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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昱到底被带走了。
小孩很不情愿, 先是抱住魏悦大腿,随后又抱着营门前的木桩, 口中高叫着“汉家儿郎从军征战, 杀胡开疆, 与匈奴不死不休”。
总之, 死活不跟亲爹走。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被魏俭用鞭子捆住, 直接扔上马背。
顶着两只黑眼圈, 肿着嘴角,魏俭跃身上马, 朝魏悦冷哼一声, 扬鞭直奔回城。背影渐远,仍能听到小孩凄惨的“从父”之声。
回到营内,李当户和曹时颈后寒毛直竖,到底警醒一回,不约而同,脚底抹油就要开溜。结果还是慢了一步,被从身后按住肩膀。
手指宛如铁钳,休想轻易挣脱。
两人对视一眼, 僵硬转过头,正对魏三公子亲切的笑脸。
“季豫……”李当户顿时一个激灵, 咽了口口水, 艰难开口, “时辰不早, 该回帐歇息。”
曹时连连点头,感受到巨大压力,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魏悦笑容更盛,与之相对,手中力气不断加码。无视两人挣扎,硬生生拖走,目的地正是校场。
“阿多,救人啊!”看到站在一旁的赵嘉,李当户如遇救星,顾不得面子,当场大声呼救。
赵嘉摊开双手,表示爱莫能助。
当着魏悦的面,以他本人做赌,除了胆大包天,再无他词可以形容。代价总是要付,结果也要面对,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放心地去吧!
“阿多,你怎能如此狠心?”
李当户眼泪横流,曹时同没好到哪去,面对开启凶-暴模式的魏悦,堪称是一对难兄难弟。
三人动静不小,很快引来军伍注意。
误以为是要夜训,众人纷纷聚往校场,火把成排点燃。
火光照亮夜空,四营军伍挤在校场边,耳闻破风之声,眼见拳来脚往,彻底见识到魏三公子恐怖的战斗力。
战斗结束后,曹时二度被抬出校场。
李当户没要人搀扶,坚持自己走回营房。房门关闭,隔绝众人视线,方才一头栽倒,捂着青肿的脸颊,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咬牙发誓:“总有一天,耶耶要揍回来!嘶——”
事实上,魏悦赢得并不轻松,除下外袍,身上有大片淤青。
赵嘉带着伤药走进营房,魏悦正解里衣。
昏黄的灯光下,柔滑的绢布半挂在肩后,几缕乌发垂落颈边,唇角沾着水渍,泛起-诱-人-色泽。
猛然撞见这一幕,赵嘉顿觉气血上涌,攥紧手中陶瓶,耳根发热,喉咙一阵干渴。
“阿多?”
听到声响,魏悦转头看去,就见赵嘉站在门边,仿佛呆立住,望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
黑眸微微眯起,俊颜笑意盛放。
里衣重新覆上肩头,衣襟却未系紧。领口略微敞开,能窥见精致的锁骨。
魏悦迈开长腿,几步来到赵嘉跟前,单手覆上墙面,手指擦过他的脸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声音中隐隐带着笑意。
“阿多喜否,可曾更悦我?”
说话间,柔软的唇擦过赵嘉眼角,落在他的额心。
清冽的气息涌入鼻端,赵嘉闭上双眼,心中默数三下,一把抓住魏悦的衣领,用力堵住他的嘴唇。
呼吸间,魏悦发出轻笑。
赵嘉干脆揽住对方的脖子,用力压下,将笑声全部堵了回去。
足足半个时辰,赵嘉才离开魏悦的营房。表情中看不出端倪,唯有唇角和依旧发热的耳朵透出几分玄机。
接下来数日,五名闹事的纨绔押在中尉府,始终不得同外界联系。
几位列侯、关内侯使尽浑身解数,不惜舍下脸皮,二度当众认错。这一次,刘彻却不像上次那么痛快,始终模棱两可,就是不下令放人。
窦太后亦有交代,不遵律法理当严惩。
两宫达成一致,摆明事情不会善了。
纨绔的父兄焦头烂额,心火直冒,却又不能丢开手。任由他们陷在宁成手里,难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唯有四处奔走,甚至送出重礼,只望能探听出天子究竟是何打算,怎样才愿意放人。
见事态如此严重,其他心怀恶意的纨绔不禁后怕。庆幸自己只是想想,没来得及真正动手。各家长辈同感惊心,二话不说再执皮鞭荆条,抽得不肖子皮开肉绽,总好过给家人挖坑添乱。
与此同时,四营军伍结束休沐,按计划投入实战训练。
各营由校尉亲自率领,皮甲、武器之外,均配有烟筒,遇有严重伤情,立即释放浓烟,方便医匠和小吏及时赶到,对伤员进行救治。
“一月为期,不限战法,留存最多者胜!”
规则宣读完毕,各营军侯、屯长和队率先后出列,挑选趁手的武器,并从医匠处领取应急伤药。
和寻常操练不同,这一次,从校尉到军伍皆是半甲,配备的武器仅有三样,弓箭、短刀和圆盾。
训练开始,每人仅能携带三日口粮,并且不能带水。除了要躲避对手,更要从林中获取食物和水,尽一切可能生存下来。
这样的训练方式,别说寻常军伍,连曹时和韩嫣都感到新奇。
众人系紧皮甲,佩好武器,检查过口粮和伤药,依照哨音和旗令,分批进入林内。随着最后一名军伍踏入密林,实战训练就此拉开序幕。
在结束的哨音响起之前,营门牢牢关闭,无天子旨意,任何人都不许入内。训练场四周遍布岗哨,苍蝇蚊子也休想轻易通过。
鼓声隆隆响起,传遍林间每一个角落。
这是攻击即将开始的讯号。
从这一刻开始,除了本营同袍,其他三营全是敌人!
边军时常深入草原,深知在陌生环境下,仓促进攻不可取,隐蔽埋伏、侦查敌情方为上策。
鼓声停止后,魏悦和李当户不忙于发起攻击,而是各自派遣斥候,并以队为单位,沿途分散开,彼此之间保持一定距离,防止被对手发现围歼,同时确保己方能够顺畅联络,快速集结,对“猎物”进行包抄。
这样的安排,是边军同匈奴鏖战总结出的宝贵经验。从将官到军伍,均是驾轻就熟。
相比之下,羽林骑的行动就不是那么顺利。从一开始,缺乏实战经验的弱点就-暴-露-无遗。
曹时韩嫣早有定计,可计划能否成功,关键不是落于纸上,而是准确灵活的指挥调度。
云中骑和上郡骑兵陆续消失在林内,多数羽林骑还在茫然四顾,有几人过于紧张,不小心踩中陷阱,战斗没打响就宣告“阵亡”。
眼见情况越来越糟,曹时心急火燎,韩嫣也难保持冷静。
硬被按到军需官职位上的彭修,无奈挺身而出,向两人献计,不能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实在不成,唯有放弃隐蔽,队伍集合起来,前后左后加强戒备,依靠人数向前推进。
“如此岂有胜算?”曹时很不情愿。
彭修想要叹气,更想撂挑子不干。
好在理智占据上风,无论如何,自己终归是羽林骑一员。
“校尉,我等的对手是边军。”
羽林骑压根没见过血,最接近实战的经验,还是同王国精锐的演武。
平时操练都是被其他三营按在地上捶。换成这次,能尽量拖延时间,借机锤炼士卒,别开始就出局已是万幸。想旗开得胜,高奏凯歌,就两个字,做梦。
“阿时,此言在理。”韩嫣冷静下来,细思彭修之言,一同加入劝说曹时的行列。
曹时眉心紧锁,再不情愿也得承认,现下的羽林骑完全不是其他三营的对手。玩计谋不成,硬碰硬同样会被收拾得很惨。
反正都是陪练的命,两害相权取其轻,能多撑一天是一天,先学到经验再说。
曹时想通之后,命令迅速下达,分散开的羽林骑快速集结,由斥候在前引路,力壮者断后,并将圆盾集中起来,护卫在队伍两侧。防御力如何暂且不论,至少在心理上是个安慰。
在云中骑和上郡骑兵选择隐藏,伺机而动时,曹时率领的羽林骑却是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在林中行动。
事实上,彭修的提议并非是破罐子破摔,而是深入经过考量。
四营之内,羽林骑人数最多,加上此次配发的箭矢有限,且是容易损耗的木矢,遇上集中起来的羽林骑,无论魏悦还是李当户,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绝不会仓促攻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羽林骑身上耗费太多箭矢,不等搜集战利品,背后遇上其他两营,势必会落入下风,同胜利失之交臂。
对边军而言,反正训练刚刚开始,接下来足有一月时间,想解决羽林骑,办法有得是,无需急在一时。
这种情况下,羽林骑有惊无险,先后经过上郡骑兵和云中骑的埋伏点,幸运地毫发无伤。
过程中,探路的斥候察觉不对,虽没发现对手的切实踪影,但也不敢心存侥幸,迅速禀报曹时。
曹校尉当机立断,加速向前。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无论对手是否真藏于附近,也无论是哪支队伍,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发起攻击,总之,先离开是非之地,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做商议。
令人尴尬的是,上郡骑兵和云中骑没有动手,羽林骑终归在经验上短腿,没躲开赵嘉精心设置的陷阱,在林间行走时,陆续有军伍掉进深坑。运气糟糕点,双腿被绳索套紧。再糟糕一些,直接被吊上半空,随风飘荡。
最多的一次,并排十人吊在一起,景象蔚为壮观。
跟来的边军斥候大为惊叹。惊叹之余,不忘将机关和陷阱的位置记下,一边记一边深感校尉英明,留着羽林骑并非全无好处,至少能帮忙探路。
好不容易走过陷阱密集的区域,曹时以为能歇口气,结果事与愿违,为寻找水源,不小心走错方向,一头扎进沙陵步卒设下的包围圈。
不同于魏悦和李当户率领的骑兵,赵嘉所部是实打实的步卒,早在边郡时,训练方式就和前者不同。
云中骑和上郡骑兵埋伏在草丛里,以高草树叶为掩护,多少有迹可循。
沙陵步卒则不然,部分藏进草丛,部分攀至树顶,甚至有极个别埋伏在溪边,通过巧妙伪装,和四周环境融为一体。
曹时和韩嫣都十分警惕,发现溪流,没有立即放松,而是派出更多军伍,抓紧巡视水源附近,确保没有对手隐藏。
囿于惯常思维,众人重点搜查草丛,压根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古木上,正有几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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