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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鸨是个见钱眼开的浑噩之人,她领着冥城二三十个魔兽捕快气势汹汹地疾奔而来,在大胡子面前指手画脚,开口便勒令大胡子赔偿撞翻她石柱的钱,还说那巨响声吵到她休息了,要大胡子补偿她的精神损失费。

受激的大胡子魔性大发,他抡起板斧便要上前砍了黄老鸨和她身后的那些捕快。

幸得黄玉及时出手阻止,才避免了又一场血腥的厮杀。

因黄玉在冥城中口碑颇好,那些捕快也不与她计较,反倒是进到她的醉花铺中喝酒闲聊起来。

平时她对各路客官慷慨解囊,对官家她更是不敢怠慢,这回亦是如此。

她叫黄秋山把窖藏里几十坛好酒都抬了出来,那二三十个捕快开怀畅饮,将正事儿都抛在了脑后。

此时,大胡子魔气冲头,晕倒在了黄玉怀中。

大魔怪大献殷勤,他主动接过大胡子,把他背进了屋内柜台边那老爷凳上躺下。

他本想在大胡子身上搜到那魔域空间后,将大胡子杀了一走了之,那幽蓝色火球却不在大胡子身上,他只得火急火燎地出来恳求黄玉。

黄老鸨撇着嘴,不屑地道:“好妹妹,可真有你的,不仅有了野男人,还将那些捕快斥候得服服帖帖的,令大哥我好生佩服啊,哼,莫非你是想与大哥我抢生意不成!”

黄玉笑了笑,说道:“小妹不敢,小妹的生意还需大兄弟照顾呢,不过大兄弟也可以将这些捕快,带到您的醉花楼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啊,自打我掌管这醉花铺以来,可从来没见大哥有何施舍,想必是大哥出不起那个钱,还是大哥本就不屑于人情方面的往来?”

“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数落我了!”黄老鸨吸了一口烟枪嘴,缓缓地吐出几个烟圈……

随后阴阴坏笑起来,说道:“哼哼,和气生财,我那被打碎的石柱该怎么着吧,总不能让我又出钱又出力啊,这一柱擎天的石柱是我酒楼的招牌,若是招牌被砸了,你叫我如何做生意!”

“这个好说。”

话毕,黄玉叫黄秋山从屋内抬出了一个木箱子。

“砰!”

那箱子重重地一声顿在了黄老鸨跟前。

待木箱子打开时,里边装的全是明晃晃的冥铜板。

黄老鸨即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够了,够了,这些已经完全够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命令左右去抬那木箱子。

黄玉赶忙抢上前去……

她双手环抱,伸出右脚,将木箱子的盖子又合了上来,便一脚踏了上去……

正色道:“唉,谁说这些钱要全部都给你们了,你那石柱值多少钱就拿去多少,那些捕快到我店里喝酒,我还得犒赏他们,至于你的精神损失费嘛,我算不了,还真是对不住了,弟弟,去拿算盘来!”

“好嘞!”

黄秋山从屋内拿来了算盘,在黄老鸨面前“吧嗒吧嗒”地算了起来。

黄老鸨咧嘴阴笑,又吸了几口烟枪嘴,说道:“想不到妹子果真是财大气粗啊,今天我算是见世面了,到自家店里喝酒还能给赏钱的,你就不怕我告你私通凡人吗?”

黄玉撩了撩额上凌乱的发丝,一脸不屑和高冷地道:“你尽管去告便是,这些捕快又吃我的,又喝我的,还得了赏钱,要不你就连他们一起也告了吧!”

“你,你无耻……”黄老鸨又急又气,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黄秋山把石柱受损的账也算完了。

他将算盘呈了上来,说道:“姐姐,一共是三千四百二十四个铜板!”

黄玉点了点头,看着黄老鸨和气地笑了,说道:“那就在这里点数吧,一个个地数,多一颗也不给拿走。”

只见她右脚一抬,那箱子盖吱呀一声打开了。

“哼,你等着瞧,要不是念在我们是同宗同源的份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你店铺的生意还得让我照顾,别太放肆了。”

黄老鸨自知丢了颜面,留着两个随从数铜板,自己却化作一阵妖烟溜走了。

其实,在冥城中,黄玉善于经营人际关系,对于酒水和钱财她并不是看得很重,反倒是经常施舍于别人。

冥城中的多数酒铺子几经沉浮,几次易主,均经不起岁月的考验,但她的醉花铺屹立于冥城中上千年而不倒,这全得益于她的豁达与大气。

虽说这醉花楼的规模要比醉花铺大得多,但全都仰仗于醉花铺的美酒吸引顾客。

黄老鸨在醉花铺也赊了不少酒水,若要论起真来,加本金和利息恐怕黄老鸨还要折钱。

这亏本的买卖她又岂会去做,干脆溜之大吉了事。

又有两队受了伤的捕快从小巷子中缓步而来,他们唉声叹气地叫嚷着,有的口中还骂骂咧咧起来……

“他娘的,这两个该死的凡人,竟然让他们跑掉了!”

“下回见了我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这城中一定有其他奸细?”

“那奸细一定要查个清楚!”

“对,一定要把他打入死牢!”

见到这群窝囊废,黄玉知道夏宇龙他们已经摆脱了追捕。

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和声和气地问道:“几位官爷,怎么,身上都受伤了?”

“哎呦,可别提了!”

“真丢人,一道光亮闪来,我们都看不清楚谁是谁了,两边竟然都打了起来,唉太丢人了,不提了,不提了。”

“先填饱肚子再说了!”

“好吃好喝的全部拿出来,别亏待了我们这张嘴。”

“如果要被杀头,吃饱了再说!”

“几位官爷,事情没这么严重,请进屋吧!”

黄玉将这些捕快全都领进了屋内,好酒好肉地都招待起来。

而且他们每人的桌面上都放了一些铜板,一顿饭的时间过去,捕快们都尽兴地散去了。

黄秋山看着那些捕快远去的背影,一个个歪歪斜斜的不成样子。

他摇头叹道:“姐姐,钱财都给散尽了,您这是何苦呢?”

黄玉揉了揉黄秋山的头,笑道:“姐姐所做的这些事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长大了你自然就会明白了,听姐姐的,别计较这些。”

“嗯,只要是姐姐决定的,弟弟都依了便是!”

其实,黄玉考虑得很长远,她觉得她始终是要嫁人的,胡大哥是上苍为她送来的最好的男人。

况且她身上还流着凡人的血,她要与胡大哥到人间去游遍这大好河山,然后再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过他们的小日子。

这醉花铺自然是由弟弟来继承的了,她这么做是为给弟弟积累人脉,提前为他铺好路,在她不在的时候弟弟少受人欺负。

大魔怪只剩下两级魔魂了,他先前那不可一世的架势,自然是收敛了许多。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问道:“我见三弟拿了魔域空间给你,你能否把它还于我,我这就离开,不再叨扰你们!”

黄玉双手叉腰,站直了身体,说道:“现在你才想起龙兄弟是你三弟啊,莫非你是想把那火球要回去了,就不再认你大哥和三弟了?”

大魔怪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反正我的女人也被他给抢了去,总得把那火球留给我吧。”

黄玉冷哼一声,说道:“我又何时成了你的女人,是你自个儿死皮赖脸地来纠缠我,好酒好肉的我也让你吃了不少,但是,老娘的身体你定然是碰不得的!”

她权衡再三,认为大魔怪要走便走,留他在身边也是个祸害,她将火球从兜里掏了出来,还给了大魔怪……

说道:“这个可以还给你,反正留着也无用,今后不许你再来叨扰我们了,否则老娘对你不客气!”

“行行行,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了,我依你便是了!”

大魔怪将魔域空间塞入了怀中,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醉花铺。

他的身影才刚刚消失在巷子中,那火球却又飞了回来,而且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大胡子身边。

大魔怪拼着老命追了回来,将火球又塞入了怀中,再次离开了醉花铺。

才刚走到醉花楼门前,他便被火球撞倒在地,那火球又飞回了大胡子身边。

他连续尝试了几次亦是如此。

黄玉看着仍不死心的大魔怪,叹道:“这火球我并非不想给你,只是它灵性泯然,它已认了胡大哥为新的主人,你就认命吧!”

她叫黄秋山拿来一些金银财宝给大魔怪以作慰藉。

大魔怪将金银财宝丢弃一地,痛哭流涕了好长一会儿……

说道:“这些金银财宝有何用,这个大哥我认,我认便是了。”

说着,他对着还在沉睡中的大胡子“扑通扑通”地磕了几个响头,哭得更加欢畅了,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在想什么。

总之,此刻,他是真服了,真正拜倒在了大胡子的“石榴裙”下!

……

进入到枯草林中,夏宇龙已嗅到了空气中的杀气。

行得几步便听见住处那边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同时还伴随着瞎眼婆婆的喝骂声:“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恶魔,敢与老娘动手,都不想活命了是吗!”

那打斗之声越发地激烈起来。

兵刃交接清脆入耳,像是一人在对付数人。

几个喘气的工夫,夏宇龙便领着张仙和蓝色精灵从枯草林中奔出。

此时,瞎眼婆婆正被四五十个身穿白色披风的无脸幽灵合围了起来。

每个幽灵的脸上均是一个黑洞,手中都持有一根骷髅禅杖,禅杖上冒腾着一股股妖黑之气。

瞎眼婆婆手中的拐杖也已变成了明晃晃的利剑,她微微颔首,抽动着双耳,不放过身边每一声响动。

突然,她脱口喊道:“臭小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才来,来了也好,老老实实地给我呆着,这里我可以应付得过来,劝你们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话音未落,那几十个白色幽灵悠悠哀哀地叫嚷着,抡起骷髅禅杖向瞎眼婆婆一拥而来。

瞎眼婆婆盲眼一眨,脚尖轻点地面,旋转着瘦小的身子骨,如清风般腾空而起。

她手中的利剑向四周狂扫,发出嗡嗡嗡的清响声,剑刃所到之处暗波涌动……

只听得她大喊一声:“八面来风!”

刹那之间,枯草林中一片骚动,随之风声大作,狂风幻化成十几只恶兽之影,向那十几个白色幽灵咆哮而来。

院内的木渣子被漫天卷起,扎得夏宇龙他们裸露的皮肤阵阵刺痛。

三人不得不相互搀扶着弓步前行,来到房屋前的阶梯转角处躲避。

夏宇龙半睁开眼看去时,那五个白色幽灵已被疾风撕扯得粉碎,化作妖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本以为这短暂的打斗会就此消停下来,但眨眼之间,那五个幽灵自空气中爆闪而出,又幻化成无数个幽灵,密密麻麻地悬浮于半空之中。

它们黑漆漆的面部连结成了一大片乌瘴之气,犹如天塌了一般向瞎眼婆婆压将而来。

“婆婆小心!”

夏宇龙本想前去帮忙……

只听得瞎眼婆婆厉声喊道:“拨云见日!”

她脚尖在半空中相互交叠,瘦小的身子如幻影般窜进了那团瘴气之中。

刹那间,乌瘴之气中寒光四溢,悠悠哀哀之声不绝于耳。

几个喘气的工夫,那黑压压的乌瘴之气逐渐散去,隐隐约约地已见到瞎眼婆婆舞剑的身影。

虽说她已上了一把年纪,但她的动作轻盈细腻、快如闪电,每个招式都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溢出的剑气均幻化恶兽,将乌瘴之气吞入腹中,且剑气收发自如,均在意念的掌控之中。

瞎眼婆婆这亦正亦魔、亦刚亦柔、亦强亦缓的舞剑姿势犹如烈火中烧、又如群魔昂首,让夏宇龙看得惊呆了。

他不由得在心中大喊一声“妙极”,随后便拍手叫好……

赞道:“想不到婆婆有这么好的身手,我们算是大开眼界了。”

张仙也道:“婆婆舞剑形如流水,这冥界之中怕是很少有人是婆婆的对手啊!”

瞎眼婆婆行事辨道全靠双耳,她自然听得出来夏宇龙和张仙此番夸赞是发自内心的。

但她并不急于回话,只听得她又大喊一声:“狂扫清风……”

话说间,她已提剑挥出,剑下之气幻化龙卷飓风,将那些乌瘴余气卷入其中,向冥城上空飘飞而去了。

那飓风越飘越远,直至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她微微颔首,缓缓地道:“让你们这些污浊之气彻底地飞出三界,看你们还敢嚣张跋扈!”

说着便收回了利剑,只见一道幽蓝色的火圈自利剑上滑落,金光爆闪,拐杖又捏在了她掌中。

看到这架势,夏宇龙更是惊喜交加,他激动地念出一首诗来:“三界剑魂出奇招,妖魔瘴气尽飘摇,敢问剑圣何处寻,唯有婆婆风中傲。”

瞎眼婆婆自半空中缓缓落地,她右耳微微一抽,伸出手来掸了掸右领上的尘土……

哈哈笑道:“好小子,这剑魂、剑圣都被你给夸了个遍,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清楚吗?”

夏宇龙拱手跪地,乐道:“晚辈如果能得到婆婆指点一二,乃此生万幸之事!”

张仙着笑应和道:“是啊是啊,虽说婆婆生在冥界,但斩妖除魔却是不含糊的,晚辈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剑招,而且还能搅动恶魔之气为己所用,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真是了不得了。”

瞎眼婆婆笑得合不拢嘴,说道:“想不到这妹子的嘴也这么的甜啊,唉,我本可一招制敌,但如果将它们的瘴气仍留在冥界,等它们复活过来,定是本性不改仍到处作威作福,倒不如把它们赶出三界之外,让它们自生自灭,倒是落得个清静了,这阴界幽灵啊,真是讨厌得很,就像你们阳界的苍蝇一般讨嫌,赶跑了又来,而且嗡嗡嗡的很是难缠。”

随着“当当”之声响起,瞎眼婆婆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缓步走上前来,与她先前的灵敏快捷的身手却是截然不同。

夏宇龙和张仙左右扶着她,来到了屋前的台阶上坐下。

蓝色精灵也跟了上来,它无所事事地躺在了第二级台阶上。

它眉头微皱,心情颇为复杂,没人知道它在想什么。

是的,千年树妖对它下的任务,它可能是很难完成了!

“你们果真想知道我使出的这套剑法吗?”

瞎眼婆婆握着夏宇龙和张仙那略带滚烫的手,认真地询问起来。

她在心里也掂量着,这两个后生是善良之辈,如果将自己的剑法传授于他们,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还请婆婆赐教!”

夏宇龙和张仙齐声应道,他们均把坚定而诚恳的目光,移至了瞎眼婆婆那满脸皱纹的脸上,犹如学生在认真聆听老师的教诲一般。

瞎眼婆婆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紧捏着两人的手……

说道:“我先得为你们阐明这剑界之道,放眼整个三界,无非就是四宗剑,分别是仙宗、气宗、魔宗、玄宗,每宗剑道都有各自的修练方法,我修练的正是魔宗剑道,待气、魔、仙三宗剑道合三为一时,方可突破玄宗,那便达到了日吞苍穹夜揽星河的境界了。”

夏宇龙和张仙面面相觑,他们在阳界却从没听说过剑法的修练还有这四道宗法,这次听到婆婆这么说来,可谓是耳目一新了。

瞎眼婆婆双耳微微抽动,感觉到了二人心跳的变化。

她眨了眨盲眼,问道:“怎么,还是第一次听见这剑道论理了吧,其实也没这么复杂,我在冥界自然是修练魔宗剑道了,你们在阳界自然修练气宗剑道了,在天界那不修炼仙宗剑道修练什么?”

夏宇龙问道:“婆婆,气、仙、魔三宗剑道是否有各自的阐释吗?”

瞎眼婆婆“嗯”了一声,点着头,说道:“这问题问得好,先从气宗剑道说起,阳界乃阴阳之气最平衡之地,修练好气宗剑道,体内真气充盈……”

说到这里,她思索片刻,又道:“盛可剑人合一、撼动天神、傲视阴界,衰时可健身护体、延年益寿,亦为修练仙宗和魔宗剑道打下很好的根基,你俩自幼修练气宗剑道,体内的真气是十分充盈的了!”

“那仙宗剑道呢?”张仙追问道。

瞎眼婆婆不自觉地捏紧了张仙的手。

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脱口说道:“姑娘有仙气护身,莫非已经修练仙宗剑道了吗?”

张仙笑了笑,回道:“没有呢,我的剑术都是小时候爷爷传授的,不过爷爷以儒释道为根基,是气宗正统!”

她又将服食朱雀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了瞎眼婆婆听。

瞎眼婆婆伸出了颤抖的双手,抚摸起张仙娇美的脸庞来……

片刻,她惊呼道:“姑娘的容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乃仙界佳人啊!”

听了瞎眼婆婆的夸赞,张仙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了夏宇龙一眼。

夏宇龙抿着嘴点着头,以示回应,认为婆婆说得没错儿。

张仙双颊又是一阵绯红,她高兴地笑了笑……

说道:“婆婆过奖了,仙儿可没这么好哦!”

她心里虽说是甜丝丝的,但想到自己即将要遁入魔道,却又感觉到万般的失落和悲凉。

不过她的这些忧虑,均被那张红扑扑的美得太过分的脸给掩盖了下去。

瞎眼婆婆坐直了身子……

她盲视前方片刻,说道:“这仙宗剑道修练至最高境界,便可与天齐老,剑术飘逸洒脱,万事苍生皆为之倾倒,顶礼膜拜。”

她顿了片刻,将魔宗剑道也一并说了,“魔宗剑道亦是如此,达到最高境界时,便可与地同岁,突破三界桎梏,万事万物皆为己所用。”

说到这里,瞎眼婆婆轻叹一声,便罢了口。

“婆婆何故叹气?”夏宇龙追问道。

瞎眼婆婆摇了摇头,回道:“只是说累了,想喘口气!”

片刻,瞎眼婆婆将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又道:“但两者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境界越高,越要回归气宗剑道的修炼,这叫剑道轮回、回归本真。”

夏宇龙若有所悟,托着两个腮帮,说道:“听了婆婆的话,我才晓得这三界是相互制衡的,没有绝对的强者,也无绝对的弱者,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打打杀杀,弄得天下大乱呢?”

瞎眼婆婆颇感欣慰,她又捏握着夏宇龙的手,轻叹一声说道:“如果三界中,每个人都如你所想,那天下真就太平盛世了,可是总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她顿感一股真龙之气传入了体中,瞬间精神大振……

“啊!”

她不由得惊呼一声,沉着气说道:“你……你是龙……”

忽听得屋内传来了寒门孤火的叫嚷声:“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机灵被抓走了,还有人吗,你们都死到哪里去了,还不赶快去追那妖啊!”

“一定是那蜘蛛精干的!”

蓝色精灵兴奋到了极点,它从阶梯上飞跳而起,朝屋内奔去了。

夏宇龙和张仙来不及过多犹豫,二人紧跟在蓝色精灵身后“蹭蹭蹭”地上了楼。

只见小机灵那间屋子的房门大开着。

门口有一大团白乎乎会动的东西,寒门孤火的叫喊声便是从这东西里发出。

“仙儿,快帮爷爷解开……”

话音未落,夏宇龙便跨过了寒门孤火的身体,往小机灵的屋内奔去。

只见屋内整齐划一,并无打斗的痕迹,连窗户也是紧闭着的。

张仙拔出利剑,将寒门孤火身上那团又白又粘的东西给挑开了。

寒门孤火从里边钻了出来,颇为惊恐地嚷道:“那是一只大蜘蛛精,好大一只啊。”

他指着地上,咽了几次口水,又道:“你们看,这是她吐的丝,我差点也被她给撸了去,好险我反应机灵,喊出了声,这才躲过一劫!”

张仙白了寒门孤火一眼,说道:“哎呀,老爷爷,看把您吓成这样,想想您也是练过大半辈子拳脚的人啊。”

寒门孤火面色一沉,随后癫癫一笑,说道:“方才那些话都是逗你们玩的,我真会怕她吗,我的三针寒早就射伤了她的屁股,你们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向脚下指去。

只见楼道的地板上散落着几滴幽蓝色的圆点,夏宇龙俯下身来,用手去触碰时,那些圆点呈粘稠状,还未干尽。

寒门孤火得意地癫笑道:“现在你们总算是相信我了吧?那蜘蛛精被我扎出了血,这不是她的血是什么?”

话毕,他耸着肩又癫笑起来,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从始至终,蓝色精灵是最看不惯寒门孤火这副颠颠痴痴模样的,它抠着又尖细的手指甲,撇了撇嘴……

心中暗骂道:“你这死老头子别得意太早,如果遇到了千面蜘蛛精,你定会死得很惨!”

夏宇龙沿着血迹向前追去……

来到走廊的尽头,便看见屋顶上有一个砂锅大的窟窿。

他又看了看身旁的扶手,发现栏杆上有双重踩踏的印记。

这踏印很不规则,既不像人的,也不像狂狮的。

他仔细地观察了片刻,转过头来问寒门孤火:“爷爷,您亲眼看见小机灵是被蜘蛛掳走的吗?”

“这……这……”

寒门孤火抓挠着唇上的大痣,闪烁其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仙急了,也追问道:“爷爷,您倒是快说啊,有没有亲眼看见小机灵是被那蜘蛛掳走的,还有,狮王怎的也不见了踪影,不是叫它守护小机灵的吗?”

寒门孤火继续搓捏着唇上的黑痣,也急得直跺脚……

说道:“方才我在外边玩耍的时候,便听见隔壁有人说,冥城中来了一个和尚,是佛主的儿子,嗜血龙珠也即将复活,千面蜘蛛要将小和尚抓去为树妖祝寿,小和尚的佛血可压制龙珠,那声音阴里阴气的,嘿,让我好好想想,这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蓝色精灵做贼心虚,向后退开了一步,它心跳到了嗓子眼……

暗骂道:“想不到这死老头子也去逛窑子了,还在老子隔壁玩耍,早知道在醉花楼中我叫人打死他了!”

寒门孤火抓挠着脏乱的头,想了好久都没想出那说话的人是谁。

他癫笑几声,叹了口气说道:“总之那人说话尖声尖气的,如果它在我面前,打死我都把它给揪出来。”

夏宇龙沉吟片刻,说道:“记不起来就不必纠结了,我认为小机灵并无大碍。”

“啊,这怎么可能,连狂狮都被那蜘蛛精给掳去了,小机灵还无大碍吗,怕是早已经被那蜘蛛精给吃下肚了?”

寒门孤火不敢相信夏宇龙说的话。

此时,瞎眼婆婆“蹭蹭蹭”地上楼来了。

她轻咳两声,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认为臭小子说得对,他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不过我想听听臭小子是主观臆断,还是有所分析。”

夏宇龙环顾了四周,又沉思片刻,说道:“出门之时,我叮嘱狮王看护好小机灵,你们看门口这走廊上,是狮王趴着时的痕迹……”

他抬头环视着大伙儿,又道:“如果蜘蛛精真把小机灵掳走了,这屋内一定有打斗的痕迹,但屋内整齐如一,狮王有灵火护着,那蜘蛛精也得惧它三分。”

他低着头沉思片刻,“我想在蜘蛛精来犯之前,小机灵和狮王已经离开这里了。”

“你说的这些似乎都有道理,但他们会跑到哪里去了,不会是从这屋顶上飞了吧?”

寒门孤火捏着脸上的黑痣,抬头向屋顶上那砂锅大的窟窿看去,又道:“莫非狂狮有缩骨神功,它能从这窟窿中钻出去,而且它还带着小机灵?”

夏宇龙再次向地板上看去,但地上脚印重重,早已被他们扰乱了现场。

他使出通天眼,在交错重叠的脚印中辨识出了狂狮的脚印。

沿着脚印,他下了楼,只见那脚印直奔屋外去了。

他又冥思片刻,脸上露出了喜色,脱口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哦,怎么回事,快说说看!”

在场的人都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了夏宇龙,连瞎眼婆婆也都将盲眼看了过去。

蓝色精灵看起来对夏宇龙十分虔诚的样子,但它的皮肉下却隐藏着一颗极其阴暗的心。

它暗暗说道:“这小子看起来呆头呆脑,心里的想法还忒多啊,往后得多加小心才是了,还有他那不可一世的妹子,也是个难缠的主儿,得找机会将之除去而后快!”

夏宇龙又分析道:“我想,光顾这里的蜘蛛精不少于两个,方才与婆婆打斗的那几十个幽灵,一定是她们的探子,它们负责引开婆婆,腾出时间让蜘蛛精动手拿人,但狮王护主心切,在蜘蛛精赶来之时,它已将小机灵带出了屋子。”

说到这里,夏宇龙问瞎眼婆婆:“婆婆,您是在何处与这些幽灵遭遇的,我想一定不是在屋前?”

瞎眼婆婆回道:“对,先前是在屋后,当时我就坐在这堂屋中,听到屋后有响动,便往屋后去了,随后就与幽灵交上了手。”

夏宇龙笑道:“这就对了,在婆婆与幽灵遭遇之时,狂狮已将小机灵从屋子里救了出去,那蜘蛛精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步,它哪知道小机灵还有狮王护着,来拿人的时候却扑了个空,那蜘蛛精一定是让她的随从在这里蹲守,她自个儿追狂狮去了,老爷爷回来的时候,就与守在这里的蜘蛛精遭遇了。”

听了夏宇龙这一番分析,张仙、寒门孤火和瞎眼婆婆无不点头称赞。

只见蓝色精灵脸上布满了愁云,它在心中哀叹道:“是啊,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步,没想到小和尚还有那又笨又丑的狮子守护着,如果树妖喝不了小和尚的血,不能阻止嗜血龙珠吸食她的魔法,那我岂不是……”

蓝色精灵走上前来,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虔诚地道:“主人睿智过人,既然小机灵没事了,那我也得先走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您放心,蓝芯姑娘的事情我一定会为您打听到的。”

说着,它欲要转身离去。

张仙利剑出鞘,抢上前来,拦在了蓝色精灵身前,喝道:“还想走是吗,那蜘蛛精一定是你引来的,你得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哦,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在醉花楼中说话的一定是你,那阴声阴气的声音和你一模一样,是的,死丫头说得对,你得把话说清楚,一定是你指使蜘蛛精来抓小和尚的。”

寒门孤火耸着肩,癫癫一笑,甚是得意的样子,他总算是将这“幕后黑手”给揪了出来。

蓝色精灵面色一沉,本想化作一股妖烟溜之大吉,但它转念又想,如果就此离开,恐怕今后再也没法取得这小子的信任了,之前的努力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无论如何也得稳住阵脚,先别自乱了方寸,这糟老头子没头没脑的,容易对付得很……

想到这里,蓝色精灵阴阴一笑,以飞快的语速说道:“原来糟老头子也好这一口啊,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去逛窑子,想不到你也是个不堪入目之人。是,没错,那话就是我说的,千年树妖要拿小和尚的血来祭拜天神,在天琅山上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它将双手搭在了后背,弓着腰来回踱起了步子,情绪也越发地激动起来,“我本是要上山打听蓝芯的下落,没想到一路被千面蜘蛛精追撵,几次险些丧命于她的利齿之下!”

说着,它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唯有这人浮事杂的冥城,才是最佳的藏身之地,要说幕后黑手,我这个小喽啰又算得了什么,那千年树妖才是幕后真凶,有本事找她去啊,我仰慕主人的为人,才把你们安全领到此地,我所做的一切不仅没有得到认可,倒是惹了一身骚。”

它走上前来,满脸无辜且虔诚地看着夏宇龙:“主人,您如果不再相信我了,我走便是了,免得在这里碍人碍眼的,招人嫌弃。”

听了蓝色精灵慷慨激昂的言辞,堂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寒门孤火倒是觉得心中有愧了,恐怕自己真是错怪了它。

张仙冷若冰霜,仍对它持有怀疑态度。

瞎眼婆婆歪斜着头,在一边轻抚着拐杖头,只等夏宇龙把话说出来。

夏宇龙轻叹一声,他走上前去,拍了拍蓝色精灵的右肩……

笑道:“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你说得没错,千年树妖才是真凶,芯儿尚在她手中,眼下她又要对小机灵下手,我们绝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

他转过身来,问瞎眼婆婆道:“婆婆,您在屋后与幽灵打斗了多长时间?”

瞎眼婆婆回道:“不到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便感觉到一阵风从屋内向屋外刮去,于是我边打边撤,来到了屋前,又过了四分之一炷香的工夫,你们便回来了。”

夏宇龙思索片刻,说道:“照这么说来,狮王带着小机灵出走还不到半炷香时间,有狮王护着小机灵,他一定没事,但时间久了恐生变故,当务之急我们得把他们先找回来。”

出来到门口时,夏宇龙又仔细查看了四周,只见东北边的枯草林中,隐隐约约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痕迹的走向直指天琅山上。

他们从冥城回来时,一路上并未见到狂狮的身影,于是他果然断定,狂狮和小机灵一定是往天琅山上去了。

夏宇龙领着张仙、寒门孤火和蓝色精灵,沿着痕迹往天琅山方向追撵而去。

在临行前,瞎眼婆婆将夏宇龙叫到了一边……

轻声叮嘱道:“你是龙族的人,万事都要小心啊,那千年树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能打则打,打不过就逃,千万别让她喝了龙血,否则东土之上就会生灵涂炭的,我眼睛不方便,就不与你们同去了,我怕连累了你们,记得回来的时候把房钱给我结了,还有,那仙儿姑娘对你有意思,要好好待她,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

待穿过了这一大片枯草林,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山脉,矗立在了夏宇龙他们眼前。

那重重叠叠、迷迷幻幻的冥城,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天边彩云翻滚,幽蓝色的雷电不时地刺破云层,想要逃脱这苍穹的束缚,可最终还是被深邃的夜空吞噬了去。

阵阵黑风从天琅山上遮天蔽日地呼啸而来,暮色苍茫的山腰之上,更是变得黯淡无光了。

只听得“呱呱呱”凄凉的叫声,随着风声传将而来,千万只红眼乌鸦,突然盘旋在了夏宇龙他们的头顶之上。

这些乌鸦时而汇集聚拢形似妖魔、时而纷飞散落乱作一团。

夏宇龙、张仙和寒门孤火已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蓝色精灵抢上前来,低声喊道:“千万别动手啊,它们此刻正在引山上的瘴气入冥城,暂时不会攻击我们,快随我来吧!”

寒门孤火癫狂笑道:“哈哈,让冥城中的黄老鸨变成一只黑乌鸦也好!”

蓝色精灵领着夏宇龙他们穿过了一片乱石堆,前方一道暗波门时闪时现。

它转过身来阴阴一笑,说道:“主人,穿过这道门就真正进入到天琅山的地界了,您可要考虑清楚啊,是进还是不进?”

看见蓝色精灵说得这样严肃,寒门孤火抢着问道:“进了又如何,不进又如何,莫非那老妖给咱们设了圈套不成?”

蓝色精灵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它抬起头来,虔诚地看着夏宇龙,说道:“整座天琅山都在千年树妖魔力的掌控之下,我是怕……怕……唉!我说出来怕吓到主人……”

“有什么不好说的?”

张仙性子颇急,她刺出利剑,抢上前来,一脸正色地追问道。心想,这厮说话阴阳怪气的,莫非是又想耍什么花招了。

蓝色精灵皱起了眉头,战战兢兢地向后退开两步。

只听得“哎呦”一声尖叫,它被脚下石子绊倒,滚入了乱石堆中。

夏宇龙一把将它拉了起来,说道:“不打紧的,你尽管说便是了。”

张仙怀抱长剑,冷哼一声,说道:“可要如实说来,别耍什么花招了,否则我剑下无情。”

蓝色精灵依然眉头紧皱,它双手交叠,放置于胸口之上……

诚恳地道:“那树妖是个大魔头,她会吸干主人的血,还有,我担心那老妖会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因为我手里握着精灵兵团,她想让我们替她卖命,但我岂会任由她摆布……”

它又凝视夏宇龙片刻,眼角渗出了泪水,“这苍穹之下,我只佩服主人的宽厚仁慈,我已抱定了为主人战死的决心,如果主人还不肯相信我,我发誓便是……”

“好了,我相信你!”夏宇龙捏住了蓝色精灵高高举起的右手,心中甚是感激,“方才婆婆也提醒了我,等进了天琅山,我们得处处多加小心才是。”

寒门孤火双手叉腰,口中叼着一根枯草,癫狂地笑了几声……

看着蓝色精灵说道:“千年树妖不就是一只作威作福的妖吗?怕她个球,如果我被她给吃了,我便在他肚子里边捣鬼,让她拉稀,搞她个天昏地暗去!”

蓝色精灵笑而不语,心中暗骂道:“你这毛毛糙糙的死老头子,又算个什么东西,那老妖见了你就恶心,她会下得了那个嘴吗,哼哼,见了老妖恐怕你也得被吓尿裤子,真是不自量力的老家伙!”

……

夏宇龙他们紧随蓝色精灵,穿过了一片极为阴深的树林。

林子的尽头,又是一个很不规则的幽蓝色的暗波门,里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一行人跨入门中时,只听得四周传来一阵阵悠悠哀哀、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他们如坠入噩梦般,在白色的月光下爆闪而出,飘飘忽忽地落到了天琅山的山脚下。

那三座高大陡峭的山峰,就矗立在夏宇龙他们跟前。

山上光秃秃的无任何植被,全是一些棱角锋利的巨石。

中间的那座山峰直指幽蓝色的天空,两边的山峰略微低矮平缓,犹如人的两只臂膀。

天空十分晴朗,看不到一丝云彩了。

那轮白得发紫的圆月,就挂在中间的山巅上,将半个巅峰也照成了紫蓝色。

蓝色精灵翻身爬起,它将夏宇龙从地上拉了起来,阴笑道:“主人,您快看,这就是天琅山了。”

寒门孤火躺在地上摇头叹气,癫笑道:“原来那树妖就生活在这光秃秃的山上啊,与我们在海上看到的天琅山,又是树木、又是闪电的,真是大相径庭啊!”

夏宇龙抬头仰望山峰片刻。

通天眼中,那只混沌巨兽的身影在山峰的后边时隐时现,极为诡异。

他低头向蓝色精灵看去,问道:“我们怕是要翻越这几座山峰了?”

蓝色精灵阴阴一笑,竖起了大拇指,回道:“主人聪明,这玄机就隐藏在这山峰的后边,我只爬到了一半便被千面蜘蛛给撵下来了!”

张仙脱口说道:“哥哥,这山虽高,但我们有飞身术,不如飞过去了事……”

话音未落,一道幽蓝色的暗波翻越三座山巅,沿着山势而下,如闪电般袭来……

虽说不像飓风那般,将夏宇龙他们狂卷得四处散落,但他们均捂着闷痛的胸口蹲了下来,双耳嗡嗡嗡地刺响,身体如灵魂出窍般再次堕入了噩梦之中。

半顿饭的时间过去,夏宇龙他们的意识才逐渐清醒,但胸口的闷痛依旧,脚下沉重难行,要飞跃这三座大山,恐怕比登天还难。

蓝色精灵靠在巨石边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千年树妖释放魔力,乱了我们的心智,至少得一顿饭的工夫才能缓过劲来,千万别动了真气啊。”

寒门孤火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依旧癫狂一笑……

说道:“那树妖竟有如此巨大的魔力,先前真小瞧了她,我们这等功力,怕是连靠近她都困难!”

夏宇龙又惊又骇,他一脸凝重地仰望天琅山之巅……

心道:“千年树妖果真厉害,怕是再有一个我都不是她的对手,莫非真要像婆婆说的打不过就跑吗?”

片刻,夏宇龙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他在心中自嘲道:“夏宇龙啊夏宇龙,还未与树妖正面交锋,你就要想着逃命了,你这般懦弱,能从树妖手中救出芯儿吗?芯儿也会对你彻底失望的!”

看着夏宇龙愁眉不展的样子,张仙自然是理解他当下的心情。

此刻,她的心里也是揪着的,突然又想到,自己离遁入魔道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她的胸口又一阵沉痛。

她面色忧沉,眉头紧锁,嘴唇微微动了动,本安慰夏宇龙几句,但此刻嘴却显得特别笨拙。

蓝色精灵低垂着忧伤的眼眸,自言道:“主人有蛟龙护体,一定能战胜那妖魔的……”

它在心里却幸灾乐祸地道:“还没到树妖身边你们便软成一摊烂泥了,那树妖一定会喝干你的血,吃了你的肉,哼哼,到时候老子也要分一杯羹。”

想到这里,蓝色精灵昂起头来,虔诚地看着夏宇龙……

说道:“主人,趁着那老妖释放第二波魔力之前,我们得翻越天琅山,否则我们将再无气力登顶了!”

“好,我们依你便是。”

夏宇龙他们拖着几乎散架的身子骨,紧随蓝色精灵登上了天琅山。

这天琅山看似一座独立的高大山体,但进入到山中后才发现,里边群山重叠起伏,如阶梯步步高升,自至巅峰。

寒门孤火仰望茫茫群山,哀叹一声……

说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在荒蛮草原上看冥城,里边灯火通明,如繁华都市,但进到里边后却是一座魔城……”

他站立原地,又无奈地长叹一声,“这天琅山亦是如此,我还寻思冥界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呢,却处处都是坑,倒不如我们阳界实在,看到哪儿都是真实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通话,看来真是有些绝望了。

见到夏宇龙他们仍默不作声,他癫癫一笑,道:“本想到冥界来游山玩水一番,谁曾想,却是与你们一同来这里送死的,唉,想想也不值啊,这真是越想越是后悔!”

先前的魔力震荡,乱了寒门孤火的心智,他的童子病又开始发作了,他一个劲儿地嚷着不想死,让夏宇龙送他回去。

夏宇龙和张仙已是身心俱疲,哪有闲工夫理会他的无理取闹,二人低着头只管往前赶路。

寒门孤火不依不饶,在地上打起了滚……

哭道:“我就要回去,我不与你们玩了,我不与你们玩了,我就要回去……”

说着,他已泣不成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夏宇龙抬头仰望那轮青白色的圆月,想到可爱可亲的胡大哥与他已形同陌路,而此刻寒门老爷爷又受了童子病的纠缠!

他双拳捏得嘎嘎作响,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唉声长叹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圆月照魔山,兄弟义绝坠悲梦,泪洒满襟胜月缺,何日剑指苍穹变,苍茫三界漫天雪!”

此刻,夏宇龙无比地怀念起大胡子来,泪水也不知不觉地模糊了他的双眼。

张仙持剑直立于夏宇龙身旁,她也望向了同一个远方。

片刻,她安慰道:“哥哥,事已至此,把心放宽些吧,芯儿还等着我们去救呢,那老妖魔法虽然厉害,但她不得人心,我相信哥哥一定会战胜他们!”

夏宇龙微微一笑,凝视着张仙,问道:“就算天底下的人都离我远去,都以我为敌,仙儿也不会离开哥哥的对吗?”

张仙傻愣住了,她有些猝不及防,不知为何,哥哥会突然这么问她?

是啊!胡大哥遁入魔道与哥哥反目,给哥哥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但哥哥依然微笑着面对这一切。

不过哥哥也似乎变得小心和不自信起来,这是张仙最不愿意看到的,她又如何就此安心地遁入魔道?

张仙的心中一阵悲凉一阵凄婉,她也愁苦到了极点,她也快撑不下去了。

她一边点着头,一边强颜欢笑,泪水已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涌了出来。

夏宇龙急了,他伸出拇指,将滑落张仙脸庞的泪水给刮了开去,理了理她额上凌乱的发丝……

轻声问道:“怎么又哭了,是哥哥哪里做得不对吗?”

张仙一把搂住了夏宇龙,抽泣道:“没有,仙儿一定好好听哥哥的话,仙儿不调皮,不哭闹,不撒娇,仙儿永远是哥哥最听话的妹子!”

蓝色精灵坐在旁边的那块巨石上,看着夏宇龙与张仙温情脉脉的样子,却也受到了些许的打动。

它想,进到这天琅山中,你们的身体已经被树妖的魔法掌控,怕是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你们大可尽情地调风弄月吧,我也替你们的身世感到可怜,但人与魔终究不是一路人,你们来到阴间,也可以做一对鬼夫妻的。

寒门孤火见谁都不理会他,便骂骂咧咧起来……

“你们这对痴男怨女,你们如果真的爱得死去活来,干脆就地成婚算了,说够了没有,快把老子送出山去,老子不与你们玩了!”

张仙又急又气,脸上却挂着笑容,说道:“爷爷莫急,先起来吧,我们这就送你回去!”

她抢上前来,想要拿了寒门孤火的定身穴。

寒门孤火已多次吃过张仙的亏,他早有防备,只听得他癫笑两声,从地上纵身跃起,几个筋斗便来到了悬崖边上。

在他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深谷。

蓝色精灵抓住时机,轻弹右手中指数次,搅动了寒门孤火脚下的妖风。

它在心中阴阴笑道:“你这糟老头子虽说不足为惧,但迟早是要坏了我的大事,嘿嘿,赶快去死吧!”

“轰隆!”

悬崖边上的巨石滚落,寒门孤火脚下踩滑,一起掉进了悬崖深处。

“老爷爷!”

夏宇龙和张仙抢上前去。

向悬崖之下看去时,寒门孤火的身影早已淹没在了滚滚烟尘之中。

那巨石落了好久,才隐隐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传将而来。

张仙愧疚难当,坐在悬崖边上大哭起来,认为是自己的莽撞害死了寒门老爷爷。

夏宇龙使出通天眼,向悬崖下边看去时,却见寒门孤火的身体正卡在了悬崖半处的石缝中。

鲜红的血液顺着脚下几道细小的石缝缓缓流淌,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蓝色精灵从巨石上翻身而下。

它故作惊慌地走上前来,探出头往悬崖下边看了看,很快便将头缩了回来……

摇着头,“啧啧”两声道:“怕是已经不成人样了,唉,在这当口上真不让人省心,死了也就省心了,免得像一只苍蝇嗡嗡乱叫,让人好不烦恼!”

它看着夏宇龙虔诚地道:“主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路了,这糟老头怕是活不成了的,他真是个废物,别让他坏了咱们的大事啊!”

“你说谁是废物?”夏宇龙怒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要走你自个儿走,就算老爷爷不在人世了,我们不可这般淡无人情,也要让爷爷入土为安才是。”

蓝色精灵心中虽然堵得慌,但作为手下败将的它,又怎敢与夏宇龙吹胡子瞪眼。

同时它也在心中盘算,此刻负气离走了,先前的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吗?而且千年树妖也不会放过它的。

张仙突然站起身来,“唰”地一声抽出利剑,剑尖直抵蓝色精灵胸膛……

喝道:“哥哥让你走你还不快走,为何还死皮赖脸在这,我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这一路上你大献殷勤,我就不相信你会这么大公无私!”

蓝色精灵被刺将过来的长剑吓了个激灵,它还道是张仙识破了它谋害寒门孤火的行径,却是要将它赶走了事。

它双目呆滞,呲着牙,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又是磕头作揖,又是哀声哭道:“求主人别赶我走,一路上我为主人带路,那老妖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主人不收留我,我……我将无家可归,流浪于冥界!”

张仙阴沉着脸,怒道:“别在我们面前装可怜了,你一路上大献殷勤,表面上为我们带路,实则是想谋害我哥哥,你一定与那树妖串通一气了,我今天一剑杀了你不可……”

说着,她刺出了长剑。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蓝色精灵卷缩着身子,抖作了一团。

夏宇龙一把拿住了张仙持剑的手,阻止道:“仙儿,不可胡乱杀生。”

“我知道,杀了它,哥哥身边就没人了,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非得给它一些教训不可,免得日后它对哥哥不敬!”

张仙挣脱了夏宇龙,手中的利剑又破空刺出……

“姑娘,请你手下留情!”

看着那寒光晃晃的剑尖已逼到了喉咙,蓝色精灵脸色大变。

但它灵机一动,向右翻滚了几圈,来到了悬崖边上……

故作颤声道:“我自知说话激怒了姑娘,我这就去把老头子给背上来,以表我对主人的忠心,如果背不上来,我与老头子一同坠崖便是了!”

说着,它顺着悬崖边上的怪石向下爬去。

夏宇龙和张仙本想使出飞身术,去救寒门孤火,但二人的心智已被树妖魔力所扰,丹田内的阴阳之气仍在紊乱中。

倘若此时动了真气,轻则会经脉大乱,留下不可治愈的后遗症,重则走火入魔,一命呜呼。

他们紧随蓝色精灵身后,攀附着绝壁上的巨石,也缓缓地向下爬去。

这悬崖原先是一座完整巨大的山体,就在几万年前,魔兽军团冲开了冥渊谷上空的嗜血封印。

军团的五个师,约十五万只魔兽一涌而出,他们全都集聚在了天琅山上,随时等候冥王一声令下起兵阳界。

原本沉睡了几十万年的嗜血龙珠被魔力唤醒,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而后嗜血龙珠冲破了封印,天琅山的两座次峰上爆发了长达十年的火山。

漫天的火球砸向了魔兽军团,那时候,哀嚎声起伏不断,场面惨不忍睹。

有的魔兽被龙珠吸尽了魔魂,就此堕入了夜明山。

尚有一段魔魂之气的魔兽,有的逃到了冥城做了酒鬼,从此一蹶不振,有一半的军团,又被压回了冥渊谷中。

自那事之后,天琅山的两座次峰上,每年都会爆发数次火山,以消耗积聚于冥渊谷中的魔瘴之气。

经过几万年的火山喷发,天琅山系很多山体移了位置,甚至有些山体被撕裂,形成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谷。

绝壁上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石头,脚下有踩踏、手上有抓捏,要爬至谷底也并非难事。

只是有些石子颇为松散,稍有不慎,便会连人带石一起掉入深谷。

不断有石头从夏宇龙他们身边脱落,过了良久,才听见深谷底下隐隐传来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因此他们越发的小心翼翼,动作也变得十分迟缓了。

为进一步博得夏宇龙的信任,鬼点子颇多的蓝色精灵负责在前边开路。

它身体轻盈,每往下爬去一步,便双手紧扣着石缝,两只脚左右开弓,将那些松散的石头子全都踩踏进了谷底。

谷底深处“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惊扰到了深谷中的事物。

几声嘶鸣刺破长空,一团黑压压的东西“呱呱呱”地叫嚷着,从深谷中喷涌而出。

一听这叫声便知是惊动了崖底的乌鸦。

更为可怕的是,在那群乌鸦身后,有一只展着巨翅的妖兽,紧贴悬崖,从谷底缓缓地飞了上来。

待群鸦散尽,才清楚地看见,那是一只类似蛇头、牛身飞兽。

它头上顶着高高的蓝色冠子,甩动着长长的尾巴,两只黑色的利爪形如鹰爪,且尖利无比。

这飞兽展开的巨翅,比它的身体还长。

借着暗淡的天色,在悬崖上投射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突然,它口中喷出一串串红色火焰来,所到之处,悬崖上的巨石纷纷炸裂,滚落深谷。

夏宇龙和张仙又惊又骇,均不知怎么办才好,如果此刻跳下悬崖,定是摔得粉身碎骨的了。

蓝色精灵低沉地喊道:“史前怪兽来了,它眼睛不好使,都趴着别动,先等它飞出去吧……”

话说间,那史前怪兽喷出来的火焰,已烧到了蓝色精灵的屁股下边。

仅差三指距离,它的屁股就要变得像猴子屁股这样红肿了。

“啊,我不要变成猢狲!”

蓝色精灵惊出一身冷汗,它身体紧贴于巨石之上,不敢有丝毫动弹。

但四肢已是颤抖不已,一股暖流自下身缓缓流出,空气中夹杂着又骚又腥的味道。

是的,它被吓尿了!

虽说那史前怪兽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但鼻子和耳朵却是十分灵敏。

它朝着天空发出一声嘶鸣,便把鼻子蹭了上来。

沿着蓝色精灵的身上,往悬崖下边嗅去,随后吐出了长长的舌头,接流下来的尿液。

又听得它发出一声嘶鸣,便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蓝色精灵咬将而来。

蓝色精灵惊恐到了极点,心道:“那小子的龙血我还没喝到,却要为了他丧命于此了,真是心有不甘啊!”

也正在此时,卡在悬崖半处的寒门孤火,被蓝色精灵的尿液淋湿了面部。

“啊!”

他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发出一声大叫,扭动着身子想要从石缝中爬出,却扯到了右脚上的伤口,新鲜的血液又涌了出来,他疼得哇哇直叫。

寒门孤火的叫喊声,无形中帮助蓝色精灵解了围。

那史前飞兽扑腾着巨翅,扭头向悬崖下边看去。

它的两个鼻孔一开一合的,那血腥的味道对它来说似乎更具有吸引力,它又发出一声刺破长空的嘶鸣,便转身向悬崖下边俯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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