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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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本出淤泥而不染，松林经四季雨雪而挺直。本是一颗透明的冰晶，却也有铺慢天下的决心。

一人一松下，坐看那晚夕，本是老无命，今活百余年。一个老者站在一棵老松的树枝上，平视着远方的山峦，这山，这雪，这景也是看了无数遍都觉得美不胜收，只是少了那身边的人儿，是唯一的憾事。

怪老头又点起手中的烟斗抽了起来，他不知自己还活着的意义，也不知自己还背负着什么使命，只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着这平静如水的生活，也算是没有那么空旷。身边一个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接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生命，只有那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似乎这世间只有它拥有永恒的生命。

他也曾年轻过，他也曾仗剑天涯，他也曾儿女情长，他也曾技惊四海，只是他现在老了，他想守护的东西变了，但不变的是那颗不服输不低头的灵魂。

昨晚一伙强盗般的贼人闯进莲花村，怪老头抢在他们烧杀掠夺之前把他们引到了树林里，仅仅几个照面大部分贼人的热血便撒在了白雪之上，怪老头可能真的老了，几个鼠辈装死侥幸逃了，其中一个鼠辈还烧了怪老头的房子，怪老头一时愤怒，误以为闯入的云汐是那伙贼人，误会了一场，只是他必须要谨慎的对待每一个想靠近莲花村，靠近莲花池的人，因为他知道现在有太多人想着那“后山”了！

“老人家你又来了，里边请，里边请，天色有些晚了，老人家可是要住店？”红娘子没想到莲花池旁看池的老人家又来了这店里。

“老朽确实要在此住上几日，想红娘子也是知道的，老朽的屋子被烧毁了。”怪老头稍有无奈的说道。

“是小女多嘴了，老人家尽管住下便是，小女这就去收拾一件客房出来。”红娘子怕提到老人家痛处，连忙解释道。

怪老头没再说话，只是又拿出烟斗抽了起来。

红娘子收拾完客房便来请老人家入住，怪老头见红娘子来了，掏出一些散钱说道:“这是房费，不用拒绝，老朽这点钱还是付得起的。”

红娘子尴尬的接过房钱，她确实不曾想收钱，可哪知老人家倒是脾气倔强的很，脸板的很黑，好似她这钱不收，他就会翻脸一般。

红娘子又客气的说道:“老人家有事尽管叫我。”

怪老头只是吸了吸烟斗没有回应，红娘子自是不敢多扰退去了。

一个光头胡子蓬乱的壮汉从二楼走下来到怪老头桌旁坐下了，他大大咧咧，虎背熊腰，两条腿似金刚一般，屁股一落在长凳上，凳子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壮汉挠了挠那秃脑门，两只眼睛瞪得滴流圆，低头看向那长凳，只见长凳中间裂出一道缝隙，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气愤的大声说道:“你们这客栈用的是什么鸟木凳，我这轻轻一坐就裂了个通透，叫俺如何吃酒!”

老板娘一见是昨晚那秃头壮汉在吹胡子瞪眼先是心里虚了三分，但还是硬着头皮笑盈盈的走了过来说道:“壮士无需动怒，小女这就给壮士换条木凳来，这酒水马上也会乘来，还请壮士少安毋躁。”

那秃头壮汉一看这老板娘相貌姣好，态度客气，语气上也是弱了三分。

“不必换了，俺对付着用就是，只是你这店家下次注意，少用这烂木凳。”

红娘子听罢心里突有些闷气，给你换凳子你又不要了，还说一些莫须有的事，我没说你坐坏我凳子，反倒诬陷我凳子是烂的，我这凳子用料虽不是多精贵的木材，但也是上成的树木，做工也是足够用心，哪里会被轻易做坏？只是红娘子想是这样想，嘴上却说道:“壮士说的在理，小女一定会注意。”

对面的怪老头对这一出看的完整，从那秃头壮汉一走下来，他就觉得这是个爱找茬的主，没想到他还与他同坐一桌，碰了这么一出麻烦。

怪老头坐在那里一声不知的抽着烟斗，他想着别惹上这糙汉，否则等会别想图个安宁。

“你这老头怎么在别人吃酒的地方抽起烟斗了！你还让俺怎么吃酒？”秃头壮汉见怪老头抽烟斗抽个不停，双手拍在桌子上，两眼紧紧盯着。

怪老头咽了咽口水，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什么来什么，四周的食客都对怪老头投以怜悯的目光，但是并没有人真的站起来阻止秃头壮汉，都是怕那壮汉难与他们。

店里的伙计一看这情况也是不敢喘大气，那红娘子此时却去村里木匠铺取长凳了。

怪老头把烟斗从嘴里拿了出来，对着脚底把那烟灰磕了磕，又把烟斗放在了桌子上。

秃头壮汉看怪老头顺从的把烟斗熄灭的样子咧嘴一笑。

“这就对了嘛，你这老头还算不顽固，要不俺这拳头可真是按耐不住了，俺可不管多大岁数的人儿，照修理不误。”

怪老头抓了抓胡子，对此话很是不喜，随后又看向秃头壮汉，平和地说道:“不知壮汉可抬得起这桌子？”

秃头壮汉看向怪老头，一脸不屑，一条腿跨在另一条腿上，身体向后仰着说道:“几块破木头怎么抬不起，我一只手便可。”

怪老头又说:“那好，我与壮士打个赌，就赌这咱们这顿酒水钱，我说壮士你抬不起这桌子。”

秃头壮汉一听来了火气，大声说道:“你这老儿小瞧与我，看我这就抬起与你看!”

壮汉说罢刚要去抬这桌子，怪老头插话道:“壮士既然这么大力气，不会计较老朽一只手扶在桌子上的？”

“哪里这么多废话，你愿扶便扶，但小心一个跟头摔倒在地!”秃头壮汉不耐烦的说道。

怪老头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抽着烟斗，一副悠然自得样子，他心想:你这小厮，哪里这么多闲话闲事，本就想躲着你，你倒自己找我麻烦!

只见秃头壮汉也是不慌不忙，坐在长凳中间，伸出一手抓住桌子的一角，猛一力，想借着力量把怪老头掀翻，却哪知这桌子纹丝未动，怪老头在一边一点事都没有。

秃头壮汉暗自又了一次力，桌子还是未动，他有点懊恼，这桌子看起来也不是很重，怎么就抬不起呢！

他又将另一只手抓住另一个桌角，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双腿扎了个结实的马步，然后猛一力，桌子却如那衙门前的石狮子一般，好似长在了地上。

怪老头见那秃头壮汉憋的一脸通红也抬不起这桌子，忙把脸转向四周的客人说道:“大家方才可是听到我们的赌约了？他若抬不起桌子，便要请我一顿酒水。”

四周看热闹的人频频点头，只是一些人不是在看那秃头壮汉的热闹而是看这老者不简单，一只手竟能压住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这是何等的力量。

秃头壮汉听众人均偏向怪老头，顿时火气冲脑，不知哪又冒出一股力气，一把将这桌子掀成了两半，众人看的瞠目结舌，桌子瞬间变成两部分，怪老头按着一半，壮汉空中举着一半。

秃头壮汉瞪着双眼看向四周，吼道:“你们这些鸟人!都看看我这举的是什么？”

众人皆不言语，谁也没想到这桌子会分成两截，本是看个热闹，事情闹大就不好了。

“壮士，你输了，你不仅要付我酒钱，现在还要赔店家桌子钱。”怪老头一手扶着半张桌子，一手拿起他这半面桌子上的茶喝了两口。

秃头壮汉把半截桌子向地上一摔，对着怪老头叫道:“你这老头想赖账？你说好我举起桌子你就付酒钱，如今我举起了！”

怪老头放下茶杯，抿了抿嘴笑道:“老夫与你赌约是你抬起桌子，而刚刚你自己都说了你是举起，而且你又只举起一半，你说是谁输了？是谁破坏了规则？”

秃头壮汉没想到这老头和他这般对付，吹胡子瞪眼道:“你这老头不要耍这般无赖。”

怪老头看那秃头壮汉横眉竖眼气的跳脚的摸样甚是好笑，故意空咳了几嗓子，佯装身体虚弱的样子说道:“你这年轻力壮的汉子怎么还欺负我一个两脚踏入阎王殿的老头子，不就是一顿酒钱和一张桌子吗，我老头子付了便是。”

周围一些看热闹的此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都说这秃头壮汉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老人家，实在可恶。

秃头壮汉一看当下情况矛头这是全指向他了，有理也说不清了，更何况现在谁有理都不重要了，剑锋口水都指向他欺负一个瘦弱老头子了!只是他心里明白，他抬不起这桌子就是这老头使得坏，只是当众不好说自己连一老头子的劲都斗不过，现在只好哑巴吃黄连了。

“俺不和你老头子争高低，不就一顿酒水和一张桌子嘛，钱我付便是!”秃头壮汉一副吃瘪的表情，别提多憋屈了。

怪老头也不客气，坐到旁边的桌子上，把店里伙计招了来，说道:“来一盘野鸡顿云菇，一盘香牛肉，一份烤大鹅，外加一壶好茶!钱找这位壮士要，还有这桌子钱，都是他的。”

伙计招呼道:“好嘞，你先坐着，菜马上就来!”

秃头壮汉听完菜名眼皮直跳，对着怪老头愤愤的嘀咕道:“你这老头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怪老头抽了抽烟斗，两眼咪咪着说道:“吃的下，尽管上菜来!只怕等会不够吃，还要再叫几份。”

“你......”秃头壮汉站在一旁鼻子都快歪了，没想到这老头还讹上他了。

店里伙计一一上了菜品，怪老头放下烟斗，两眼冒光，大快朵颐起来，旁边秃头壮汉赌气的坐在一旁死死盯着怪老头，可怪老头对他熟视无睹，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怪老头边吃还不忘边刺激秃头壮汉，说道:“老朽我能活这么大岁数，除了每天锻炼身体，剩下的就是这食补了，那个，伙计，听说前几天猎户捕了一窝梨子鸡卖到你们这了，给我在做一只清蒸来，这梨子鸡可是少见的大补，皇帝老儿都不见的吃过几回。”

伙计披着白毛巾走到怪老头身边，看了看秃头壮汉又悄悄的对怪老头说道:“老人家，这梨子鸡可是稀罕之物，老板娘买来养在后院，本不准备卖去做吃食，而且我们也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就算卖一只也是很贵的。”

怪老头抓了抓胡子，想了想又看到一脸铁青的秃头壮汉，说道:“既然不曾想卖，那就算了吧，给我煮几个鸡蛋总可以吧？”

伙计想了想后说道:“那便依了老人家，煮几个蛋来。”

秃头壮汉在一旁气的咬牙切齿，心里安安骂道:噎死你个老不死的!俺这点散钱都被你花了去了！

怪老头酒足饭饱后，坐在长凳上抽起了烟斗，一副悠然自得样子，再看秃头壮汉一脸的无奈，提着瘪瘪的钱袋垂头丧气。

怪老头也没有再去理他，秃头壮汉更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咦？老前辈你竟还在这里。”云汐刚刚去村里打听李莲花，这才刚回客栈，却又见到这个老者，不由吃了一惊。

怪老头抽着烟斗没有应答。

云汐又立马拜了拜怪老头说道:“老前辈可是李莲花，亦或者老前辈是否知道李莲花？”

怪老头听后不为所动，还是在那里抽着烟斗。

云汐皱了皱眉头，不知这老前辈为何不理睬他，但或许这老者就是他寻人的关键，他不会轻易放弃。

他拿出那张画着莲花的黄纸呈到怪老头面前，恭敬地说道:“不知老前辈可识得这物？”

怪老头耷拉着看了看，漫不经心的回了句:“一张纸上画着一个莲花谁不认得？”

云汐又皱紧眉头，很是不解，他祖父与他交代，只要把这信物给那李莲花一看，李莲花便会认得，与他相认，而这老前辈却不认得此信物。

云汐将信物收了起来，根据他所知道的，这莲花村里百岁有余的老人只有这老者一人，而如今他却既不认得这信物又不说自己是不是李莲花。

云汐并没有善罢甘休继续恭敬的追问道:“老前辈可是李莲花，云汐找李莲花老前辈有重要之事。”

怪老头放下烟斗，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李莲花。”

可是云汐却从怪老头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犹豫，怪老头眼睛故意看向一边道:“老朽累了，要回房休息了。”

云汐见怪老头有意躲避，他又想起昨晚之事连忙上前说道:“老前辈昨晚说您认得我这把刀，可是有什么渊源？”

“老朽也曾行走江湖，认得你这银月刀不是正常吗？”

云汐回想起昨晚怪老头说的话，如今他又说出这刀的名字，让他更加相信他就是李莲花，可是他却不识得他祖父给他的信物又是为何？

怪老头不再理睬云汐径直回了客房，云汐也没在追问，只是一味的追问也没有结果，既然有把握怪老头就是李莲花，只要等机会，不怕他不承认。

红娘子见云汐与那怪老头貌似在争执，怪老头还独自回了客房，不放心的走到云汐前说道:“公子可是找到李莲花了，是那老人家吗？”

云汐说道:“那老前辈应该就是李莲花，可是他却说自己不是李莲花，我一时也无法分辨他到底是不是李莲花。”

红娘子听罢，看向怪老头的客房无奈的说道:“那老人家极少与村人来往，他的姓名和过往我实在不得而知，帮不上公子的忙了。”

云汐见红娘子自责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一脸的愁眉解开，悦色的说道:“红娘子莫要自责，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在下已是感激不尽，不管老前辈曾认与否。”

红娘子见云汐不再愁眉苦脸，很是高兴，说道:“公子自是不必着急，那老人家即是这莲花村人就不会消失，公子大可放心的等到他承认。”

云汐看向红娘子，稍有尴尬，一时竟有些脸红，想说却又未张口。

红娘子见云汐欲言又止，说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云汐尴尬一笑。

“云汐有事果真逃不过红娘子眼睛，其实是在下有一事相求，在下在来莲花村之时路过一片树林，我坐下之马忽然不知为何受惊，甩下我跑进森林不见了踪影，我那盘缠行李全在马上，这如今我身无分文，身上几个铜板也花光，这今后的房费和饭钱......”

红娘子用衣袖掩嘴嘿嘿一乐。

“公子请放心，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计较这些小钱。”

云汐听后松了一口气，客气的说道:“红娘子放心，如若我找回我那盘缠定会还与老板娘......”

云汐没等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不现实太敷衍了，他那马去哪了他都不知道，哪里去寻盘缠，不过他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个办法。

“红娘子你看这样可好，我无事时可以打打猎给你送来，也算我不白吃白住。”

红娘子说道:“既然公子坚持，红娘子也不强求，但公子真不必太在意这房钱饭钱。”

云汐脸都红到脖子了，他这么大的人了，竟因为点钱财左右为难，实在让他无奈，多亏了红娘子善解人意，才化过这尴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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