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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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从天而降，席卷着谷底，除了那九具古怪的跪立尸，其他所有东西都被影响。沙砾飞扬，石块震动，甚至正在急倒退的罗艺都被吹动，若非他赶紧凝神静气，呼啸的阴风夹杂着刺耳的响声当即便可将他生生震晕过去。

嗬！

为此，罗艺运气，迅将手臂猛地插入地面，才堪堪停稳身子。阴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四周阴冷的感觉越强烈，空气给予罗艺的触感越来越冰冷，甚至变得黏稠，行动变得黏稠起来。

阳雷谷、跪立尸、阴风、人声，让罗艺隐隐不安，脑子有些晕，人都为之呆立，同时他的眉心开始突突直跳，由轻到重，最后竟然演化成如同重锤敲鼓般的跳动，一波接一波，一浪滚一浪，震的他透露嗡嗡炸响。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罗艺眉心前所未有地疯狂跳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危险！危险！

逃！逃！

死！死！

脑海中，无数这样的声音在咆哮，在嘶吼，迫切地让罗艺远离此处。

他正要有所动作，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玉碟啊！”

刹那间，罗艺身体绷直，真气在迸而出，刀气纵横，晃动间他整个人再次向后方快移动，再次停下之时望着前方之时，双眼眯起。

是个无害小老者。皮肉松弛，似乎毫无气力。

不对，罗艺瞳孔紧缩，什么味道。

浓烈的腥臭从老者身上传来，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他曾在逃亡路上闻过无数次。

尸臭味！

想此，瞬间罗艺浑身鸡皮疙瘩立起，毛骨悚然的冰冷从他的头顶灌入脚趾。

“该死的。”罗艺咬牙切齿地骂道，他已经猜到面前此人是谁——如此苍老却给他莫大压力，嘴里叫嚷着我的玉碟，除了江城那位隐藏在江海身后，深刻垂涎涂山玉碟的总管大人以外，还能是谁。

罗艺暗中将刀柄后的布带缠绕在手上，这是他死战的决心。

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面对修士，他一定要打起所有精神，想起在养蛊地那些修士的诡异手段，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老人看了看罗艺，又看了看自己僵硬的手掌，有些落寞道：“真是手生了，老了，以往我可是一掌不落的，哎，真是在阴间待久了，不知道阳世的习惯喽。”

“喋喋喋，好肉身，真是鲜活的肉体。上天待熊某不薄，不薄！”

老者注视着罗艺，猩红的双眼在夜色中更为显眼，眸子里满是贪恋与掠夺，像一头饥肠辘辘的恶狼。

“外表虽好，还看内在，啧啧啧，还要试上一试，我不能在浪费良机了。”老者话语古里古怪，让罗艺摸不着头脑，但见他撸起袖子，皮包骨的手由拳成掌，对着前方轻轻出击，动作很慢很慢，似乎在配合着他的言语，“你好好感受哦，让我再看看你的能力。”

罗艺盯着老者，见他胡言乱语，心里顿时警惕不已，陡然间，他眉心祖窍砰的一下跳动不已，罗艺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觉得自己胸口一闷，低下头，自己胸口处竟然凹陷下去，如同上面刻了一个掌印，随后是一股惊涛骇浪般的力量迎面扑来，罗艺整个人都被打飞出去，摔在地上。

噗！

倒飞出去的罗艺忍不住口吐鲜血，但在瞬间，猛然地拍地，鹞子翻身般稳住身子。他向来都是主动出击，哪怕眼前的人是修士。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亦无穷。

哈！

罗艺凝神静气，吐气纳声，整个人的气息暴涨，真气从他的四肢百骸内汩汩流出，一点也不顾身体的疼痛，猛地朝老者冲过去。

“嗯？好，伤而不馁，败而不退，有我当年三分气魄。好肉身！”老者看着冲来的罗艺，眼皮都没眨一下。他看不起罗艺，炼髓境在他眼里太弱小了，若不是他魂魄有缺，修为不复，他一个喷嚏就能把罗艺打死，

轰。

响声沉闷，罗艺的刀芒势大力沉，真气散的余波将地面的沙砾与硬石卷起，打在老者出清脆的声响。罗艺刀如狂潮，砍在老者看似衰朽的身体，如撞在铜墙铁壁之上，仅仅碎裂他胸口衣裳一角。

“可惜，可惜，再差一点便可将我移动半步。”老者瞪着泛绿的双眼，戏谑地看着罗艺，嘴角泛起丑陋的笑容，“还差一点，让我再看看你的本事。我的肉身。”

肉身？肉你大爷！

罗艺暗骂，刚才刀芒打在他的身上，触觉比那九具跪立尸还要冷，看着他胸口清晰可见的黑毛，罗艺想起夫子的书卷上曾提过，双眼赤红，獠牙倒生，体若金铁，黑毛及身，谓之僵！

僵，脱五行，十干，不可力敌，先迂回一二。

罗艺当机立断，可他还没动作，老者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带有愤怒：“想逃了吗？喋喋喋，心气太低，垃圾。”

老者盯着罗艺，原本的欣赏已当然无存。漫长的岁月让他见太多太多人，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多的对手，从来不选择迎难而上，反而想夹着尾巴逃跑。

“寒门失傲骨，世家凌上头，正因为没了迎难而上的骨气，我们出身普通人才会被压制的如此凄惨。”老者看着罗艺犹豫的模样，想起过往的事，杀心便起，四周更加阴寒。

“周庭之。我恨阿！”

罗艺的举动让他愤怒，让想起自己以前辉煌的过去，现在却无比落魄，强烈的反差让老者瞬间乎狂。

“废物，畏缩不前，当断不断，给我死。”

轰！

瞬间一道道血光从老者背后升腾而起，凝聚成血爪，铺天盖地朝罗艺笼罩而来。罗艺站在原地，只感觉一股股腥臭味从前方直冲鼻腔，闻之欲吐。

杀！

血爪抓来，眉心祖窍疯狂震动，罗艺咧嘴笑了起来。现在他可以确定，面前的老者就是那位总管大人，那位修士，在那血爪之中，他感觉到当初江屠户曾给他演示的“炁”息。

那种宏大，那种无可抵抗，那种天壤之别，天地之差，使得罗艺浑身毫毛倒竖，血爪笼罩而下，让他根本没有地方逃走。

可罗艺根本没想逃。

你要战我便战，生死何惧哉。

轰！

眉心祖窍再次出轰鸣，白气森然，融于刀身，出震颤之音。同血爪须臾已至，狠狠地朝罗艺天灵爪下来，好在罗艺度极快，侧身，起刀，回落，白气澎湃而起，与血爪撞在一起。

白气崩散，血爪分裂，罗艺避免了脑浆迸裂的下场，但右肩被狠狠擦中，剜去不少血肉，更诡异的事，血爪擦过的地方，无一点鲜血流出，皮肉呈现死灰色。

娘希皮。

罗艺大骂，修士的诡异手段他见识了太多，死灰色的血肉绝对不正常！手中解牛刀一挥，大块血肉从他右肩跌落，汩汩鲜血流下，随着而来的还有阵阵疯狂之意在他身上升腾。

不管了！

血腥味刺激着罗艺，阵阵疯狂之意迫使着他干脆拼死一搏，修士他又不是没见过，当初养蛊地的张姓修士给他的感觉绝对比老者强了太多。修士也是人，既然张姓修士与红衣都可以死，面前这老者也可以。

要知道，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罗疯子！勇往直前的罗疯子！

“杀！”

罗艺真气沸腾，白气环绕于刀，他已全然不管不顾，右手挥刀，左手抡拳朝老者杀去。他左臂皮肤震颤，气血翻滚真气快的流动，造成丝丝缕缕的紫光乍现，在他身后浮现一只硕大的夔牛，单足无角，瞳孔怒睁，紫光氤氲，照亮四周，带着无以伦比的力量与罗艺朝着老者砸去。

“夔牛十二势，难怪你能得到我的玉碟，原本是你得了我的藏物！”望着仿佛从苍山古海里呼啸而出的夔牛，老者眼里闪烁着缅怀之色。几曾何时，他也曾勤学苦练过这份招式。

“夺我藏物，该杀。”转瞬间，老者双翼缅怀尽去，升腾起无限杀意，“是你，耽搁了我数年时间，死来！”

老者轻轻一掌，顿时谷底再次阴风四起，可比之前更恐怖的是，阴风里那森然的寒气！

嗡！

夔牛怒吼，宛如雷声，响彻阳雷谷，直冲云霄，搅动着四周空气，天空中竟然都有微微雷光乍现，但很快消失，因此无论是罗艺亦或者是老者都没有注意到。

此时此刻，罗艺疯狂全都显露出来，一如当初在养蛊地时，像条疯狗般，择人便噬，逢人便咬。

夔牛、刀气与掌印相击，形成的气流将无数石子弹起，打在别处，留下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砰！砰！砰！

疯狂造成的执念排除罗艺一切外来情绪。自身的思量，担忧，害怕，惊慌，外来的阴冷恐惧等等都被他自身的疯狂压缩吞噬，成为他无畏前进的动力。

眉心警示，怕什么！

武力不够，怕什么！

修士当前，怕什么！

罗艺没有去思考这些问题，现在他只想痛快一战。

老者的掌印打在他的身上，也浑然不惧，硬抗下来。疯狂字中，他身外真气无比沸腾，形成了极有韧性的屏障，竟将老者的掌印阻挡于身外。

“心潮涌起？”老者惊讶，没想到此人在疯狂之下，真气都为之变得圆润大涨。罗艺不明所以，作为积年老鬼的他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谓身随心动，心随意往。意志往往比其余任何事物都要来的更加重要。面临绝境时，只有自己才靠得住，因此才会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而后立的说法。

好肉身！

老者欣喜无比，脸色浮现狰狞的笑意，他确定，眼前此人，正是他最佳夺舍对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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