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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警局后,庄笙向孔东宁报告了自己的想法。不同于史柯带着有色眼镜看待庄笙,对他的推测充满怀疑,孔东宁则是倾向于相信庄笙的。
孔东宁召集大家共同商讨案情,让庄笙对大家说出他的看法。
“我认为两起命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并且,接下来还有五起命案生。”
庄笙第一句话便如石子投入安静的湖里,在下面坐着的警员中惊起层层波澜。
“你有什么证据?”
像史柯第一次听到时的反应一样,其他警员也向庄笙提出了这个问题。
“大家先看几张图片。”庄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投影仪放出一张图片。
灰暗的色调下,一群赤.裸的人相继前行,他们走入前方的烈火中,被烈火炙烤着人痛苦地挣扎着,却没有人试图逃离。
画面切换,瘦得不成样子的一些人趴在地上,头顶是结满果子的树和流动的甘泉,他们伸长手臂却怎么也够不着那些果子。
“这是但丁《神曲》中炼狱第七层和第六层描述的场景。人类七大原罪,□□,暴食,贪婪,懒惰,愤怒,妒忌,傲慢,但丁将他们按罪行的轻重程度排序,分别在不同的炼狱层悔过洗涤罪恶。”
“等等,你是说凶手把自己当成上帝,杀人是为了惩罚他们的罪恶?”有人提出质疑,相当惊奇的语气。不全然是怀疑庄笙的推测,还有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感在里面,似乎觉得庄笙做出这样的推测是异想天开。
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座的人中,除了庄笙,只怕谁也没有读过《神曲》这本书,甚至可能连但丁这个名字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将之与凶杀案联系起来,那对他们来说,太不现实。
倒是有名年轻的刑警曾经看过电影《七宗罪》,一面觉得庄笙说的有些道理,一面又想是不是自己电影看太多。
面对众人的质疑,庄笙面色不改,语气依旧淡定,有条不紊地继续说下去。
“七宗罪源自天主教的教义,犯了其中一种罪的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者,在火焰中熏闷而死;暴食者,强迫进食而死。凶手将天主教的教义与但丁的《神曲》结合起来,对他选定的受害者施予惩罚。”庄笙看向史柯问他道:
“你们怀疑的第一名死者的嫌疑人是谁?”
史柯定定看着庄笙,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回答:“她的丈夫。”
“为什么怀疑他?”
“经过我们的调查,现死者张诗语有外遇,并且外遇对象不只一个。她丈夫知道自己妻子出轨却没有跟她离婚,但是为此吵过架,然后分居……”
“凶手不是死者丈夫。”不待史柯说完,庄笙打断他,他的声音虽然不高,语气却非常坚定。
“你凭什么这样说?!”
问话的不是史柯,而是另一名警员,就是他查出张诗语有外遇的情况,现在正寻找搜集张诗语丈夫犯罪的证据。辛辛苦苦这么多天,现在被庄笙简单一句话否定,心里自然不服。
庄笙看他一眼,冷静地不带丝毫个人感情。
“死者与丈夫已经分居两个月,在夫妻关系中,刚现一方出轨时,愤怒值最高,张诗语的丈夫第一次知道妻子出轨时与她争吵,说明他是愤怒的。这个时候,他选择的泄方式是言语攻击。如果张诗语的出轨行为不停止,而两人还一直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话,直面刺激源,愤怒会升级,或许最后会出现杀人的情况。
“但是,死者丈夫选择搬了出去,这是逃离放弃的信号。尤其分居后他很快有了自己的情人,这是另外一种泄和报复的形式。到这个时候,对于妻子的背叛,死者丈夫的愤怒基本已全部泄出去,即便还有不满,也不足以让他做出杀人这样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事情来。”
庄笙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看向那名警员。
“你询问过死者丈夫,在知道自己的妻子被害后,我想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诧异,然后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样子,甚至可能怀疑凶手是死者外遇的对象之一,骂几句‘活该’此类的话。”
那名警员完全愣住,因为当时的情况与庄笙说的完全一样。听到妻子的死讯,男人很意外,反应过来后就像知道了什么好消息一样笑起来,嘴里还说着“我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下场,她早晚会死在那些男人手里。”
那几名外遇者最开始也是警方的怀疑对象,只是后来现他们在案时都有不在场的证据,而没能拿出明确不在场证据只有死者丈夫,这才被定为重点嫌疑人。
质疑的声音低下去,庄笙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分析。
“张诗语出轨,犯了□□之罪;而蒋伟酗酒,犯了暴食之罪。这是凶手选择他们并用不同方式杀害的原因之一。”
庄笙再次切换图片,屏幕中出现一群人匍匐于地,亲吻着地面,他们五体投地趴在路面上,似乎身体跟地面长在一起,连头都抬不起来。
“第三宗罪,贪婪,施以油煎之刑。”庄笙说出这句话时,在座的人忽然感到心莫名地颤了颤,耳边听得那位刚来的新人专家用有些淡漠的语气说着。
“如果凶手确实是按照《神曲》的顺序来,那么我们很快会有第三具尸体,投入油中,煎熬而死的尸体。”
解散后,孔东宁将庄笙叫到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他:“小庄,既然你已经知道凶手的作案手法,那么你能推测出凶手是什么人吗?”
庄笙闻言沉吟片刻,对他摇了摇头,“孔队,凶手很谨慎,他在受害者屋子里待过那么多天,却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不过,他那么严格地遵从《神曲》的描述来作案,可见有一定的强迫症,生活中应该是一个非常注意细节,有类似强迫行为的人。”
孔东宁沉吟半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所以,想要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们只能等凶手下次作案,下具尸体出现?”
庄笙顿了顿,神情沉肃:“恐怕是这样。”默然半晌,又说道,“连续作案,会让凶手越来越自信,同时,也会暴露更多。目前的两宗凶杀案,无法判断凶手与死者之间是否存在个人感情,我们需要找出死者之间的联系,这是凶手找上他们的关键。”
孔东宁点点头,沉吟不语。
一般的凶手案都会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逐个进行走访排查,那是一项非常琐碎而繁杂的工作。电视上看到鼠标一点就能从庞大的数据库里交叉对比挑出所需要的信息,那都是编剧虚构出来的。现实中,即便信息化程度最高的m国,也还做不到那种地步。
警队能用到的人都已经撒了出去,尽可能挖掘出与死者相关的所有信息。案情未破前,不知哪一条有用,所以,不管是怎样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不能够忽略。
庄笙一直在警局待到很晚,回宿舍后,他也没有马上休息。
昨天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便投入到紧张地办案中,庄笙的身体其实已经很疲乏了,精神却隐隐兴奋着,是那种他刻意压制隐忍,也都不能压下去的兴奋。
宿舍没怎么整理,显得有点空,庄笙的私人物品不多,以后有时间他再慢慢添置。庄笙在书桌前静静坐了一会儿,将放在桌面那本黑皮封面的书打开,从书页里拿起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名少年和一个孩子。孩子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般,大而明亮的眼睛怯怯地向镜头望来,而少年按着孩子的肩膀将他搂在怀里,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
庄笙怔怔看着那张笑脸,很久都没有动一下,时间凝滞,连身体都似乎僵住。房间里灯光昏黄,似散出浓浓暖意。不知过去多久,庄笙动了,他抬手抚上那张笑脸,神情似怀念,似感伤,嘴唇微微动了动,像在呼唤什么,然而,房间里却没有响起一点声音。
第二天,庄笙是被电话给吵醒的,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扭头看了眼床头的闹钟,6:37。
抓过电话,庄笙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赤脚踩在地上走到窗边拉开帘子。
电话里,孔东宁的声音显得严肃而沉重:
“小庄,现了第三具尸体。”顿了顿,似为了缓解某种情绪,孔东宁声音低沉地继续说下去,“尸体被丢弃在一个堆放垃圾的地方,是早上的环卫工人现的——死者,被油煎过。”
庄笙沉默不语,虽然再一次出现的尸体,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却没有半点高兴。
孔东宁似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沉沉地叹了口气,只是告诉庄笙地址让他尽快赶过去。末了,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庄笙说话,孔东宁低喃着说出一句:
“或许,我们应该找那个人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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