来躲藏的,却看见了夏宇龙他们。
两人惊慌失措,想要疾步退出,张仙跨上一步,欲将那两人按在屋中。
这两人身手却也不赖,还未等张仙出手,他们的身体已经闪退,来到了屋外。
其中一人高声喊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屋子里有个和尚正在念经,是佛罗罗派的人!”
双方交手戛然而止,纷纷向茅草屋这边飞奔而来……
只听得一人喊道:“我们还斗什么,先把佛罗罗派的人斩杀殆尽,再解决我们各派之间的事情!”
“对,没错儿,佛罗罗派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杀尽佛罗罗拍的和尚。”
“不要让他们兴风作浪……”
话说间,那七八十人已将茅草屋给团团围住了。
屋外传来喝骂声:“里边的孽畜,给我滚出来,否则我们一把火把茅草屋给点了。”
“赶快出来受死!”
“你们佛罗罗派就是江湖的败类。”
“对,江湖的败类。”
“其他无关人员快滚开!”
屋外的人你一句我一言,变得沸腾起来……
夏宇龙看着张仙,急道:“仙儿,出去后由我拖着他们,你带着小机灵往东边跑,记住,千万不可杀生。”
“嗯,我知道啦!”张仙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小机灵。
“没听见吗,还不出来我们可真动手了!”
屋外又传来了催促声。
夏宇龙理了理凌乱的衣襟,一脸沉着地跨步出门……
他将硕大的身体挡在了门口,看着凶神恶煞的众派弟子,微笑道:“诸位兄弟,不知你们叫我们有何事,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地方?”
茅山派那为首的瘦高男子,提着利剑上前一步,喝道:“把屋内的人给我请出来,屋内可有佛罗罗派的人?”
夏宇龙正色道:“屋内有我妹妹和弟弟,并没有佛什么派的人。”
方才闯入屋内的其中一人喊道:“他说谎,那小孩分明就是一个和尚,我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佛罗罗派的人!”
另外一个也应和道:“我也看见了,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快些,那女子早就将我们杀死在屋里了。”
听说屋内有女子,众人均是眼前一亮,都开心地笑出了声。
那瘦高男子朝屋内喊话道:“小娘们,出来让爷们瞧瞧你的姿色,若是爷我中意,去伺候爷去,若是丑八怪,就让大伙消遣消遣……”
说着便嘿嘿嘿地狂笑起来。
“放肆!”夏宇龙怒了,“如若对我妹子再出言不逊,我对你们就不客气了!”
张仙打心底就瞧不起这种轻浮浪荡之人,如果不是有小机灵在身边,她早就冲出去与这些人搏命厮杀了。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里布满了杀气和血丝。
瘦高男子怒瞪着夏宇龙,“呸”了一声,阴笑道:“你的妹子定是有一番姿色吧,隐藏得这么好,如果不把你的妹子给交出来伺候我们大伙儿,我让你这个大舅子活不过今日,嘿嘿,听话,就先让我们看看,若她是一只丑八怪,我们这就放你们走,不过那小光头得留下……”
话音未落,张仙已利剑出鞘,她飞身而出,剑尖向那瘦高男子直刺而来。
那男子面色陡然大变,身体如烂泥般瘫软在地。
夏宇龙抢上一步,拿住了张仙的右手,说道:“仙儿,算了,不与这些小人计较。”
张仙收回长剑,喝道:“如果不是我哥哥替你求情,你必死无疑,今天我且饶了你,还不快滚!”
人群之中有人喊道:“他们是乾坤派的人,那妖半仙害得江湖各派相互残杀,已成为武林的公敌,他们又与佛罗罗派勾肩搭背,我们人多,不如趁着这当口把他们杀了。”
张仙一脸冷色,哼哼两声,说道:“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么,你们再来一窝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她利剑紧握于手,双目横扫前方,眼球中怒火中烧、杀气腾腾。
只听得“唰唰唰”几声,各派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利器。
他们欲进又止,氛围又陡然紧张起来,稍有差池,便会短兵相接、血流成河。
夏宇龙与张仙只顾留意前方各派的动向了,却忽略了茅草屋后边的情形。
有几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偷偷摸摸地钻进了茅草屋中,趁小机灵未喊出声来之际,将他的小嘴一把捏住,顺着墙洞把他扔出了墙外。
外边的几个男子一起将他接住,合力抬了起来。
其中一男子喊道:“这小子已经到手了,还等什么,你们快些动手啊!”
“快,仙儿,救了小机灵先走……”夏宇龙焦急万分,自掌心挥出了神龙斩魔剑。
众人纷纷向后退开几步,他们对乾坤派的人还是心存畏惧的。
张仙挥出长剑,剑气嗖嗖刺出,争抢小机灵的那几名男子应声而倒。
她不想伤人性命,只是使出了最基本的内力,但那几名男子这么不经打,最终还是气绝身亡了。
眼见着二三十个男子喊杀着涌了上来,张仙容不得过多犹豫,她抢上前去,从一名男子手中抢回小机灵,挥舞长剑又放倒了数名男子后,携着小机灵向东边飘飞而去。
夏宇龙已和众派弟子陷入了混战,他手起剑落,内力收发自如,神剑上的火焰烈烈灼心,使得各派弟子不敢靠近。
各派之中总有几个是不怕死的,铁了心的要往上扑,夏宇龙均一一躲闪开来,饶了他们的性命。
斗得片刻,各派的神情动作却是越发地怪异了,他们竟拔刀相向,相互撕咬起来。
有的被咬掉了耳朵,有的缺了鼻子,还有的被咬断了颈上的大动脉,全都一命呼呼了。
看着眼前惨状,夏宇龙甚是惊异,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通天眼中,他看见各派弟子的头顶上,正盘旋着一股股妖邪之气,深空中隐藏着一股邪恶力量,正操控他们的神志。
夏宇龙气沉丹田,跃身而起,归元之气窜走于手太阴肺经中。
眨眼的工夫,神剑的剑刃上已是正气充盈。
他将神剑猛地挥出,正气幻化成蛟龙的呼啸声,狂扫而去,所到之处,浊气翻滚,不见天日。
待尘埃落尽,众派弟子头顶上的那股妖邪之气,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啊!”
突听得深空中传来一声惨叫。众派弟子恍恍惚惚地从噩梦中惊醒。
放眼望去,满地都是血迹,伤的伤、死的死,惨状不忍直视。
能喘气的也仅剩二三十来人了,有的捂着伤口坐在地上低声抽泣,有的一脸茫然地望向天空,还有的惊恐地看着夏宇龙,担心被夏宇龙取了性命。
夏宇龙走上前来,说道:“你们中了妖瘴之气,别再自相残杀了,都快逃命去吧。”
瘦高男子捂着被咬缺的右耳,哭道:“那妖法定是你施的,你等着,我们各派与你乾坤派势不两立,回头我们再寻你报仇,你给我等着……”
他领着那二三十个活的向东边一瘸一拐奔去,消失在了前方树林中。
夏宇龙轻叹一声,心道:“江湖各派间的争斗何时才能作罢?”
他正要转身去寻张仙和小机灵,却看见张仙怀抱着小机灵自西北方向飞了过来。
夏宇龙收回神剑,问道:“仙儿,你们没受伤吧?”
张仙颔首低眉,红着脸捏起了兰花指,阴声回道:“有哥哥在,他们又怎会伤到我们半根毫,多谢哥哥关心。”
“啊,怎么会这样?”夏宇龙心中哑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仙儿怎会变得这般柔情似水、娇柔妖媚了,莫非她也中了邪不成……
思索间,小机灵向上一跃,坐在了夏宇龙的肩上。
还未等夏宇龙反应过来,张仙已伸出利爪抓将而来。
夏宇龙又惊又骇,连退两步,喊道:“仙儿,我是哥哥,你要干什么?”
张仙诡异一笑,便破尘而出,已是幻化成了狐妖之身,两只利爪直插夏宇龙的眼珠子。
“你是狐妖?”夏宇龙自知上当受骗,只得仓皇应战。
他向左闪躲,风一般速度避开了狐妖的两只利爪。
在他肩上的小机灵也已幻化成了红狐,张开利齿向他的脖子咬了下来。
他反应极快,一把抓住红狐的小圆头向前甩去,在落地瞬间,红狐化作妖烟融进了狐妖的身体里。
狐妖矗立于原地,右手向前一伸,一把红色折扇已捏在掌中。
她缓缓打开折扇,含情脉脉地看着夏宇龙,柔声细语地道:“我很纠结要不要杀你,真的,我若不杀你,我会爱你一辈子,我不要那么痛苦,哥哥,请你给小女子指条明路吧……”
“什么?哥哥,你叫我哥哥,别拿我来逗趣儿了!”夏宇龙一阵惊异,“别与我套近乎,你不是要杀我吗,我何时成你哥哥了?”
狐妖低垂着眼睑,哀叹一声,说道:“哥哥,我不想杀你,你也别去救您心爱之人了,我化作她的模样,天天陪着您,我们远走高飞,躲开灵王的魔爪好吗?”
夏宇龙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说道:“你蛊惑人心的伎俩还有什么,尽管使出来吧!”
“不,我是认真的,菩提树下你舍不得杀我,我却深深爱上了你,让我欲罢不能……”
狐妖急了,投怀送抱地贴近了夏宇龙的身体。
夏宇龙连退几步,说道:“姑娘即为狐妖,当是好好修炼,以便他日脱胎换骨,千万不可这般轻薄自己,当心犯了天煞。”
“哼!”狐妖站定了身子,一脸的怨色,眼眶里含着热泪,“哥哥嫌弃我不是人,是只妖,人与妖相爱有何不可?”
说着,她轻摇扇子,又把身体贴了上来。
狐妖身上浓郁的香味,以及她那可怜楚楚的样子,使得夏宇龙眼前晕乎乎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起来。
狐妖有沉落鱼雁般姿色,阴柔妩媚的温婉,但凡是个男人,岂有不动心之理?
“这……这……”
夏宇龙心乱如麻,看着狐妖已幻化成了蓝芯的模样,他嘴唇微微动着,似乎起了恻隐之心,莫非她真是芯儿么?
突然,蓝芯娇美的脸庞,在夏宇龙脑中一闪而过……
“不,我不能对不起芯儿!”
夏宇龙心中一阵绞痛,从这千年醉梦中醒了过来。
他猛地摇着头,随即甩出了神龙斩魔剑,喝道:“你若再放肆我就不客气了,我们之间无任何瓜葛,请你自重!”
狐妖停住了脚步,脸上妩媚的笑容也戛然而止……
她满含眼泪,凝视着神龙斩魔剑,说道:“哥哥已经爱上我了,舍不得杀我,如果哥哥要杀我,在菩提树下早就把我给杀了!”
“不……不……你不可这样说,我……我……”
夏宇龙全身颤抖,深陷在狐妖的蛊惑之中,有些难于自拔了。
“哥哥,她会幻魂术,莫要与她纠缠!”
只听得身后传来了张仙的急喊声。
张仙飞身前来,将小机灵交给了夏宇龙,又提剑飞身而起,喝道:“妖女,休要蛊惑我哥哥,先吃我一剑!”
“当当当”的清响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响起,张仙与狐妖又缠斗在了一起。
张仙出招极快,使出的每招每式都充斥着杀气,逼得狐妖连连后退。
狐妖早已修炼成精,折扇在她手中已是幻化自如……
时而收合成骨、时而舒展成面,从折扇中溢出朵朵鲜红色的桃花来,千万朵粉红色桃花,将张仙的身体围了个水泄不通。
二人纤细的身体在花中翩翩起舞,如果不是那当当的刺耳声,谁又会想到她们在缠斗。
这便是,桃红纷飞落漫天、半人半鬼化妖烟,折扇掩面惹人醉、衣袂飘飘似天仙。
狐妖阴笑道:“我与你哥哥谈情说爱,与你这个做妹子的又有何干系,莫非你也喜欢哥哥不成?”
张仙的长剑横扫四方,剑气如夜空中的烟花漫天散射,在空气中形成了一股股暗波,将涌上来的花瓣吹得四处逃去。
刹那间,天空中全是纷纷飘落的粉红桃花,美丽极了,在这赏心悦目之美中,隐藏的尽是邪恶和杀气。
剑花飞落处,不知有多少片桃红,被张仙的利剑削成了碎片。
粉红色的妖气,自花瓣的碎片中溢出,味道是淡淡的香,让闻得入了迷,很是醉心。
张仙眼前一晕,自半空中跌落,狐妖的利爪刺破繁花,向她的喉咙锁来,喝道:“今天老娘先取了你的性命……”
眼见着那又长又尖的指甲,就要刺进张仙的皮肉了,这千钧一发之际,夏宇龙抛出了腰间铁锹……
“当”的一声传来,铁锹的锹壁击打在了狐妖的手臂上。
“啊……”
狐妖发出一声惨叫,从半空中跌落。她爬起身来时,昏昏欲睡的张仙,已被夏宇龙抱在了怀中。
同时,夏宇龙已刺出铁锹,直抵狐妖胸膛,速度之快,让狐妖始料未及。
狐妖眼眶湿润了,她绝望道:“哥哥武功天下第一,反正我不是哥哥的对手,拿不到灵王想要的东西,回去也是个死,恳请哥哥现在就赐我一死!”
说着,她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缓缓滑落。
夏宇龙冷冷地道:“我若要杀你,神剑便可一招毙命,何必用这铁锹?”
狐妖心下大喜,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柔声道:“哥哥不杀我,莫非哥哥心里有我了?”
夏宇龙淡然一笑,回道:“你我同为天下苍生,我何必为难于你!”
“哥哥真这么绝情,真不爱我么?”
“不爱,我心里已有所爱之人,况且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死了这条心吧,望你今后别再纠缠我们了,还有,望你高抬贵手,将我妹子唤醒。”
“呵呵,是吗……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狐妖心凉透彻,面色极为忧沉,“是啊!哥哥是人,而我为妖,人与妖又岂能会走到一起?只怪自己天生为狐,出身卑微低贱,哪配得上这玉树临风、温和有度的绝世美男……”
说到这里,狐妖绝望地笑了,又道:“我回灵界肯定会被灵王给杀了,还白白浪费我这千百年来的修为,灵童真眼我也不要了,灵王是个玩世不恭的恶魔,真眼被他拿去也是祸害人间!”
她轻叹一声,望着茫茫前路,“我将流浪于这凡界之中,只等哥哥回心转意!”
夏宇龙一脸凝重地摇着头,说道:“你……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了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狐妖看着夏宇龙温婉一笑,说道:“在三界之中,哥哥是唯一让我动情的男人,我九命狐妖敢爱敢恨,这便是我仅有的本事,哥哥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说着,便腾空而起,幻化成雾消散在了苍穹之下。
片刻,西南方向又传来了狐妖的声音:“你的妹子中了瘴气之毒,让她服几口水便可醒来,她不会有事的!”
小机灵打开葫芦盖,喂了张仙几口水。
过得片刻,张仙悠悠醒来,长长的睫毛下,她的眼神迷离而忧郁,眼角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突然,张仙瞪大了双眼,失口叫道:“哥哥,哥哥,那狐妖只会蛊惑人心,你千万不能上当受骗,随狐妖去了!”
夏宇龙蹲下身来,捏了捏张仙红扑扑的脸蛋,笑道:“傻妹妹,哥哥好着呢,别胡思乱想了。”
张仙从恍恍惚惚的沉梦中醒来。
她凝视夏宇龙片刻,抱着他哭出了声,说道:“哥哥如果与那妖同去,我就找爷爷告状,说哥哥不理妹妹了!”
说着,她痛哭了起来,哭得好不伤心难过。
夏宇龙轻拍着张仙的后背,安慰道:“就算是天下的人负了仙儿,哥哥也绝不会抛弃仙儿的!”
听了夏宇龙的话,张仙哭得更伤心了。
小机灵在一边很认真地说道:“姐姐是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爷爷时常教导我说,做人要坚强些,不管遇到高兴或悲伤的事情,不要大喜大悲,要保持一颗平常心态。”
此话点醒了梦中之人,张仙的哭声戛然而止……
是她真听懂了这大道理?还是感觉到了害羞?反正她是不哭了,在哥哥身边,这小时候爱哭鼻子的脾气,怕是改不掉的了。
张仙白了小机灵一眼,气道:“怎么,小不点,就数你话多了,你们佛道之人四大皆空,哪会晓得凡尘之事!”
……
待安抚了张仙难于平复的心情,夏宇龙他们将死去的各派弟子就地埋葬了。
小机灵在小土包前念了一段《超度经》后,他们又开始上路了。
日头已经升高,在这深冬的季节里,和煦的阳光将大地烤得暖烘烘的。
张仙的眼眶还微微泛红,就像哭嫁的小姑娘般害羞。
方才狐妖那些蛊惑人心的话,着实把她给吓坏了,她害怕哥哥一走了之,再也不理她了。
她心中很不踏实,又多问了几遍道:“狐妖有着绝美容颜,哥哥真不喜欢她么?”
“嗯,喜欢。”
“啊,你!”
“哦,不喜欢。”
“哦,好吧!”
张仙有些不知所措,变得一惊一乍起来,她又追问道:“哥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夏宇龙呵呵一笑,俏皮地道:“我说喜欢又不可以,不喜欢你又不信,何时变得像个裹脚的媳妇这般了?”
“呸呸!”张仙红着脸,“你才是裹脚媳妇呢……”
夏宇龙和张仙又为此事争得面红耳赤。
小机灵却是插不上嘴,还是一张白纸的他,却是不明白为何哥哥姐姐要这般相互折腾。
暖日之下,随着几丝红色烟气幻化成形,狐妖红衣飘飘地站在了官道边的枯树之巅。
她远眺东方,吹响了手中的长箫,箫声凄清动人,悠悠哀哀地向四方传播开去,她双目含泪,心中呐喊道:“哥哥,这首《回心曲》送给你,希望你心中有我!”
……
夏宇龙他们三人又行得数里,待穿过了一大片茂密的竹林,前方一条大江横亘在眼前。
放眼望去,江面上碧波细展,江的北岸与青山混为一色,已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岸了。
阵阵微风自江面上徐徐吹来,风的味道却是咸咸的、苦苦的。
“喂……”
张仙朝着江面上大肆呼喊片刻,压抑的情绪得以释放,心情舒畅了许多。
片刻,她提着嗓子问道:“哥哥,我们现在要往何处去?”
夏宇龙嗅了嗅风的味道,说道:“风从哪里来,我们就往哪里去!”
“为何?”张仙问道。
夏宇龙正要回答,小机灵却抢先说道:“这是东风,从海上吹来的,师父说海风又咸又苦,这风便是这味道。”
“嗯!”夏宇龙竖起了大拇指,“小机灵真聪明,能辨风识向了。”
“阿弥陀佛……”小机灵笑了笑,“并非我聪明,而是师父睿智过人,他才是真正的智者,在他那儿我只学到了九牛一毛!”
夏宇龙又道:“嗯,书中有记载,天气更替交叠时,若刮西北风,必将寒气困扰,得添加衣服了,若刮东南风,定会风暖怡人。”
“是呢……是呢……”张仙将话接了过来,“这个我也知晓,虽说风暖怡人,但身上的衣物得视情形添加减少了,否则很容易染上风热感冒。”
小机灵点着头说道:“其实姐姐也并不笨,知道得比我们还多!”
“呀,你这小鬼头,说的什么话呢,姐姐何时笨过,这叫大智若愚好吗,一会儿说我哭鼻子,一会儿又说我笨,一会儿又说我聪明,我啊真是被你给气死了。”
……
三人话语不停,顺着大江边上的官道,迎东风而行。
又过得一炷香的时间,突然闻见前方飘过来一股股恶臭的味道,三人的心中均是一紧,立刻捂上了口鼻。
夏宇龙轻声道:“前方有煞气,我们都得谨慎些了!”
“阿弥陀佛!”
小机灵双手合十,与夏宇龙、张仙同时看到了路边草丛中,掩映着的几块白骨。
在江风的吹拂下,那几块白骨时隐时现,好不诡异。
“啊,原来是……”
夏宇龙抽出腰间铁锹,领着张仙和小机灵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他翻开草丛,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都惊呆了。
只见草丛中全是人骨,有的身形完整,有的仅剩下一个骷髅头了,有的血肉还连着筋,发出的恶臭让人作呕。
三人沿着草丛,一路搜寻而去,绵延数十里,草丛中均是累累白骨,惨不忍睹。
夏宇龙惊骇异常,失声叫道:“这……这……怎么会这样!”
通天眼中,他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在心中自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是死于饥荒?还是死于残酷的战争?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借着铁锹,夏宇龙又翻看了十几堆白骨,没有发现白骨上有任何伤痕,也看不见其他兵器和箭痕。
小机灵双手合十,口中念起了《超度佛经咒》。
张仙眉头紧锁,她眼含泪水,茫然地望着前方,望向看不到边际的杂草……
自言道:“为何没有半点预兆,连一只鸦鹊的身影也看不见,莫非连飞鸟也都死绝了不成?”
“定是蓝色妖姬干的好事!”夏宇龙脱口说道,他提起铁锹,怒指幽蓝色的天空,“蓝色妖姬,你残害苍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却听见草丛深处传来几声狂笑。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白发老人,从草丛中窜出……
他惊慌地抓挠着头上的乱发,疯疯癫癫地狂笑几声,朝着夏宇龙他们三人扮了个鬼脸……
又哈哈狂笑几声:“死了,全都死了,全都死了,你们别过来,你们都得死……”
说着便跃身而起,脚尖轻点着草尖,抓挠着头发向东边飘然而去了。
他轻功着实了得,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夏宇龙他们的视线中。
张仙惊呼一声,看着夏宇龙说道:“哥哥,这疯老头好生奇怪!”
夏宇龙突然想起了爷爷口中,风青三疯老爷爷的模样……
他心中一惊,脱口说道:“走,快跟上去看看!”
三人在齐腰的草丛中蹒跚前行,朝着白发老人消失的那方追去。
脚下的白骨被踩得嘎嘎作响。
又过得一炷香的时间,待绕过一座小土山,前方变得越来越开阔了,且沙沙声此起彼伏。
乍一看时,一望无际的大海映入了眼帘,视线的尽头,湛蓝的天空与蔚蓝的大海交织在了一起,这便是,风吹海浪沙沙沙,碧空如洗连天海。
三人已顾不得观赏海的美景,携手继续往前方追去。
再行得半顿饭时间,只见前方有一座孤城,静静地矗立在大江与碧海的交汇口处。
城里的房屋相互重叠、错落有致,均为白墙红瓦,好不气派宏大。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城中正窜起一股股黑烟,像是正遭遇一场洗劫。
一种不祥预感笼罩在了三人的心头。
通天眼中,夏宇龙看到,位于城镇上空,盘旋着九重混沌不开的残云,残云深邃诡异,隐藏无限杀机……
三人遥望城镇,踌躇间,那白发老人突然自草丛中窜出,一边狂喊,一边狂笑着朝城中飞奔,不多时又不见了人影。
夏宇龙三人紧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镇口。
放眼眺望,一条宽敞的大街与大道相连,一眼望不到头。
街道由大块大块的青石板铺设而成,大街两旁的房屋最矮的也有三层楼这么高。
房屋后边的楼台亭阁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眼花缭乱。
“呦呵……”张仙笑了,说道,“这大海边的房子比起咱龙古镇来要气派得多啊。”
夏宇龙应道:“那是了,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海里的宝贝可比咱们那边的多啊。”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看似繁华的大街上却是空无一人,连商铺的房门都是紧闭着的,大白天的,这些人不做生意,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夏宇龙和张仙都觉得此事蹊跷,但都没有说出来,既然已经来到此地,那就壮着胆子闯一闯,遇到凶险之事,就共同面对。
就在进入镇子以前,夏宇龙和张仙还是相互对望了一眼,二人都微微点着头,都在提醒彼此千万要小心。
三人再行得数十步,迎接他们的是一块石碑,石碑凹凸不平,上边似乎雕刻着文字,由于尘土厚重,字迹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张仙挥出长剑,将石碑上的尘土刷尽,四个木红色的大字露了出来。
“天仓古镇!”张仙脱口念道,她看着夏宇龙,一脸的疑色,又道:“啊,天苍派东山道人?”
“这有几行小字。”夏宇龙向石碑的右下角看去,也念了起来,“四海蛮荒、天下粮仓、东土明珠、南夜苍凉。”
他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又道:“这天苍古镇在四海荒蛮的时候,就已经是天下的粮仓了,乃东土之上的繁华城镇,被古人视为一颗明珠,这南夜也指当今天下……”
他轻叹一声,环顾了荒凉的四周,“如今的南朝天下凋敝、民不聊生,这几行字定是后人刻上去的,唉,也不知这天苍镇与天苍派东山道人有没有联系?”
小机灵站立在与他同高的石碑前,说道:“我听爷爷说,在上古时代,东海边上有一片纯净的乐土,那时候的人们互帮互助、安详自得,要什么有什么,那乐土恐怕就是这天苍镇了吧,可是,现如今这茫茫十里一片荒芜、尸横遍野……”
话说间,突然听见镇上传来了阵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又听见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从吵杂的程度来看,怕是有超过上百人在聚集。
张仙瞪大了双眼,说道:“哥哥,莫非那老头与镇上的人纠缠上了?”
“走,先别惊动他们……”
夏宇龙抽出腰间铁锹,领着张仙和小机灵钻进了天仓古镇的一小巷中。
巷道密如蛛网,四处的房屋几乎一样,他们像是进入到了迷宫一般。
三人在巷道中转悠了好大一会儿,夏宇龙才闻声辨向找到了出去的路。
三人拐过一座石墙,前方豁然开朗。
这便是天仓古镇的集市,集市就在大道边上,连通集市的还有十余条岔道。
集市上人头攒动,足足有两百来人。
夏宇龙还道是他们正在赶集,但集市上的商铺却是门户紧闭,也无其他商贩。
待他认真细看时,这些人身穿各派道服,一个个手握兵器,站在戏台下,围着两个被捆绑的人吆喝叫骂着。
陆陆续续有穿道服之人,提着兵器向戏台边赶来……
夏宇龙心中一紧,急忙把头缩了回来。
“哈哈,听起来真热闹,让我看看是什么情况?”
张仙正要将头探出,一看究竟时……
夏宇龙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嘘,是江湖各派,先别惊动他们!”
突然,大街上又传来了叫喊声:“我们在河口边上又抓住了两个佛罗罗派的人。”
在戏台边上的其中一人朗声道:“把他们都带上来,让他们绑在一块,放火烧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啪啪啪”鞭子抽打的声音。
小机灵听得揪心,他一脸忧伤,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念起经语来。
“哼,你们这些废物,放火烧岂能解我们心头之恨,先让我扒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
听到这人的声音,夏宇龙和张仙均是眼前一亮,齐声惊呼道:“左天阳!”
“对,是他,此人一脸邪相,从不干好什么事,却也没什么能耐,就会一招淡扫蛾眉。”张仙补上了一句。
“啊!”
又听见集市上传来一声惨叫……
张仙还是忍不住探出了头,晃眼看见,戏台上其中一个和尚被一名男子手中的利剑刺穿了喉咙,血液如泉水般涌出。
此人舔尽了剑刃上的血液,狂笑几声,说道:“佛主的血就是好喝,哈哈,真的好喝。”
张仙急道:“哥哥,这些人竟干起了杀人的勾当,这回不要再放过他们了。”
“嗯,你在这护好小机灵,我先去救了那几个和尚。”
夏宇龙气愤难平,他捏紧了手中的铁锹,正要杀将出去时……
却又听见那疯疯癫癫的白发老人喊道:“死了,都死光了,你们都死光了,都死光了……”
寻声看去,只见白发老人与各派弟子缠斗在了一起。
刀剑无眼,几个回合下来,白发老人身上的衣裤已被划得稀碎。
夏宇龙担心老人吃亏,又叮嘱了张仙几句,便跃身而起,闪电般速度落在了老人的身旁。
看到夏宇龙从天而降,各派弟子措手不及,他们提着刀剑欲进又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夏宇龙将白发老人护在身后,说道:“你们都是江湖中正派人士,为何要为难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
白发老人一蹦一跳地抓挠着头,癫狂地笑了几声,便一跃而起,跳出了众人的包围……
随后落入了层层叠叠的楼阁之中消失不见了。
张仙跺着脚气道:“这疯老头,明明就会武功,哥哥前去助他一臂之力,他却不领情,竟然一跑了之,唉,气死我了!”
就这样,夏宇龙和众派弟子陷入了混战,各派人数众多,刀剑如雨点般劈刺而来……
夏宇龙自小得到爷爷轻功真传,况且他还有天道正气护体,今日的他和在灵山上相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的身体翻滚于刀口剑刃之上,将对方险招一一化解。
但他不忍杀生,铁锹在他手中均为虚劈,众派弟子又怎会领他这份情谊,一个个的像恶狗般轮番扑咬。
斗得片刻,众派弟子见自身毫发无损,却是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其中一人喊道:“这厮的招式华而不实,伤不到我们的,我们一起把他给大卸八块了吧!”
“杀!”
“杀了他……”
喊杀声响彻云天,众派弟子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夏宇龙旋转着铁锹,使出破荒之力,向四周横扫。
一股真气暗波,在众人中间开了花,众派弟子纷纷飞出,如王八乌龟般四脚朝天仰面倒地,好不狼狈。
此番阵仗激烈异常,看得张仙酣畅淋漓、拍手称快。
如果不是夏宇龙有所保留,众派弟子非得一个个五脏俱裂不可。
夏宇龙站直了身子,环视众人说道:“我不忍心杀你们,你们也别不识好歹,想要活命赶快离开这里。”
有几个穿着破旧道服的男子,从地上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拱手说道:“多谢少侠不杀之恩!”
说着便要转身朝大街上走去。
“想走是吗,先把命留下……”
站在戏台上的左天阳利剑挥出,几道剑光闪过,那几正要离去之人已身首异处,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你为何还这么心狠手辣?”夏宇龙又急又气,不自觉地捏紧了铁锹。
左天阳飞身前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夏宇龙对面。
他缓缓踱步,上下打量夏宇龙片刻,轻声一笑,说道:“你小子的功力进步得还挺快的,妖半仙怕是把仙书的秘诀传授与你了吧,我们正要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夏宇龙昂着头,逗趣地道:“不,我就只会一招淡扫蛾眉,这是我毕生的绝学,我根本看不起其他招术!”
躲藏在墙角里的张仙听得开心,却是忘了形,她哈哈笑出声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阵烟尘窜起,墙角边上的一块巨石已被剑气削平。
张仙眼疾手快,早已护着小机灵紧贴于石墙边上。
若是她再向前一步,恐怕身体已被分成了两半。
她心中暗暗惊呼:“这厮的剑法竟这般了得了!”
夏宇龙也暗暗称奇,他不动声色地将铁锹插于腰间,随时要将神龙斩魔剑给逼出。
“那边有个佛罗罗派的小和尚。”
“一起把他们抓了!”
“别让他们跑掉了!”
众派弟子叫嚷着,一窝蜂地冲上前去擒张仙和小机灵。
张仙怀抱小机灵跃身而起,衣袂飘飘地落到了夏宇龙身边。
“哇,这女子好美啊!”
“如天上的神仙!”
张仙的美貌让众派弟子痴迷如醉,全然忘记了他们即将面临一场恶斗。
张仙哈哈笑道:“我说淡扫蛾眉师兄,多日不见你竟长山羊胡了,若不是听到你的声音,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了!”
左天阳嘴角上扬,淡淡一笑,说道:“那日在乾坤派相斗,你的美貌让我过目不忘啊,你看你那婀娜的身材,怎么就越来越风骚了,想我了是吗,不如我们今晚洞房花烛夜,共赏这海上的明月?”
说着便哈哈哈地狂笑起来……
各派弟子也都放浪地笑出了声。
有人从中喊道:“对的对的,美女配俊男,月饼和喜糖我们都要吃。”
“嘿嘿,我这就为你们铺床铺去。”
“我……我在门口为你们守夜,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嘿嘿,我为你们掌管夜壶,替你们端屎端尿!”
众派弟子你一句我一言地说开了,他们凭借人多势众,是那样的得意忘形。
张仙红着脸,“呸”了一声,怒道:“你们就是所谓的正派人士吗,别侮辱了正派二字,哼,今天本姑娘要为天道正义清理门户!”
夏宇龙压低了嗓音道:“仙儿,别被这些人给激怒了,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恶战,我们要沉住气,否则会乱了心智。”
左天阳面色一沉,环视着众派弟子喝道:“又想耍诈,你们还不快动手,那女人我要活的!”
众派弟子喊杀着又一拥而上,集市上尘埃四起,一片乱腾。
夏宇龙甩出神龙斩魔剑,与左天阳缠斗在了一起。
左天阳第一招便使出了“迂回天地”,利剑平扫处,溢出两股剑气,剑气合二为一,像一把利刃直插夏宇龙心脏。
夏宇龙已来不及退避,提起神剑护于胸口之上。
剑刃上火星子迸裂,身后又传来了当的一声清响。
夏宇龙向前踉跄几步,差点扑倒在地,他顺势飞身而起……
心想,这厮的剑气会掉头,如果不是身后有铁锹护着,定是被他的剑气给伤到了。
雨点般剑气再次袭来……
形势万分紧急,已容不得夏宇龙过多思考,更是不敢疏忽怠慢,他运足气力,舞动起了神剑。
剑刃烈焰灼灼,划过之处,形成了一条条燃烧的弧线,眨眼工夫,便在他与左天阳之间形成了一道火墙。
袭来的剑气被火墙吞噬,化作了一股股热浪,热浪向四方波及,所到之处楼台亭阁摇晃不止。
左天阳脸色大变,他接连向后退开几步,利剑向左右连劈,又使出了一招“火中取栗”……
十几道淡紫色剑气汇集幻化,一只魔掌在剑气中成形,魔掌闪电般速度向火墙抓将而来……
夏宇龙从容淡定,旋转着神剑破墙而出,魔掌被神剑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站定身子,斜劈神剑,火墙便化作一道道火星子,融进了神剑之中。
“左天阳虽然厉害,但不知变通!”
夏宇龙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还道是将那魔掌给破除了,谁曾想,那魔掌却从他身后袭来,击在了他的背心上,又穿身而过。
“啊!”
夏宇龙应声倒地,在青石板上连滚了几圈。
当他爬起来时,已口吐鲜血,他这才明白,这厮示弱为幌,实为使诈。
左天阳哪会容得夏宇龙有喘息的机会,他飞身前来,提起利剑直抵夏宇龙胸膛。
夏宇龙岂会坐以待毙,他气沉丹田,推出真气,将神剑向前抛出,顺势飞身窜起。
“当”的一声,神剑击打在了左天阳的利剑上……
待夏宇龙站在了集市边一楼台之巅时,神剑已呼呼飞回了他的掌中。
左天阳被神剑这么一击,只感觉握剑之手颤抖酸麻、疼痛难忍。
长剑险些从掌心掉落,他借力化力,顺着神剑劈击的方向向后飞出。
当踩踏至一石柱顶端时,他又向上飞起,站到了与夏宇龙相互对望的楼台之巅上。
他握剑的手仍旧颤抖不止……
心想,这厮竟有如此大的神力,莫非妖半仙真将古书中的秘诀传授于他了吗,哼!今天决然是不能放过他了,得先把他给稳住,等候师父前来,交由师父处置。
夏宇龙眉头紧锁,心里也嘀咕道:“这厮在招式上虚实无常,且阴毒邪门,比之前大有长进,他又拜了哪路妖家为师……”
思索间,左天阳哈哈大笑起来,喝道:“小小毛贼,功夫不错嘛,唉,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可惜我不忍心杀人么?”夏宇龙提剑怒指。
左天阳“哼”了一声,“虽说你力大如牛,但出招太乱,处处都是破绽,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就成为我剑下之鬼了。”
“呵呵……”夏宇龙淡淡一笑,“你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总是改不了你爱吹牛的脾气,我们明明是打了个平手,想要取我性命,你有这个本事吗?”
此时,左天阳握剑的手得以恢复,心里却又有了新的盘算。
他想,这小子呆头呆脑的,不配拥有仙术秘籍,不如先将他制服,待拿到了秘籍再灭口了之,只要秘籍在手,以我的聪明才智,何愁不会雄霸天下!
“要杀你简直是易如反掌……”
左天阳提剑窜出,与夏宇龙又纠缠在了一起,二人的身体在亭台楼阁中起起落落、你追我赶。
相互间出招拆招越来越快,屋顶上的琉璃瓦片,被剑气的余波搅动得翻飞纷落,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不足半顿饭工夫,两人已交手百余招。
夏宇龙沉着应战,虽说不能一招制敌,但在化解左天阳的狠招中,却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左天阳的脾气却是越发暴躁古怪,他嘴唇渐渐发黑,印堂上溢出了丝丝妖黑之气来。
……
而张仙这边,如果没有小机灵“拖累”着,她定会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要对付这区区乌合之众,却是不在话下的。
为了护小机灵周全,她是顾得头却顾不得尾,顾得了左,却是顾不得右。
她本想带着小机灵先行离开,但又担心哥哥身陷囹圄。
左天阳功夫日渐了得,每一招均为杀招,她一定要帮哥哥拖住更多的人,那样哥哥才不会腹背受敌。
刀剑无眼,张仙身上已有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
对方的杀招不减,利剑频频向她的要害刺来……
在这紧要关头,她已顾不上什么仁慈。
利剑“唰唰唰”地扫出,攻在最前边的那十余个“出头鸟”应声滚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其余的人都被震住了,畏畏缩缩地不敢攻上前来。
张仙双眼布满杀气,提剑怒指,喝道:“我不想杀人,你们别逼我,想活命的都给我滚……”
话音未落,一黑衣人从天空中爆闪而出,闪电般的速度将小机灵从张仙的手中给撸劫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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